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隋煬帝大業三年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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隋煬帝大業三年(公元607年) 春正月,朔旦,大陳文物。時突厥啟民可汗入朝,見而慕之,請襲冠帶,帝不許。明日,又帥其屬上表固請,帝大悅,謂牛弘等曰:「今衣冠大備,致單于解辮,卿等功也。」各賜帛甚厚。 三月辛亥,帝還長安。 癸醜,帝使羽騎尉朱寬入海求訪異俗,至流求國而還。 初,雲定興、閻毘坐媚事太子勇,與妻子皆沒官為奴婢。上即位,多所營造,聞其有巧思,召之,使典其事,以毘為朝請郎。時宇文述用事,定興以明珠絡帳賂述,並以奇服新聲求媚於求;述大喜,兄事之。上將有事四夷,大造兵器,述薦定興可使監造,上從之。述謂定興曰:「兄所作器仗,併合上心,而不得官者,為長寧兄弟猶未死耳。」定興曰:「此無用物,何不勸上殺之。」述因奏:「房陵諸子年並成立,今欲興兵征討,若使之從駕,則守掌為難;若留於一處,又恐不可。進退無用,請早處分。」帝然之,乃鴆殺長寧王儼,分徙其七弟于嶺表,仍遣間使于路盡殺之。襄城王恪之妃柳氏自殺以從恪。 夏四月庚辰,下詔欲安輯河北,巡省趙、魏。 牛弘等造新律成,凡十八篇,謂之《大業律》;甲申,始頒行之。民久厭嚴刻,喜於寬政。其後征役繁興,民不堪命。有司臨時迫脅以求濟事,不復用律令矣。旅騎尉劉炫預修律令,弘嘗從容問炫曰:「《周禮》士多而府史少,今令史百倍於前,減則不濟,其故何也?」炫曰:「古人委任責成,歲終考其殿最,案不重校,文不繁悉,府史之任,掌要目而已。今之文簿,恒慮覆治,若鍛煉不密,則萬里追證百年舊案。故諺雲:『老吏抱案死。』事繁政弊,職此之由也。」弘曰:「魏、齊之時,令史從容而已,今則不遑寧處,何故?」炫曰:「往者州唯置綱紀,郡置守、丞,縣置令而已。其餘具僚則長官自辟,受詔赴任,每州不過數十。今則不然,大小之官,悉由吏部,纖介之跡,皆屬考功。省官不如省事,官事不省而望從容,其可得乎!」弘善其言而不能用。 壬辰,改州為郡;改度量權衡,並依古式。改上柱國以下官為大夫;置殿內省,與尚書、門下、內史、秘書為五省;增謁者、司隸台,與禦史為三台;分太府寺置少府監,與長秋、國子、將作、都水為五監;又增改左、右翊衛等為十六府;廢伯、子、男爵,唯留王、公、侯三等。 丙寅,車駕北巡;己亥,頓赤岸澤。五月丁巳,突厥啟民可汗遣其子拓特勒來朝。戊午,發河北十餘郡丁男鑿太行山,達於並州,以通馳道。丙寅,啟民遣其兄子毘黎伽特勒來朝。辛未,啟民遣使請自入塞奉迎輿駕,上不許。初,高祖受禪,唯立四親廟,同殿異室而已。帝即位,命有司議七廟之制。禮部侍郎攝太常少卿許善心等奏請為太祖、高祖各立一殿,准周文、武二祧,與始祖而三,餘並分室而祭,從迭毀之法。至是,有司請如前議,于東京建宗廟。帝謂秘書監柳辯曰:「今始祖及二祧已具,後世子孫處朕何所?」六月丁亥,詔為高祖建別廟,仍修月祭禮。既而方事巡幸,竟不果立。 帝過雁門,雁門太守丘和獻食甚精;至馬邑,馬邑太守楊廓獨無所獻,帝不悅。以和為博陵太守,仍使廓至博陵觀和為式。由是所至獻食,競為豐侈。 戊子,車駕頓榆林郡。帝欲出塞耀兵,徑突厥中,指於涿郡,恐啟民驚懼,先遣武衛將軍長孫晟諭旨。啟民奉詔,因召所部諸國奚、霫、室韋等酋長數十人鹹集。晟見牙帳中草穢,欲令啟民親除之,示諸部落,以明威重,乃指帳前草曰:「此根大香。」啟民遽嗅之,曰:「殊不香也。」晟曰:「天子行幸所在,諸侯躬自灑掃,耕除禦路,以表至敬之心;今牙內蕪穢,謂是留香草耳!」啟民乃悟曰:「奴之罪也!奴之骨肉皆天子所賜,得效筋力,豈敢有辭。特以邊人不知法耳,賴將軍教之;此將軍之惠,奴之幸也。」遂拔所佩刀,自芟庭草。其貴人及諸部爭效之。於是發榆林北境,至其牙,東達於薊,長三千里,廣百步,舉國就役,開為禦道。帝聞晟策,益嘉之。 丁酉,啟民及義成公主來朝行宮。己亥,吐谷渾、高昌並遣使入貢。 甲辰,上禦北樓觀漁於河,以宴百僚。定襄太守周法尚朝於行宮,太府卿元壽言於帝曰:「漢武出關,旌旗千里。今禦營之外,請分為二十四軍,日別遣一軍發,相去三十裡,旗幟相望,鉦鼓相聞,首尾相屬,千里不絕,此亦出師之盛者也。」法尚曰:「不然,兵亙千里,動間山川,猝有不虞,四分五裂;腹心有事,首尾未知,道路阻長,難以相救,雖有故事,乃取敗之道也。」帝不懌,曰:「卿意如何?」法尚曰:「結為方陳,四面外拒,六宮及百官家屬並在其內;若有變起,所當之面,即令抗拒,內引奇兵,出外奮擊,車為壁壘,重設鉤陳,此與據城,理亦何異!若戰而捷,抽騎追奔,萬一不捷,屯營自守,臣謂此萬全之策也。」帝曰:「善!」因拜法尚左武衛將軍。 啟民可汗複上表,以為「先帝可汗憐臣,賜臣安義公主,種種無乏。臣兄弟嫉妒,共欲殺臣。臣當是時,走無所適,仰視唯天,俯視唯地,奉身委命,依歸先帝。先帝憐臣且死,養而生之,以臣為大可汗,還撫突厥之民。至尊今禦天下,還如先帝養生臣及突厥之民,種種無乏。臣荷戴聖恩,言不能盡。臣今非昔日突厥可汗,乃是至尊臣民,願帥部落變改衣服,一如華夏。」帝以為不可。秋七月辛亥,賜啟民璽書,諭以「磧北未靜,猶須征戰,但存心恭順,何必變服?」帝欲誇示突厥,令宇文愷為大帳,其下可坐數千人;甲寅,帝於城東禦大帳,備儀衛,宴啟民及其部落,作散樂。諸胡駭悅,爭獻牛羊駝馬數千萬頭。帝賜啟民帛二千萬段,其下各有差。又賜啟民路車乘馬,鼓歡幡旗,贊拜不名,位在諸侯王上。 又詔發丁男百餘萬築長城,西拒榆林,東至紫河。尚書左僕射蘇威諫,帝不聽,築之二旬而畢。帝之征散樂也,太常卿高熲諫,不聽。熲退,謂太常丞李懿曰:「周天元以好樂而亡,殷鑒不遠,安可複爾!」熲又以帝遇啟民過厚,謂太府卿何稠曰:「此虜頗知中國虛實,山川險易,恐為後患。」又謂觀王雄曰:「近來朝廷殊無綱紀。」禮部尚書宇文弼私謂熲曰:「天元之侈,以今方之,不亦甚乎?」又言:「長城之役,幸非急務。」光祿大夫賀若弼亦私議宴可汗太侈。並為人所奏。帝以為誹謗朝政,丙子,高熲、宇文弼、賀若弼皆坐誅,熲諸子徙邊,弼妻子沒官為奴婢。事連蘇威,亦坐免官。熲有文武大略,明達世務,自蒙寄任,竭誠盡節,進引貞良,以天下為己任;蘇威、楊素、賀若弼、韓擒虎皆熲所推薦,自餘立功立事者不可勝數;當朝執政將二十年,朝野推服,物無異議,海內富庶,熲之力也。及死,天下莫不傷之。先是,蕭琮以皇后故,甚見親重,為內史令,改封梁公,宗族緦麻以上,皆隨才擢用,諸蕭昆弟,布列朝廷。琮性澹雅,不以職務為意,身雖羈旅,見北間豪貴,無所降下。與賀若弼善,弼既誅,又有童謠曰:「蕭蕭亦複起。」帝由是忌之,遂廢於家,未幾而卒。 八月壬午,車駕發榆林,曆雲中,溯金河。時天下承平,百物豐實,甲士五十餘萬,馬十萬匹,旌旗輜重,千里不絕。令宇文愷等造觀風行殿,上容侍衛者數百人,離合為之,下施輪軸,倏忽推移。又作行城,週二千步,以板為幹,衣之以布,飾以丹青,樓櫓悉備。胡人驚以為神,每望禦營,十裡之外,屈膝稽顙,無敢乘馬。啟民奉廬帳以俟車駕。乙酉,帝幸其帳,啟民奉觴上壽,跪伏恭甚,王侯以下袒割於帳前,莫敢仰視。帝大悅,賦詩曰:「呼韓頓顙至,屠耆接踵來;何如漢天子,空上單于台。」皇后亦幸義成公主帳。帝賜啟民及公主金甕各一,並衣服被褥錦彩,特勒以下,受賜各有差。帝還,啟民從入塞,己醜,遣歸國。 癸巳,入樓煩關;壬寅,至太原,詔營晉陽宮。帝謂御史大夫張衡曰:「朕欲過公宅,可為朕作主人。」衡乃先馳至河內,具牛酒。帝上太行,開直道九十裡,九月己未,至濟源,幸衡宅。帝悅其山泉,留宴三日,賜賚甚厚。衡複獻食,帝令頒賜公卿,下至衛士,無不沾洽。己巳,至東都。 壬申,以齊王暕為河南尹;癸酉,以民部尚書楊文思為納言。 冬十月,敕河北諸郡送一藝戶陪東都三千餘家,置十二坊于洛水南以處之。西域諸胡多至張掖交市,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。矩知帝好遠略,諸商胡至者,矩誘訪諸國山川風俗,王及庶人儀形服飾,撰《西域圖記》三卷,合四十四國,入朝奏之。仍別造地圖,窮其要害,從西傾以去,縱橫所亙,將二萬里,發自敦煌,至於西海,凡為三道,北道從伊吾,中道從高昌,南道從鄯善,總湊敦煌。且雲:「以國家威德,將士驍雄,泛濛汜而越昆侖,易如反掌。但突厥、吐渾分領羌、胡之國,為其壅遏,故朝貢不通。今並因商人密送誠款,引領翹首,願為臣妾。若服而撫之,務存安輯,皇華遣使,弗動兵車,諸蕃既從,渾、厥可滅,混壹戎、夏,其在茲乎!」帝大悅,賜帛五百段,日引矩至禦坐,親問西域事。矩盛言「胡中多諸珍寶,吐谷渾易可併吞。」帝於是慨然慕秦皇、漢武之功,甘心將通西域;四夷經略,鹹以委之。以矩為黃門侍郎,複使至張掖,引致諸胡,啗之以利,勸令入朝。自是西域諸胡往來相繼,所經郡縣,疲於送迎,糜費以萬萬計,卒令中國疲弊以至於亡,皆矩之唱導也。 鐵勒寇邊,帝遣將軍馮孝慈出敦煌擊之,不利。鐵勒尋遣使謝罪,請降;帝使裴矩慰撫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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