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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則天垂拱四年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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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則天垂拱四年(公元688年) 春正月甲子,於神都立高祖、太宗、高宗三廟,四時享祀如西廟之儀。又立崇先廟以享武氏祖考。太后命有司議崇先廟室數,司禮博士周悰請為七室,又減唐太廟為五室。春官侍郎賈大隱奏:「禮,天子七廟,諸侯五廟,百王不易之義。今周悰別引浮議,廣異述文,直崇臨朝權儀,不依國家常度。皇太后親承顧托,光顯大猷,其崇先廟室應如諸侯之數,國家宗廟不應輒有變移。」太后乃止。 太宗、高宗之世,屢欲立明堂,諸儒議其制度,不決而止。及太后稱制,獨與北門學士議其制,不問諸儒。諸儒以為明堂當在國陽丙己之地,三裡之外,七裡之內。太后以為去宮太遠。二月庚午,毀乾元殿,於其地作明堂,以僧懷義為之使,凡役數萬人。 夏四月戊戌,殺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賢。象賢,處俊之孫也。 初,太后有憾于處俊,會奴誣告象賢反,太后命周興鞫之,致象賢族罪。象賢家人詣朝堂,訟冤于監察禦史樂安任玄殖。玄殖奏象賢無反狀,玄殖坐免官。象賢臨刑,極口罵太后,發揚宮中隱慝,奪市人柴以擊刑者;金吾兵共格殺之。太后命支解其屍,發其父祖墳,毀棺焚屍。自是終太后之世,法官每刑人,先以木丸塞其口。 武承嗣使鑿白石為文曰:「聖母臨人,永昌帝業。」末紫石雜藥物填之。庚午,使雍州人唐同泰奉表獻之,稱獲之于洛水。太后喜,命其石曰「寶圖」,擢同泰為遊擊將軍。五月戊辰,詔當親拜洛,受「寶圖」;有事南郊,先謝昊天;禮畢,禦明堂,朝群臣。命諸州都督、刺史及宗室、外戚以拜洛前十日集神都。乙亥,太后加尊號為聖母神皇。 六月丁亥朔,日有食之。 壬寅,作神皇三璽。 東陽大長公主削封邑,並二子徙巫州。公主適度履行,太后以高氏長孫無忌之舅族,故惡之。 河南道巡撫大使、冬官侍郎狄仁傑以吳、楚多淫祠,奏焚其一千七百餘所,獨留夏禹、吳太伯、季劄、伍員四祠。 秋七月丁巳,赦天下。更命「寶圖」為「天授聖圖」;洛水為永昌洛水,封其神為顯聖侯,加特進,禁漁釣,祭祀比四瀆。名圖所出曰「聖圖泉」,泉側置永昌縣。又改嵩山為神岳,封其神為天中王,拜太師、使持節、神岳大都督,禁芻牧。又以先于汜水得瑞石,改汜水為廣武。 太后潛謀革命,稍除宗室。絳州刺史韓王元嘉、青州刺史霍王元軌、刑州刺史魯王靈夔、豫州刺史越王貞及元嘉子通州刺史黃公譔、元軌子金州刺史江都王緒、虢王鳳子申州刺史東莞公融、靈夔子范陽王藹、貞子博州刺史琅邪王沖,在宗室中皆以才行有美名,太后尤忌之。元嘉等內不自安,密有匡複之志。 譔謬為書與貞雲:「內人病浸重,當速療之,若至今冬,恐成痼疾。」及太后召宗室朝明堂,諸王因遞相驚曰:「神皇欲於大饗之際,使人告密,盡收宗室,誅之無遺類。」譔詐為皇帝璽書與沖雲:「朕遭幽縶,諸王宜各發兵救我。」沖又詐為皇帝璽書雲:「神皇欲移李氏社稷,以授武氏。」八月壬寅,沖召長史蕭德琮等令募兵,分告韓、霍、魯、越及貝州刺史紀王慎,各令起兵共趣神都。太后聞之,以左金吾將軍丘神勣為清平道行軍大總管以討之。 沖募兵得五千餘人,欲渡河取濟州;先擊武水,武水令郭務悌詣魏州求救。莘令馬玄素將兵千七百人中道邀沖,恐力不敵,入武水,閉門拒守。沖推草車塞其南門,因風縱火焚之,欲乘火突入;火作而風回,沖軍不得進,由是氣沮。堂邑董玄寂為沖將兵擊武水,謂人曰:「琅邪王與國家交戰,此乃反也。」沖聞之,斬玄寂以徇,眾懼而散入草澤,不可禁止,惟家僮左右數十人在。沖還走博州,戊申,至城門,為守門者所殺,凡起兵七日而敗。丘神勣至博州,官吏素服出迎,神勣揮刃盡殺之,凡破千餘家。 越王貞聞沖起,亦舉兵於豫州,遣兵陷上蔡。九月丙辰,命左豹韜大將軍麹崇裕為中軍大總管,岑長倩為後軍大總管,將兵十萬以討之,又命張光輔為諸軍節度。削貞、沖屬籍,更姓虺氏。貞聞沖敗,欲自鎖詣闕謝罪,會所署新蔡令傅延慶募得勇士二千餘人,貞乃宣言於眾曰:「琅邪已破魏、相數州,有兵二十萬,朝夕至矣。」發屬縣兵共得五千,分為五營,使汝陽縣丞裴守德等將之,署九品以上官五百餘人。所署官皆受迫脅,莫有鬥志,惟安德與之同謀,貞以其女妻之,署大將軍,委以腹心。貞使道士及僧誦經以求事成,左右及戰士皆帶辟兵符。麹崇裕等軍至豫州城東四十裡,貞遣少子規及裴守德拒戰,兵潰而歸。貞大懼,閉閣自守。崇裕等至城下,左右謂貞曰:「王豈可坐待戮辱!」貞、規、守德及其妻皆自殺。與沖皆梟首東都闕下。 初,范陽王藹遣使語貞及沖曰:「若四方諸王一時並起,事無不濟。」諸王往來相約結,未定而沖先發,惟貞狼狽應之,諸王皆不敢發,故敗。 貞之將起兵也,遣使告壽州刺史越環,環妻常樂公主謂使者曰:「為我語越王:昔隋文帝將篡周室,尉遲迥,周之甥也,猶能舉兵匡救社稷。功雖不成,威震海內,足為忠烈。況汝諸王,先帝之子,豈得不以社稷為心!今李氏危若朝露,汝諸王不捨生取義,尚猶豫不發,欲何須邪!禍且至矣,大丈夫當為忠義鬼,無為徒死也。」 及貞敗,太后欲悉誅韓、魯等諸王,命監察禦史藍田蘇珦按其密狀。珦訊問,皆無明驗,或告珦與韓、魯通謀,太后召珦詰之,珦抗論不回。太后曰:「卿大雅之士,朕當別有任使,此獄不必卿也。」乃命珦於河西監軍,更使周興等按之。於是收韓王元喜、魯王靈夔、黃公譔、常樂公主于東都,迫脅皆自殺,更其姓曰「虺」,親黨皆誅。 以文昌左丞狄仁傑為豫州刺史。時治越王貞黨與,當坐者六七百家,籍沒者五千口,司刑趣使行刑。仁傑密奏:「彼皆詿誤,臣欲顯奏,似為逆人申理;知而不言,恐乖陛下仁恤之旨。」太后特原之,皆流豐州。道過甯州,寧州父老迎勞之曰:「我狄使君活汝邪?」相攜哭于德政碑下,設齋三日而後行。 時張光輔尚在豫州,將士恃功,多所求取,仁傑不之應。光輔怒曰:「州將輕元帥邪?」仁傑曰:「亂河南者,一越王貞耳,今一貞死,萬貞生!」光輔詰其語,仁傑曰:「明公總兵三十萬,所誅者止于越王貞。城中聞官軍至,逾城出降者四面成蹊,明公縱將士暴掠,殺已降以為功,流血丹野,非萬貞而何!恨不得尚方斬馬劍,加於明公之頸,雖死如歸耳!」光輔不能詰,歸,奏仁傑不遜,左遷複州刺史。 丁卯,左肅政大夫騫味道、夏官侍郎王本立並同平章事。 太后之召宗室朝明堂也,東莞公融密遣使問成均助教高子貢,子貢曰:「來必死。」融乃稱疾不赴。越王貞起兵,遣使約融,融倉猝不能應,為官屬所逼,執使者以聞,擢拜右贊善大夫。未幾,為支黨所引,冬十月己亥,戮於市,籍沒其家。高子貢亦坐誅。 濟州刺史薛顗、顗弟緒、緒弟駙馬都尉紹,皆與琅邪王沖通謀。顗聞沖起兵,作兵器,募人;沖敗,殺錄事參軍高纂以滅口。 十一月辛酉,顗、緒伏誅,紹以太平公主故,杖一百,餓死於獄。 十二月乙酉,司徒、青州刺史霍王元軌坐與越王連謀,廢徙黔州,載以檻車,行至陳倉而死。江都王緒、殿中監成公裴承先皆戮於市。承先,寂之孫也。 命裴居道留守西京。 左肅政大夫、同平章事騫味道素不禮于殿中侍御史周矩,屢言其不能了事。會有羅告味道者,敕矩按之。矩謂味道曰:「公常責矩不了事,今日為公了之。」 乙亥,味道及其子辭玉皆伏誅。 己酉,太后拜洛受圖,皇帝、皇太子皆從,內外文武百官、蠻夷酋長各依方敘立,珍禽、奇獸、雜寶列於壇前,文物鹵簿之盛,唐興以來未之有也。 辛亥,明堂成,高二百九十四尺,方三百尺。凡三層:下層法四時,各隨方色。中層法十二辰;上為圓蓋,九龍捧之。上層法二十四氣;亦為圓蓋,上施鐵鳳,高一丈,飾以黃金。中有巨木十圍,上下通貫,栭櫨棤藉以為本。下施鐵渠,為辟雍之象。號曰萬象神宮。宴賜君臣,赦天下,縱民入觀。改河南為合宮縣。又于明堂北起天堂五級以貯大像;至三級,則俯視明堂矣。僧懷義以功拜左威衛大將軍、梁國公。 侍御史王求禮上書曰:「古之明堂,茅茨不剪,采椽不斫。今者飾以珠玉,圖以丹青,鐵鷟入雲,金龍隱霧,昔殷辛瓊台,夏癸瑤室,無以加也。」太后不報。 太后欲發梁、鳳、巴蜑,自雅州開山能道,出擊生羌,因襲吐蕃。正字陳子昂上書,以為:「雅州邊羌,自國初以來未嘗為盜。今一旦無罪戮之,其怨必甚;且懼誅滅,必蜂起為盜。西山盜起,則蜀之邊邑不得不連兵備守,兵久不解,臣愚以為西蜀之禍,自此結矣。臣聞吐蕃愛蜀富饒,欲盜之久矣,徒以山川阻絕,障隘不通,勢不能動。今國家乃亂邊羌,開隘道,使其收奔亡之種,為鄉導以攻邊,是借寇兵而為賊除道,舉全蜀以遺之也。蜀者國家之寶庫,可以兼濟中國。今執事者乃圖僥倖之利以事西羌,得其地不足以稼穡,財不足以富國,徒為糜費,無益聖德,況其成敗未可知哉!夫蜀之所恃者險也,人之所以安者無役也;今國家乃開其險,役其人,險開則便寇,人役則傷財,臣恐未見羌戎,已有奸盜在其中矣。且蜀人尪劣,不習兵戰,山川阻曠,去中夏遠,今無故生西羌、吐蕃之患,臣見其不及百年,蜀為戎矣。國家近廢安北,拔單于,棄龜茲,放疏勒,天下翕然謂之盛德者,蓋以陛下務在養人,不在廣地也。今山東饑,關、隴弊,而徇貪夫之議,謀動甲兵,興大役,自古國亡家敗,未嘗不由黷兵,願陛下熟計之。」既而役不果興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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