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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高祖武德五年(2)


  秋七月甲申,為秦王世民營弘義宮,使居之。世民擊徐圓朗,下十餘城,聲震淮、泗,杜伏威懼,請入朝。世民以淮、濟之間略定,使淮安王神通、行軍總管任瑰、李世勣攻圓朗;乙酉,班師。

  丁亥,杜伏威入朝,延升禦榻,拜太子太保,仍兼行台尚書令,留長安,位在齊王元吉上,以寵異之。以闞稜為左領軍將軍。李子通謂樂伯通曰:「伏威既來,江東未定,我往收舊兵,可以立大功。」遂相與亡至藍田關,為吏所獲,俱伏誅。

  劉黑闥至定州,其故將曹湛、董康買亡命在鮮虞,複聚兵應之。甲午,以淮陽王道玄為河北道行軍總管以討之。

  丙申,遷州人鄧士政執刺史李敬昂以反。

  丁酉,隋漢陽太守馮盎承李靖檄,帥所部來降,以其地為高、羅、春、白、崖、儋、林、振八州,以盎為高州總管,封耿國公。先是,或說盎曰:「唐始定中原,未能及遠,公所領二十餘州地,已廣于趙佗,宜自稱南越王。」盎曰:「吾家居此五世矣,為牧伯者不出吾門,富貴極矣。常懼不克負荷,為先人羞,敢效趙佗自王一方乎!」遂來降。於是嶺南悉平。

  八月辛亥,以洺、荊、交、並、幽五州為大總管府。

  改葬隋煬帝于揚州雷塘。

  甲戌,吐谷渾寇岷州,敗總管李長卿。詔益州行台右僕射竇軌、渭州刺史且洛生救之。

  乙卯,突厥頡利可汗寇邊,遣左武衛將軍段德操、雲州總管李子和將兵拒之。子和本姓郭,以討劉黑闥有功,賜姓。丙辰,頡利十五萬騎入雁門,己未,寇並州,別遣兵寇原州;庚申,命太子出幽州道,秦王世民出秦州道以禦之。李子和趨雲中,掩擊可汗,段德操趨夏州,邀其歸路。

  辛酉,上謂群臣曰:「突厥入寇而複求和,和與戰孰利?」太常卿鄭元璹曰:「戰則怨深,不如和利。」中書令封德彝曰:「突厥恃犬羊之眾,有輕中國之意,若不戰而和,示之以弱,明年將複來。臣愚以為不如擊之,既勝而後與和,則恩威兼著矣。」上從之。

  己巳,並州大總管襄邑王神符破突厥於汾東;汾州刺史蕭顗破突厥,斬首五千餘級。

  吐谷渾陷洮州,遣武州刺史賀拔亮禦之。

  丙子,突厥寇廉州;戊寅,陷大震關。上遣鄭元璹詣頡利。是時,突厥精騎數十萬,自介休至晉州,數百里間,填溢山谷。元璹見頡利,責以負約,與相辨詰,頡利頗慚。元璹因說頡利曰:「唐與突厥,風俗不同,突厥雖得唐地,不能居也。今虜掠所得,皆入國人,于可汗何有?不如旋師,複修和親,可無跋涉之勞,坐受金幣,又皆入可汗府庫,孰與棄昆弟積年之歡,而結子孫無窮之怨乎!」頡利悅,引兵還。元璹自義寧以來,五使突厥,幾死者數焉。

  九月癸巳,交州刺史權士通、弘州總管宇文歆、靈州總管楊師道擊突厥於三觀山,破之。乙未,太子班師。丙申,宇文歆邀突厥於崇崗鎮,大破之,斬首千餘級。壬寅,定州總管雙士洛等擊突厥于恒山之南,丙午,領軍將軍安興貴擊突厥于甘州,皆破之。

  劉黑闥陷瀛州,殺刺史馬匡武。鹽州人馬君德以城叛附黑闥。

  高開道寇蠡州。

  冬十月己酉,詔齊王元吉討劉黑闥于山東。壬子,以元吉為領軍大將軍、並州大總管。癸醜,貝州刺史許善護與黑闥弟十善戰于鄃縣,善護全軍皆沒。甲寅,右武候將軍桑顯和擊黑闥于晏城,破之。觀州刺史劉會以城叛附黑闥。

  契丹寇北平。

  甲子,以秦王世民領左、右十二衛大將軍。

  乙丑,行軍總管淮陽壯王道玄與劉黑闥戰於下博,軍敗,為黑闥所殺。時道玄將兵三萬,與副將史萬寶不協;道玄帥輕騎先出犯陳,使萬寶將大軍繼之。萬寶擁兵不進,謂所親曰:「我奉手敕雲,淮陽小兒,軍事皆委老夫。今王輕脫妄進,若與之俱,必同敗沒,不如以王餌賊,王敗,賊必爭進,我堅陳以待之,破之必矣。」由是道玄獨進敗沒。萬寶勒兵將戰,士卒皆無鬥志,軍遂大潰,萬寶逃歸。道玄數從秦王世民征伐,死時年十九,世民深惜之,謂人曰:「道玄常從吾征伐,見吾深入賊陳,心慕效之,以至於此。」為之流涕。世民自起兵以來,前後數十戰,常身先士卒,輕騎深入,雖屢危殆而未嘗為矢刃所傷。

  林士弘遣其弟鄱陽王藥師攻循州,刺史楊略與戰,斬之,其將王戎以南昌州降。士弘懼,己巳,請降。尋複走保安成山洞,袁州人相聚應之;洪州總管若干則遣兵擊破之。會士弘死,其眾遂散。

  淮陽王道玄之敗也,山東震駭,洺州總管廬江王瑗棄城西走,州縣皆叛附于劉黑闥,旬日間,黑闥盡複故地,乙亥,進據洺州。十一月庚辰,滄州刺史程大買為黑闥所迫,棄城走。齊王元吉畏黑闥兵強,不敢進。

  上之起兵晉陽也,皆秦王世民之謀,上謂世民曰:「若事成,則天下皆汝所致,當以汝為太子。」世民拜且辭。及為唐王,將佐亦請以世民為世子,上將立之,世民固辭而止。太子建成,性寬簡,喜酒色遊畋;齊王元吉,多過失;皆無寵於上。世民功名日盛,上常有意以代建成,建成內不自安,乃與元吉協謀,共傾世民,各引樹党友。

  上晚年多內寵,小王且二十人,其母競交結諸長子以自固。建成與元吉曲意事諸妃嬪,諂諛賂遺,無所不至,以求媚於上。或言蒸于張婕妤、尹德妃,宮禁深秘,莫能明也。是時,東宮、諸王公、妃主之家及後宮親戚橫長安中,恣為非法,有司不敢詰。世民居承乾殿,元吉居武德殿后院,與上臺、東宮晝夜通行,無複禁限。太子、二王出入上臺,皆乘馬、攜弓刀雜物,相遇如家人禮。太子令、秦、齊王教與詔敕並行,有司莫知所從,唯據得之先後為定。世民獨不奉事諸妃嬪,諸妃嬪爭譽建成、元吉而短世民。

  世民平洛陽,上使貴妃等數人詣洛陽選閱隋宮人及收府庫珍物。貴妃等私從世民求寶貨及為其親屬求官,世民曰:「寶貨皆已籍奏,官當授賢才有功者。」皆不許,由是益怨。世民以淮安王神通有功,給田數十頃。張婕妤之父因婕妤求之于上,上手敕賜之,神通以教給在先,不與。婕妤訴于上曰:「敕賜妾父田,秦王奪之以與神通。」上遂發怒,責世民曰:「我手敕不如汝教邪!」他日,謂左僕射裴寂曰:「此兒久典兵在外,為書生所教,非複昔日子也。」尹德妃父阿鼠驕橫,秦王府屬杜如晦過其門,阿鼠家童數人曳如晦墜馬,毆之,折一指,曰:「汝何人,敢過我門而不下馬!」阿鼠恐世民訴於上,先使德妃奏雲:「秦王左右陵暴妾家。」上複怒責世民曰:「我妃嬪家猶為汝左右所陵,況小民乎!」世民深自辯析,上終不信。

  世民每侍宴宮中,對諸妃嬪,思太穆皇后早終,不得見上有天下,或歔欷流涕,上顧之不樂。諸妃嬪因密共譖世民曰:「海內幸無事,陛下春秋高,唯宜相娛樂,而秦王每獨涕泣,正是憎疾妾等。陛下萬歲後,妾母子必不為秦王所容,無孑遺矣!」因相與泣,且曰:「皇太子仁孝,陛下以妾母子屬之,必能保全。」上為之愴然。由是無易太子意,待世民浸疏,而建成、元吉日親矣。

  太子中允王珪、洗馬魏征說太子曰:「秦王功蓋天下,中外歸心;殿下但以年長位居東宮,無大功以鎮服海內。今劉黑闥散亡之餘,眾不滿萬,資糧匱乏,以大軍臨之,勢如拉朽,殿下宜自擊之以取功名,因結納山東豪傑,庶可自安。」太子乃請行於上,上許之。珪,頍之兄子也。甲申,詔太子建成將兵討黑闥,其陝東道大行台及山東道行軍元帥、河南、河北諸州並受建成處分,得以便宜從事。

  乙酉,封宗室略陽公道宗等十八人為郡王。道宗,道玄從父弟也,為靈州總管,梁師都遣弟洛兒引突厥數萬圍之,道宗乘間出擊,大破之。突厥與師都連結,遣其鬱射設入居故五原,道宗逐出之,斥地千餘裡。上以道宗武幹如魏任城王彰,乃立為任城郡王。

  丙申,上幸宜州。

  己亥,齊王元吉遣兵擊劉十善於魏州,破之。

  癸卯,上校獵于富平。

  劉黑闥擁兵而南,自相州以北州縣皆附之,唯魏州總管田留安勒兵拒守。黑闥攻之,不下,引兵南拔元城,複還攻之。

  十二月庚戌,立宗室孝友等八人為郡王。孝友,神通之子也。

  丙辰,上校獵于華池。

  戊午,劉黑闥陷恒州,殺刺史王公政。

  庚申,車駕至長安。

  癸亥,幽州大總管李藝複廉、定二州。

  甲子,田留安擊劉黑闥,破之,獲其莘州刺史孟柱,降將卒六千人。是時,山東豪傑多殺長吏以應黑闥,上下相猜,人益離怨;留安待吏民獨坦然無疑,白事者無問親疏,皆聽直入臥內,每謂吏民曰:「吾與爾曹俱為國禦賊,固宜同心協力,必欲棄順從逆者,但自斬吾首去。」吏民皆相戒曰:「田公推至誠以待人,當共竭死力報之,必不可負。」有苑竹林者,本黑闥之黨,潛有異志。留安知之,不發其事,引置左右,委以管鑰;竹林感激,遂更歸心,卒收其用。以功進封道國公。

  乙丑,並州刺史成仁重擊範願,破之。

  劉黑闥攻魏州未下,太子建成、齊王元吉大軍至昌樂,黑闥引兵拒之,再陳,皆不戰而罷。魏征言于太子曰:「前破黑闥,其將帥皆懸名處死,妻子系虜;故齊王之來,雖有詔書赦其黨與之罪,皆莫之信。今宜悉解其囚俘,慰諭遣之,則可坐視其離散矣!」太子從之。黑闥食盡,眾多亡,或縛其渠帥以降。黑闥恐城中兵出,與大軍表裡擊之,遂夜遁。至館陶,永濟橋未成,不得度。壬申,太子、齊王以大軍至,黑闥使王小胡背水而陳,自視作橋成,即過橋西,眾遂大潰,舍仗來降。大軍度橋追黑闥,度者才千餘騎,橋壞,由是黑闥得與數百騎亡去。

  上以隋末戰士多沒于高麗,是歲,賜高麗王建武書,使悉遣還;亦使州縣索高麗人在中土者,遣歸其國。建武奉詔,遣還中國民前後以萬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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