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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高祖武德四年(3)


  秋七月庚申,王世充行台王弘烈、王泰、左僕射豆盧行褒、右僕射蘇世長以襄州來降。上與行褒、世長皆有舊,先是,屢以書招之,行褒輒殺使者;既至長安,上誅行褒而責世長。世長曰:「隋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。陛下既得之矣,豈可複忿同獵之徒,問爭肉之罪乎!」上笑而釋之,以為諫議大夫。嘗從校獵高陵,大獲禽獸,上顧群臣曰:「今日畋,樂乎?」世長對曰:「陛下游獵,薄廢萬機,不滿十旬,未足為樂!」上變色,既而笑曰:「狂態復發邪?」對曰:「于臣則狂,于陛下甚忠。」嘗侍宴披香殿,酒酣,謂上曰:「此殿煬帝之所為邪?」上曰:「卿諫似直而實多詐,豈不知此殿朕所為,而謂之煬帝乎?」對曰:「臣實不知,但見其華侈如傾宮、鹿台,非興王之所為故也。若陛下為之,誠非所宜。臣昔侍陛下于武功,見所居宅僅庇風雨,當時亦以為足。今因隋之宮室,已極侈矣,而又增之,將何以矯其失乎?」上深然之。

  甲子,秦王世民至長安。世民被黃金甲,齊王元吉、李世勣等二十五將從其後,鐵騎萬匹,甲士三萬人,前後部鼓吹,俘王世充、竇建德及隋乘輿、禦物獻於太廟,行飲至之禮以饗之。

  乙丑,高句麗王建武遣使入貢。建武,元之弟也。

  上見王世充而數之,世充曰:「臣罪固當誅,然秦王許臣不死。」丙寅,詔赦世充為庶人,與兄弟子侄徙處蜀;斬竇建德於市。

  丁卯,以天下略定,大赦。百姓給複一年。陝、鼎、函、虢、虞、芮六州,轉輸勞費,幽州管內,久隔寇戎,並給複二年。律、令、格、式,且用開皇舊制。赦令既下,而王、竇餘党尚有遠徙者,治書侍御史孫伏伽上言:「兵、食可去,信不可去,陛下已赦而複徙之,是自違本心,使臣民何所憑依?且世充尚蒙寬宥,況於餘黨,所宜縱釋。」上從之。

  王世充以防夫未備,置雍州廨舍。獨孤機之子定州刺史修德帥兄弟至其所,矯稱敕呼鄭王;世充與兄世惲趨出,修德等殺之。詔免修德官。其餘兄弟子侄等,于道亦以謀反誅。

  隋末錢幣濫薄,至裁皮糊紙為之,民間不勝其弊。至是,初行開元通寶錢,徑八分,重二銖四參,積十錢重一兩,輕重大小最為折衷,遠近便之。命給事中歐陽詢撰其文並書,回環可讀。

  以屈突通為陝東道大行台右僕射,鎮洛陽;以淮陽王道玄為洛州總管,李世勣父蓋竟無恙而還,詔複其官爵。竇軌還益州。軌將兵征討,或經旬月不解甲。性嚴酷,將佐有犯,無貴賤立斬之,鞭撻吏民,常流血滿庭,所部重足屏息。

  癸酉,置錢監於洛、並、幽、益等諸州,秦王世民、齊王元吉賜三爐,裴寂賜一爐,聽鑄錢。自餘敢盜鑄者,身死,家口配沒。

  河北既平,上以陳君賓為洺州刺史。將軍秦武通等將兵屯洺州,欲使分鎮東方諸州;又以鄭善果等為慰撫大使,就洺州選補山東州縣官。

  竇建德之敗也,其諸將多盜匿庫物,及居閭裡,暴橫為民患,唐官吏以法繩之,或加捶撻,建德故將皆驚懼不安。高雅賢、王小胡家在洺州,欲竊其家以逃,官吏捕之,雅賢等亡命至貝州。會上征建德故將范願、董康買、曹湛及雅賢等,於是願等相謂曰:「王世充以洛陽降唐,其將相大臣段達、單雄信等皆夷滅;吾屬至長安,必不免矣。吾屬自十年以來,身經百戰,當死久矣,今何惜餘生,不以之立事。且夏王得淮安王,遇以客禮,唐得夏王即殺之。吾屬皆為夏王所厚,今不為之報仇,將無以見天下之士!」乃謀作亂,蔔之,以劉氏為主吉,因相與之漳南,見建德故將劉雅,以其謀告之。雅曰:「天下適安定,吾將老于耕桑,不願複起兵!」眾怒,且恐泄其謀,遂殺之。故漢東公劉黑闥,時屏居漳南,諸將往詣之,告以其謀,黑闥欣然從之。黑闥方種蔬,即殺耕牛,與之共飲食定計,聚眾得百人。甲戌,襲漳南縣據之。是時,諸道有事則置行台尚書省,無事則罷之。朝廷聞黑闥作亂,乃置山東道行台於洺州,魏、冀、定、滄並置總管府。丁醜,以淮安王神通為山東道台右僕射。

  辛巳,褒州道安撫使郭行方攻蕭銑鄀州,拔之。

  孟海公與竇建德同伏誅,戴州刺史孟噉鬼不自安,挾海公之子義以曹、戴二州反,以禹城令蔣善合為腹心;善合與其左右同謀斬之。

  八月丙戌朔,日有食之。

  丁亥,命太子安撫北邊。

  丁酉,劉黑闥陷鄃縣,魏州刺史權威、貝州刺史戴元祥與戰,皆敗死,黑闥悉收其餘眾及器械。竇建德舊黨稍稍出歸之,眾至二千人,為壇于漳南,祭建德,告以舉兵之意,自稱大將軍。詔發關中步騎三千,使將軍秦武通、定州總管藍田李玄通擊之;又詔幽州總管李藝引兵會擊黑闥。

  癸卯,突厥寇代州,總管李大恩遣行軍總管王孝基拒之,舉軍皆沒。甲辰,進圍崞縣。乙巳,王孝基自突厥逃歸,李大恩眾少,據城自守,突厥不敢逼,月餘引去。

  上以南方寇盜尚多,丙午,以左武候將軍張鎮周為淮南道行軍總管,大將軍陳智略為嶺南道行軍總管,鎮撫之。

  丁未,劉黑闥陷曆亭,執屯衛將軍王行敏,使之拜,不可,遂殺之。

  初,洛陽既平,徐圓朗請降,拜兗州總管,封魯郡公。劉黑闥作亂,陰與圓朗通謀。上使葛公盛彥師安集河南,行至任城;辛亥,圓朗執彥師,舉兵反。黑闥以圓朗為大行台元帥,兗、鄆、陳、杞、伊、洛、曹、戴等八州豪右皆應之。圓朗厚禮彥師,使作書與其弟,令舉虞城降。彥師為書曰:「吾奉使無狀,為賊所擒,為臣不忠,誓之以死;汝善侍老母,勿以吾為念。」圓朗初色動,而彥師自若。圓朗乃笑曰:「盛將軍有壯節,不可殺也。」待之如舊。

  河南道安撫大使任瑰行至宋州,屬圓朗反,副使柳浚勸瑰退保汴州,瑰笑曰:「柳以何怯也!」圓朗又攻陷楚丘,引兵將圍虞城,瑰遣部將崔樞、張公謹自鄢陵帥諸州豪右質子百餘人守虞城。濬曰:「樞與公謹皆王世充將,諸州質子父兄皆反,恐必為變。」瑰不應。樞至虞城,分質子使與土人合隊共守城。賊稍近,質子有叛者,樞斬其隊帥。於是諸隊帥皆懼,各殺其質子,樞不禁,梟其首於門外,遣使白瑰。瑰陽怒曰:「吾所以使與質子俱者,欲招其父兄耳,何罪而殺之!」退謂濬曰:「吾固知崔樞能辦此也。縣人既殺質子,與賊深仇,吾何患乎!」賊攻虞城,果不克而去。

  初,竇建德以鄱陽崔元遜為深州刺史,及劉黑闥反,元遜與其黨數十人謀於野,伏甲士于車中,以禾覆其上,詐為農人,直入聽事,自禾中呼噪而出,執刺史裴晞殺之,傳首黑闥。

  九月乙卯,文登賊帥淳於難請降;置登州,以難為刺史。

  突厥寇並州;遣左屯衛大將軍竇琮等擊之。戊午,突厥寇原州;遣行軍總管尉遲敬德等擊之。

  辛酉,徐圓朗自稱魯王。

  隋末,歙州賊帥汪華據黟、歙等五州,有眾一萬,自稱吳王。甲子,遣使來降;拜歙州總管。

  隋末,弋陽盧祖尚糾合壯士以衛鄉里,部分嚴整,群盜畏之。及煬帝遇弑,鄉人奉之為光州刺史;時年十九,奉表於皇泰主。及王世充自立,祖尚來降;丙子,以祖尚為光州總管。

  己卯,詔括天下戶口。徐圓朗寇濟州,治中吳伋論擊走之。

  癸未,詔以太常樂工皆前代因罪配沒,子孫相承,多歷年所,良可哀湣;宜並蠲除為民,且令執事,若仕宦入流,勿更追集。

  甲申,靈州總管楊師道擊突厥,破之。師道,恭仁之弟也。

  詔發巴、蜀兵,以趙郡王孝恭為荊湘道行軍總管,李靖攝行軍長史,統十二總管,自夔州順流東下;以廬江王瑗為荊郢道行軍元帥,出襄州道,黔州刺史田世康出辰州道,黃州總管周法明出夏口道,以擊蕭銑。是月,孝恭發夔州。時峽江方漲,諸將請俟水落進軍,李靖曰:「兵貴神速。今吾兵始集,銑尚未知,若乘江漲,倏忽抵其城下,掩其不備,此必有擒;不可失也!」孝恭從之。

  淮安王神通將關內兵至冀州,與李藝兵合。又發邢、洺、相、魏、恒、趙等州兵合五萬餘人,與劉黑闥戰于饒陽城南,布陳十餘裡;黑闥眾少,依堤單行而陳以當之。會風雪,神通乘風擊之,既而風返,神通大敗,士馬軍資失亡三分之二。李藝居西偏,擊高雅賢,破之,逐奔數裡,聞大軍不利,退保槁城;黑闥就擊之,藝亦敗,薛萬均、萬徹皆為所虜,截發驅之。萬均兄弟亡歸,藝引兵歸幽州。黑闥兵勢大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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