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隋文帝開皇二十年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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隋文帝開皇二十年(公元600年) 春二月,熙州人李英林反。三月辛卯,以揚州總管司馬河內張衡為行軍總管,帥步騎五萬討平之。 賀若弼複坐事下獄,上數之曰:「公有三太猛:嫉妒心太猛,自是、非人心太猛,無上心太猛。」既而釋之。他日,上謂侍臣曰:「弼將伐陳,謂高熲曰:『陳叔寶可平也。不作高鳥盡、良弓藏邪?』熲雲『必不然。』及平陳,遽索內史,又索僕射。我語熲曰:『功臣正宜授勳官,不可預朝政。』弼後語熲:『皇太子于己,出口入耳,無所不盡。公終久何必不得弼力,何脈脈邪!』意圖廣陵,又圖荊州,皆作亂之地,意終不改也。」 夏四月壬戌,突厥達頭可汗犯塞,詔命晉王廣、楊素出靈武道,漢王諒、史萬歲出馬邑道以擊之。 長孫晟帥降人為秦州行軍總管,受晉王節度。晟以突厥飲泉,易可行毒,因取諸藥毒水上流,突厥人畜飲之多死,於是大驚曰:「天雨惡水,其亡我乎!」因夜遁。晟追之,斬首千餘級。 史萬歲出塞,至大斤山,與虜相遇。達頭遣使問:「隋將為誰?」候騎報:「史萬歲也。」突厥複問:「得非敦煌戍卒乎?」候騎曰:「是也。」達頭懼而引去。萬歲馳追百餘裡,縱擊,大破之,斬數千級;逐北,入磧數百里,虜遠遁而還。詔遣長孫晟複還大利城,安撫新附。 達頭複遣其弟子俟利伐從磧東攻啟民,上又發兵助啟民守要路;俟利伐退走入磧。啟民上表陳謝曰:「大隋聖人可汗憐養百姓,如天無不覆,地無不載。染幹如枯木更葉,枯骨更肉,千世萬世,常為大隋典羊馬也。」帝又遣趙仲卿為啟民築金河、定襄二城。 秦孝王俊久疾,未能起,遣使奉表陳謝。上謂其使者曰:「我戮力創茲大業,作訓垂範,庶臣下守之。汝為吾子,而欲敗之,不知何以責汝!」俊慚怖,疾遂篤,乃複拜俊上柱國;六月丁醜,俊薨。上哭之,數聲而止。俊所為侈麗之物,悉命焚之。王府僚佐請立碑,上曰:「欲求名,一卷史書足矣,何用碑為!若子孫不能保家,徒與人作鎮石耳!」俊子浩,崔妃所生也;庶子曰湛。群臣希旨,奏稱:「漢之栗姬子榮、郭後子強皆隨母廢,今秦王二子,母皆有罪,不合承嗣。」上從之,以秦國官為喪主。 初,上使太子勇參決軍國政事,時有損益,上皆納之。勇性寬厚,率意任情,無矯飾之行。上性節儉,勇嘗文飾蜀鎧,上見而不悅,戒之曰:「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長者。汝為儲後,當以儉約為先,乃能奉承宗廟。吾昔日衣服,各留一物,時複觀之以自警戒。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時之事,故賜汝以我舊所帶刀一枚,並菹醬一合,汝昔作上士時常所食也。若存記前事,應知我心。」 後遇冬至,百官皆詣勇,勇張樂受賀。上知之,問朝臣曰:「近聞至日內外百官相帥朝東宮,此何禮也?」太常少卿辛亶對曰:「于東宮,乃賀也,不得言朝。」上曰:「賀者正可三數十人,隨情各去,何乃有司徵召,一時普集!太子法服設樂以待之,可乎?」因下詔曰:「禮有等差,君臣不雜。皇太子雖居上嗣,義兼臣子,而諸方嶽牧正冬朝賀,任土作貢,別上東宮;事非典則,宜悉停斷!」自是恩寵始衰,漸生猜阻。 勇多內寵,昭訓雲氏尤幸。其妃元氏無寵,遇心疾,二日而薨,獨孤後意有他故,其責望勇。自是雲昭訓專內政,生長寧王儼、平原王裕、安成王筠;高良娣生安平王嶷、襄城王恪;王良媛生高陽王該、建安王韶;成姬生潁川王煚;後宮生孝實、孝範。後彌不平,頗遣人伺察,求勇過惡。晉王廣,彌自矯飾,唯與蕭妃居處,後庭有子皆不育,後由是數稱廣賢。大臣用事者,廣皆傾心與交。上及後每遣左右至廣所,無貴賤,廣必與蕭妃迎門接引,為設美饌,申以厚禮;婢僕往來者,無不稱其仁孝。上與後嘗幸其第,廣悉屏匿美姬於別室,唯留老醜者,衣以縵彩,給事左右;屏帳改用縑素;故絕樂器之弦,不令拂去塵埃。上見之,以為不好聲色,還宮,以語侍臣,意甚喜。侍臣皆稱慶,由是愛之特異諸子。 上密令善相者來和遍視諸子,對曰:「晉王眉上雙骨隆起,貴不可言。」上又問上儀同三司韋鼎:「我諸兒誰得嗣位?」對曰:「至尊、皇后所最愛者當與之,非臣敢預知也。」上笑曰:「卿不肯顯言邪!」 晉王廣美姿儀,性敏慧,沉深嚴重;好學,善屬文;敬接朝士,禮極卑屈;由是聲名籍甚,冠于諸王。 廣為揚州總管,入朝,將還鎮,入宮辭後,伏地流涕,後亦泫然泣下。廣曰:「臣性識愚下,常守平生昆弟之意,不知何罪失愛東宮,恒蓄成怒,欲加屠陷。每恐讒譖生於投杼,鴆毒遇於杯勺,是用勤憂積念,懼履危亡。」後忿然曰:「睍地伐漸不可耐,我為之娶元氏女,竟不以夫婦禮待之。專寵阿雲,使有如許豚犬。前新婦遇毒而夭,我亦不能窮治,何故複於汝發如此意!我在尚爾,我死後,當魚肉汝乎!每思東宮竟無正嫡,至尊千秋萬歲之後,遣汝等兄弟向阿雲兒前再拜問訊,此是幾許苦痛邪!」廣又拜,嗚咽不能止,後亦悲不自勝。自是後決意欲廢勇立廣矣。 廣與安州總管宇文述素善,欲述近己,奏為壽州刺史。廣尤親任總管司馬張衡,衡為廣畫奪宗之策。廣問計於述,述曰:「皇太子失愛已久,令德不聞於天下。大王仁孝著稱,才能蓋世,數經將領,頻有大功;主上之與內宮,鹹所鍾愛,四海之望,實歸大王。然廢立者國家大事,處人父子骨肉之間,誠未易謀也。然能移主上意者,唯楊素耳,素所與謀者唯其弟約。述雅知約,請朝京師,與約相見,共圖之。」廣大悅,多齎金寶,資述入關。 約時為大理少卿,素凡有所為,皆先籌於約而後行之。述請約,盛陳器玩,與之酣暢,因而共博,每陽不勝,所齎金寶盡輸之約。約所得既多,稍以謝述。述因曰:「此晉王之賜,令述與公為歡樂耳。」約大驚曰:「何為爾?」述因通廣意,說之曰:「夫守正履道,固人臣之常致;反經合義,亦達者之令圖。自古賢人君子,莫不與時消息以避禍患。公之兄弟,功名蓋世,當途用事有年矣,朝臣為足下家所屈辱者,可勝數哉!又,儲後以所欲不行,每切齒於執政;公雖自結於人主,而欲危公者固亦多矣!主上一旦棄群臣,公亦何以取庇!今皇太子失愛于皇后,主上素有廢黜之心,此公所知也。今若請立晉王,在賢兄之口耳。誠能因此時建大功,王必永銘骨髓,斯則去累卵之危,成太山之安也。」約然之,因以白素。素聞之,大喜,撫掌曰:「吾之智思,殊不及此,賴汝啟予。」約知其計行,複謂素曰:「今皇后之言,上無不用,宜因機會早自結托,則長保榮祿,傳祚子孫。兄若遲疑,一旦有變,令太子用事,恐禍至無日矣!」素從之。 後數日,素入侍宴,微稱「晉王孝悌恭儉,有類至尊」。用此揣後意。後泣曰:「公言是也!吾兒大孝愛,每聞至尊及我遣內使到,必迎於境首;言及違離,未嘗不泣。又其新婦亦大可憐,我使婢去,常與之同寢共食。豈若睍地伐與阿雲對坐,終日酣宴,昵近小人,疑阻骨肉!我所以益憐阿{麻女}者,常恐其潛殺之。」素既知後意,因盛言太子不才。後遂遺素金,使贊上廢立。 勇頗知其謀,憂懼,計無所出,使新豐人王輔賢造諸厭勝;又于後園作庶人村,室屋卑陋,勇時於中寢息,布衣草褥,冀以當之。上知勇不自安,在仁壽宮,使楊素觀勇所為。素至東宮,偃息未入,勇束帶待之,素故久不進,以激怒勇;勇銜之,形於言色。素還言:「勇怨望,恐有他變,願深防察!」上聞素譖毀,甚疑之。後又遣人伺覘東宮,纖介事皆聞奏,因加誣飾以成其罪。 上遂疏忌勇,乃于玄武門達至德門量置候人,以伺動靜,皆隨事奏聞。又,東宮宿衛之人,侍官以上,名籍悉令屬諸衛府,有勇健者鹹屏去之。出左衛率蘇孝慈為淅州刺史,勇愈不悅。太史令袁充言於上曰:「臣觀天文,皇太子當廢。」上曰:「玄象久見,群臣不敢言耳。」充,君正之子也。 晉王廣又令督王府軍事姑臧段達私賂東宮幸臣姬威,令伺太子動靜,密告楊素;於是內外喧謗,過失日聞。段達因脅姬威曰:「東宮過失,主上皆知之矣。已奉密詔,定當廢立;君能告之,則大富貴!」威許諾,即上書告之。 秋九月壬子,上至自仁壽宮。翌日,禦大興殿,謂侍臣曰:「我新還京師,應開懷歡樂;不知何意翻邑然愁苦!」吏部尚書牛弘對曰:「臣等不稱職,故至尊憂勞。」上既數聞譖毀,疑朝臣悉知之,故於眾中發問,冀聞太子之過。弘對既失旨,上因作色,謂東宮官屬曰:「仁壽宮此去不遠,而令我每還京師,嚴備仗衛,如入敵國。我為下利,不解衣臥。昨夜欲近廁,故在後房恐有警急,還移就前殿,豈非爾輩欲壞我家國邪!」於是執太子左庶子唐令則等數人付所司訊鞠;命楊素陳東宮事狀以告近臣。 素乃顯言之曰:「臣奉敕向京,令皇太子檢校劉居士餘黨。太子奉詔,作色奮厲,骨肉飛騰,語臣雲:『居士党盡伏法,遣我何處窮討!爾作右僕射,委寄不輕,自檢校之,何關我事!』又雲:『昔大事不遂,我先被誅,今作天子,竟乃令我不如諸弟,一事以上,不得自遂!』因長歎回視雲:『我大覺身妨。』」上曰:「此兒不堪承嗣久矣,皇后恒勸我廢之。我以布衣時所生,地複居長,望其漸改,隱忍至今。勇嘗指皇后侍兒謂人曰:『是皆我物。』此言幾許異事!其婦初亡,我深疑其遇毒,嘗責之,勇即懟曰:『會殺元孝矩。』此欲害我而遷怒耳。長寧初生,朕與皇后共抱養之,自懷彼此,連遣來索。且雲定興女,在外私合而生,想此由來,何必是其體胤!昔晉太子取屠家女,其兒即好屠割。今倘非類,便亂宗祏。我雖德慚堯、舜,終不以萬姓付不肖子!我恒畏其加害,如防大敵;今欲廢之以安天下!」 左衛大將軍五原公元旻諫曰:「廢立大事,詔旨若行,後悔無及。讒言罔極,惟陛下察之。」 上不應,命姬威悉陳太子罪惡。威對曰:「太子由來與臣語,唯意在驕奢,且雲:『若有諫者,正當斬之,不殺百許人,自然永息。』營起台殿,四時不輟。前蘇孝慈解左衛率,太子奮髯揚肘曰:『大丈夫會當有一日,終不忘之,決當快意。』又宮內所須,尚書多執法不與,輒怒曰:『僕射以下,吾會戮一二人,使知慢我之禍。』每雲:『至尊惡我多側庶,高緯、陳叔寶豈孽子乎!」嘗令師姥蔔吉凶,語臣雲:『至尊忌在十八年,此期促矣。』」上泫然曰:「誰非父母生,乃至於此!朕近覽《齊書》,見高歡縱其兒子,不勝忿憤,安可效尤邪!」於是禁勇及諸子,部分收其黨與。楊素舞文巧詆,鍛煉以成其獄。 居數日,有司承素意,奏元旻常曲事於勇,情存附托,在仁壽宮,勇使所親裴弘以書與旻,題雲:「勿令人見」。上曰:「朕在仁壽宮,有纖介事,東宮必知,疾于驛馬,怪之甚久,豈非此徒邪!」遣武士執旻于仗。右衛大將軍元胄時當下直,不去,因奏曰:「臣向不下直者,為防元旻耳。」上以旻及裴弘付獄。 先是,勇見老枯槐,問:「此堪何用?」或對曰:「古槐尤宜取火。」時衛士皆佩火燧,勇命工造數千枚,欲以分賜左右;至是,獲於庫。又藥藏局貯艾數斛,索得之,大以為怪,以問姬威,威曰:「太子此意別有所在,至尊在仁壽宮,太子常飼馬千匹,雲:『徑往守城門,自然餓死。』」素以威言詰勇,勇不服,曰:「竊聞公家馬數萬匹,勇忝備太子,馬千匹,乃是反乎!」素又發東宮服玩,似加琱飾者,悉陳之於庭,以示文武群官,為太子之罪。上及皇后迭遣使責問勇,勇不服。 冬十月乙丑,上使人召勇,勇見使者,驚曰:「得無殺我邪?」上戎服陳兵,禦武德殿,集百官立于東面,諸親立於西面,引勇及諸子列於殿庭,命內史侍郎薛道衡宣詔,廢勇及其男、女為王、公主者,並為庶人。勇再拜言曰:「臣當伏屍都市,為將來鑒戒;幸蒙哀憐,得全性命!」言畢,泣下流襟,既而舞蹈而去,左右莫不閔默。長寧王儼上表乞宿衛,辭情哀切;上覽之閔然。楊素進曰:「伏望聖心同於螫手,不宜複留意。」 己巳,詔:「元旻、唐令則及太子家令鄒文騰、左衛率司馬夏侯福、典膳監元淹、前吏部侍郎蕭子寶、前主璽下士何竦並處斬,妻妾子孫皆沒官。車騎將軍榆林閻毘、東郡公崔君綽、游騎尉沈福寶、瀛州術士章仇太翼,特免死,各杖一百,身及妻子、資財、田宅皆沒官。副作大匠高龍叉、率更令晉文建、通直散騎侍郎元衡皆處盡。」於是集群官于廣陽門外,宣詔戮之。乃移勇於內史省,給五品料食。賜楊素物三千段,元胄、楊約並千段,賞鞫勇之功也。 文林郎楊孝政上書諫曰:「皇太子為小人所誤,宜加訓誨,不宜廢黜。」上怒,撻其胸。 初,雲昭訓父定興,出入東宮無節,數進奇服異器以求悅媚;左庶子裴屢諫,勇不聽。政謂定興曰:「公所為不合法度。又,元妃暴薨,道路籍籍,此于太子,非令名也。公宜自引退,不然,將及禍。」定興以告勇,勇益疏政,由是出為襄州總管。唐令則為勇所昵狎,每令以弦歌教內人,右庶子劉行本責之曰:「庶子當輔太子以正道,何有取媚于房帷之間哉!」令則甚慚而不能改。時沛國劉臻、平原明克讓、魏郡陸爽,並以文學為勇所親;行本怒其不能調護,每謂三人曰:「卿等正解讀書耳!」夏侯福嘗於閣內與勇戲,福大笑,聲聞於外。行本聞之,待其出,數之曰:「殿下寬容,賜汝顏色。汝何物小人,敢為褻慢!」因付執法者治之。數日,勇為福致請,乃釋之。勇嘗得良馬,欲令行本乘而觀之,行本正色曰:「至尊置臣於庶子,欲令輔導殿下,非為殿下作弄臣也。」勇慚而止。及勇敗,二人已卒,上歎曰:「向使裴政、劉行本在,勇不至此。」 勇嘗宴宮臣,唐令則自彈琵琶,歌《娬媚娘》。洗馬李綱起白勇曰:「令則身為宮卿,職當調護;乃於廣座自比倡優,進淫聲,穢視聽。事若上聞,令則罪在不測,豈不為殿下之累邪!臣請速治其罪!」勇曰:「我欲為樂耳,君勿多事!」綱遂趨出。及勇廢,上召東宮官屬切責之,皆惶懼無敢對者。綱獨曰:「廢立大事,今文武大臣皆知其不可,而莫肯發言,臣何敢畏死,不一為陛下別白言之乎!太子性本中人,可與為善,可與為惡。向使陛下擇正人輔之,足以嗣守鴻基。今乃以唐令則為左庶子,鄒文騰為家令,二人唯知以弦歌鷹犬娛悅太子,安得不至於是邪!此乃陛下之過,非太子之罪也。」因伏地流涕嗚咽。上慘然良久曰:「李綱責我,非為無理,然徒知其一,未知其二。我擇汝為宮臣,而勇不親任,雖更得正人,何益哉!」對曰:「臣所以不被親任者,良由奸臣在側故也。陛下但斬令則、文騰,更選賢才以輔太子,安知臣之終見疏棄也!自古廢立塚嫡,鮮不傾危,願陛下深留聖思,無貽後悔。」上不悅,罷朝,左右皆為之股栗。會尚書右丞缺,有司請人,上指綱曰:「此佳右丞也!」即用之。 太平公史萬歲還自大斤山,楊素害其功,言於上曰:「突厥本降,初不為寇,來塞上畜牧耳。」遂寢之。萬歲數抗表陳狀,上未之悟。上廢太子,方窮東宮黨與。上問萬歲所在,萬歲實在朝堂,楊素曰:「萬歲謁東宮矣!」以激怒上。上謂為信然,令召萬歲。時所將士在朝堂稱冤者數百人,萬歲謂之曰:「吾今日為汝極言於上,事當決矣。」既見上,言「將士有功,為朝廷所抑!」詞氣憤厲。上大怒,令左右Ξ殺之。既而追之,不及,因下詔陳其罪狀,天下共冤惜之。 十一月戊子,立晉王廣為皇太子。天下地震,太子請降章服,宮官不稱臣。十二月戊午,詔從之。以宇文述為左衛率。始,太子之謀奪宗也,洪州總管郭衍預焉,由是征衍為左監門率。 帝囚故太子勇於東宮,付太子廣掌之。勇自以廢非其罪,頻請見上申冤,而廣遏之不得聞。勇於是升樹大叫,聲聞帝所,冀得引見。楊素因言勇情志昏亂,為癲鬼所著,不可複收。帝以為然,卒不得見。 初,帝之克陳也,天下皆以為將太平,監察禦史房彥謙私謂所親曰:「主上忌刻而苛酷,太子卑弱,諸王擅權,天下雖安,方憂危亂。」其子玄齡亦密言於彥謙曰:「主上本無功德,以詐取天下,諸子皆驕奢不仁,必自相誅夷,今雖承平,其亡可翹足待。」彥謙,法壽之玄孫也。 玄齡與杜果之兄孫如晦皆預選,吏部侍郎高孝基名知人,見玄齡,歎曰:「僕閱人多矣,未見如此郎者,異日必為偉器,恨不見其大成耳!」見如晦,謂曰:「君有應變之才,必任棟樑之重。」俱以子孫托之。 帝晚年深信佛道鬼神,辛巳,始詔「有盜毀佛及天尊、嶽、鎮、海、瀆神像者,以不道論;沙門毀佛像,道士毀天尊像者,以惡逆論。」 是歲,征同州刺史蔡王智積入朝。智積,帝之弟子也。性修謹,門無私謁,自奉簡素,帝甚憐之。智積有五男,止教讀《論語》、《孝經》,不令交通賓客。或問其故,智積曰:「卿非知我者!」其意蓋恐諸子有才能以致禍也。 齊州行參軍章武王伽送流囚李參等七十餘人詣京師,行至滎陽,哀其辛苦,悉呼謂曰:「卿輩自犯國刑,身嬰縲絏,固其職也;重勞援卒,豈不愧心哉!」參等辭謝。伽乃悉脫其枷鎖,停援卒,與約曰:「某日當至京師,如致前卻,吾當為汝受死。」遂舍之而去。流人感悅,如期而至,一無離叛。上聞而驚異,召見與語,稱善久之。於是悉召流人,令攜負妻子俱入,賜宴於殿庭而赦之。因下詔曰:「凡在有生,含靈稟性,鹹知善惡,並識是非。若臨以至誠,明加勸導,則俗必從化,人皆遷善。往以海內亂離,德教廢絕,吏無慈愛之心,民懷奸詐之意。朕思遵聖法,以德化民,而伽深識朕意,誠心宣導,參等感悟,自赴憲司:明是率土之人,非為難教。若使官盡王伽之儔,民皆李參之輩,刑厝不用,其何遠哉!」乃擢伽為雍令。 太史令袁充表稱:「隋興已後,晝日漸長,開皇元年,冬至之景長一丈二尺七寸二分;自爾漸短,至十七年,短於舊三寸七分。日去極近則景短而日長,去極遠則景長而日短;行內道則去極近,行外道則去極遠。謹按《元命包》雲:『日月出內道,璿璣得其常。』《京房別對》曰:『太平,日行上道;升平,行次道;霸代,行下道。』伏惟大隋啟運,上感乾元,景短日長,振古希有。」上臨朝,謂百官曰:「景長之慶,天之祐也。今太子新立,當須改元,宜取日長之意以為年號。」是後百工作役,並加程課,以日長故也。丁匠苦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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