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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宣宗大中十二年


  唐宣宗大中十二年(公元858年)

  春正月,以康王傅、分司王式為安南都護、經略使。式有才略,至交趾,樹芀木為柵,可支數十年。深塹其外,泄城中水,塹外植竹,寇不能冒。選教士卒甚銳。頃之,南蠻大至,屯錦田步,去交趾半日程。式意思安閒,遣譯逾之,中其要害,蠻一夕引去,遣人謝曰:「我自執叛獠耳,非為寇也。」安南都校羅行恭,久專府政,麾下精兵二千,都護中軍才羸兵數百。式至,杖其背,黜于邊徼。

  初,戶部侍郎、判度支劉瑑為翰林學士,上器重之。時為河東節度使。手詔征入朝,瑑奏發河東,外人始知之。戊午,以瑑同平章事。瑑,仁軌之五世孫也。瑑與崔慎由議政於上前,慎由曰:「惟當甄別品流,上酬萬一。」瑑曰:「昔王夷甫祖尚浮華,妄分流品,致中原丘虛。今盛明之朝,當循名責實,使百官各稱其職;而遽以品流為先,臣未知致理之日。」慎由無以對。軒轅集至長安,上召入禁中,問曰:「長生可學乎?」對曰:「王者屏欲而崇德,則自然受天遐福,何處更求長生?」留數月,堅求還山,乃遣之。

  二月甲子朔,罷公卿朝拜光陵及忌日行香,悉移宮人于諸陵。

  戊辰,以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崔慎由為東川節度使。

  上欲禦樓肆赦,令狐綯曰:「禦樓所費甚廣,事須有名,且赦不可數。」上不悅,曰:「遣朕於何得名!」慎由曰:「陛下未建儲宮,四海屬望。若舉此禮,雖郊祀亦可,況于禦樓!」時上餌方士藥,已覺躁渴,而外人未知,疑忌方深,聞之,俯首不復言。旬日,慎由罷相。

  勃海王彝震卒。癸未,立其弟虔晃為勃海王。

  夏四月,以右街使、附馬都尉劉異為邠甯節度使。異尚安平公主,上妹也。

  庚子,嶺南都將王令寰作亂,囚節度使楊發。發,蘇州人也。

  戊申,以兵部侍郎、鹽鐵轉運使夏侯孜同平章事。

  五月丙寅,工部尚書、同平章事劉瑑薨。瑑病篤,猶手疏論事,上皆惜之。

  以右金吾大將軍李燧為嶺南節度使,已命中使賜之節,給事中蕭倣封還制書。上方奏樂,不暇別召中使,使優人追之,節及燧門而返。倣,俛之從父弟也。辛巳,以涇原節度使李承勳為嶺南節度使,發鄰道兵討亂者,平之。

  是日,湖南軍亂,都將石載順等逐觀察使韓悰,殺都押牙王桂直。琮待將士不以禮,故及於難。

  六月丙申,江西軍亂,都將毛鶴逐觀察使鄭憲。

  初,安南都護李涿為政貪暴,強市蠻中馬牛,一頭止與鹽一鬥。又殺蠻酋杜存誠。群蠻怨怒,導南詔侵盜邊境。峰州有林西原,舊有防冬兵六千,其旁七綰洞蠻,其酋長曰李由獨,常助中國戍守,輸租賦。知峰州者言於涿,請罷戍兵,專委由獨防遏。於是由獨勢孤,不能自立,南詔拓東節度使以書誘之,以甥妻其子,補拓東押牙,由獨遂帥其眾臣于南詔。自是安南始有蠻患。是月,蠻寇安南。

  秋七月丙寅,宣州都將康全泰作亂,逐觀察使鄭薰。薰奔揚州。

  丁卯,右補闕內供奉張潛上疏,以為:「籓府代移之際,皆奏倉庫蓄積之數,以羨餘多為課績,朝廷亦因而甄獎。竊惟籓府財賦,所出有常,苟非賦斂過差,及停廢將士,減削衣糧,則羨餘何從而致!比來南方諸鎮數有不寧,皆此故也。一朝有變,所蓄之財悉遭剽掠。又發兵致討,費用百倍,然則朝廷竟有何利!乞自今籓府長吏,不增賦斂,不減糧賜,獨節遊宴,省浮費,能致羨餘者,然後賞之。」上嘉納之。容管奏都虞候來正謀叛,經略使宋涯捕斬之。初,忠武軍精兵皆以黃冒首,號黃頭軍。李承勳以百人定嶺南,宋涯使麾下效其服裝,亦定容州。安南有惡民,屢為亂,聞之,驚曰:「黃頭軍度海來襲我矣!」相與夜圍交趾城,鼓噪:「願送都護北歸,我須此城禦黃頭軍。」王式方食,或勸出避之。式曰:「吾足一動,則城潰矣。」徐食畢,擐甲,率左右登城,建大將旗,坐而責之,敵者反走。明日,悉捕誅之。有杜守澄者,自齊、梁以來擁眾據溪洞,不可制。式離間其親黨,守澄走死。安南饑亂相繼,六年無上供,軍中犒賞。式始修貢賦,饗將士。占城、真臘皆複通使。

  淮南節度使崔鉉奏已出兵討宣州賊。八月甲午,以鉉兼宣歙觀察使。己亥,以宋州刺史溫璋為宣州團練使。璋,造之子也。

  河南、北、淮南大水,徐、泗水深五丈,漂沒數萬家。

  冬十月,建州刺史于延陵入辭,上曰:「建州去京師幾何?」對曰:「八千里。」上曰:「卿到彼為政善惡,朕皆知之,勿謂其遠。此階前則萬里也,卿知之乎?」延陵悸懾失緒,上撫而遣之。到官,竟以不職貶複州司馬。

  令狐綯擬李遠杭州刺史,上曰:「吾聞遠詩雲:『長日惟消一局棋』,安能理人!」綯曰:「詩人托此為高興耳,未必實然。」上曰:「且令往試觀之。」上詔刺史毋得外徙,必令至京師,面察其能否,然後除之。令狐綯嘗徙其故人為鄰州刺史,便道之官。上見其謝上表,以問綯,對曰:「以其道近,省送迎耳。」上曰:「朕以刺史多非其人,為百姓害,故欲一一見之,訪問其所施設,知其優劣以行黜陟。而詔命既行,直廢格不用,宰相可畏有權!」時方寒,綯汗透重裘。

  上臨朝,接對群臣如賓客,雖左右近習,未嘗見其有惰容。每宰相奏事,旁無一人立者,威嚴不可仰視。奏事畢,忽怡然曰:「可以閑語矣。」因問閭閻細事,或談宮中游宴,無所不至。一刻許,複整容曰:「卿輩善為之,朕常恐卿輩負朕,後日不復得再相見。」乃起入宮。令狐綯謂人曰:「吾十年秉政,最承恩遇;然每延英奏事,未嘗不汗沾衣也!」

  初,山南東道節度使徐商,以封疆險闊,素多盜賊,選精兵數百人別置營訓練,號捕盜將。及湖南逐帥,詔商討之。南遣捕盜將二百人討平之。

  崔鉉奏克宣州,斬康全泰及其黨四百餘人。

  上以光祿卿韋宙父丹有惠政於江西,以宙為江西觀察使,發鄰道兵以討毛鶴。

  崔鉉以宣州已平,辭宣歙觀察使。十一月戊寅,以溫璋為宣歙觀察使。

  兵部侍部、判戶部蔣伸從容言於上曰:「近日官頗易得,人思僥倖。」上驚曰:「如此,則亂矣!」對曰:「亂則未亂,但僥倖者多,亂亦非難。」上稱歎再三。伸三起,上三留之,曰:「異日不復得獨對卿矣。」伸不諭。十二月甲寅,以伸同平章事。

  韋宙奏克洪州,斬毛鶴及其黨五百餘人。宙過襄州,徐商遣都將韓季友帥捕盜將從行。宙至江州,季友請夜帥其眾自陸道間行,比明,至洪州,州人不知,即日討平之,宙奏留捕盜將二百人於江西,以季友為都虞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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