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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後主禎明二年


  陳後主禎明二年(公元588年)

  春正月辛巳,立皇子為東陽王,恬為錢塘王。遣散騎常侍袁雅等聘于隋;又遣騎常侍九江周羅睺將兵屯峽口,侵隋峽州。

  三月甲戌,隋遣兼散騎常侍程尚賢等來聘。

  戊寅,隋主下詔曰:「陳叔寶據手掌之地,恣溪壑之欲,劫奪閭閻,資產俱竭,驅逼內外,勞役弗已;窮奢極侈,俾晝作夜;斬直言之客,滅無罪之家;欺天造惡,祭鬼求恩;盛粉黛而執干戈,曳羅綺而呼警蹕;自古昏亂,罕或能比。君子潛逃,小人得志。天災地孽,物怪人妖。衣冠鉗口,道路以目。重以背德違言,搖盪疆場;晝伏夜遊,鼠竊狗盜。天之所覆,無非朕臣,每關聽覽,有懷傷惻。可出師授律,應機誅殄;在斯一舉,永清吳越。」又送璽書暴帝二十惡;仍散寫詔書三十萬紙,遍諭江外。

  太子胤,性聰敏,好文學,然頗有過失;詹事袁憲切諫,不聽。時沈後無寵,而近侍左右數於東宮往來,太子亦數使人至後所,帝疑其怨望,甚惡之。張、孔二貴妃日夜構成後及太子之短,孔範之徒又於外助之。帝欲立張貴妃子始安王深為嗣,嘗從容言之。吏部尚書蔡征順旨稱讚,袁憲厲色折之曰:「皇太子,國家儲副,億兆宅心,卿是何人,輕言廢立!」帝卒從征議。夏五月庚子,廢太子胤為吳興王,立揚州刺史始安王深為太子。征,景曆之子也。深亦聰惠,有志操,容止儼然,雖左右近侍未嘗見其喜慍。帝聞袁憲嘗諫胤,即日用憲為尚書僕射。

  帝遇沈後素薄,張貴妃專後宮之政,後澹然,未嘗有所忌怨,身居儉約,衣服無錦繡之飾,唯尋閱圖史及釋典為事,數上書諫爭。帝欲廢之而立張貴妃,會國亡,不果。

  冬十月己亥,立皇子蕃為吳郡王。

  己未,隋置淮南行省于壽春,以晉王廣為尚書令。

  帝遣兼散騎常侍王琬、兼通直散騎常侍許善心聘于隋,隋人留於客館。琬等屢請還,不聽。

  甲子,隋以出師,有事於太廟,命晉王廣、秦王俊、清河公楊素皆為行軍元帥。廣出六合,俊出襄陽,素出永安,荊州刺史劉仁恩出江陵,蘄州刺史王世積出蘄春,廬州總管韓擒虎出廬江,吳州總管賀若弼出廣陵,青州總管弘農燕榮出東海,凡總管九十,兵五十一萬八千,皆受晉王節度。東接滄海,西拒巴、蜀,旌旗舟楫,橫亙數千里。以左僕射高熲為晉王元師長史,右僕射王韶為司馬,軍中事皆取決焉;區處支度,無所凝滯。

  十一月丁卯,隋主親餞將士;乙亥,至定城,陳師誓眾。

  丙子,立皇弟叔榮為新昌王,叔匡為太原王。

  隋主如河東;十二月庚子,還長安。突厥莫何可汗西擊鄰國,中流矢而卒。國人立雍虞閭,號頡伽施多那都藍可汗。

  隋軍臨江,高熲謂行台吏部郎中薛道衡曰:「今茲大舉,江東必可克乎?」道衡曰:「克之。嘗聞郭璞有言:『江東分王三百年,複與中國合。』今此數將周,一也。主上恭儉勤勞,叔寶荒淫驕侈,二也。國之安危在所寄任,彼以江總為相,唯事詩酒,拔小人施文慶,委以政事,蕭摩訶、任蠻奴為大將,皆一夫之用耳,三也。我有道而大,彼無德而小,量其甲士不過十萬,西自巫峽,東至滄海,分之則勢懸而力弱,聚之則守此而失彼,四也。席捲之勢,事在不疑。」熲欣然曰:「得君言成敗之理,令人豁然。本以才學相期,不意籌略乃爾。」

  秦王俊督諸軍國屯漢口,為上流節度。詔以散騎常侍周羅睺都督巴峽緣江諸軍事以拒之。

  楊素引舟師下三峽,軍至流頭灘。將軍戚昕以青龍百餘艘、守狼尾灘,地勢險峭,隋人患之。素曰:「勝負大計,在此一舉。若晝日下船,彼見我虛實,灘流迅激,制不由人,則吾失其便;不如以夜掩之。」素新帥黃龍數千艘,銜枚而下,遣開府儀同三司王長襲引步卒自南岸擊昕別柵,大將軍劉仁恩帥甲騎自北岸趣白沙,遲明而至,擊之;昕敗走,悉俘其眾,勞而遣之,秋毫不犯。

  素帥水軍東下,舟艫被江,旌甲曜日。素坐平乘大船,容貌雄偉,陳人望之,皆懼,曰:「清河公即江神也!」

  江濱鎮戍聞隋軍將至,相繼奏聞;施文慶、沈客卿並抑而不言。

  初,上以蕭岩、蕭瓛,梁之宗室,擁眾來奔,心忌之,故遠散其眾,以岩為東揚州刺史,瓛為吳州刺史;使領軍任忠出守吳興郡,以襟帶二州。使南平王嶷鎮江州,永嘉王彥鎮南徐州。尋召二王赴明年元會,命緣江諸防船艦悉從二王還都,為威勢以示梁人之來者。由是江中無一鬥船,上流諸州兵皆阻楊素軍,不得至。

  湘州刺史晉熙王叔文,在職既久,大得人和,上以其據有上流,陰忌之;自度素與群臣少恩,恐不為用,無可任者,乃擢施文慶為都督、湘州刺史,配以精兵二千,欲令西上;仍征叔文還朝。文慶深喜其事,然懼出外之後,執事者持己短長,因進其党沈客卿以自代。

  未發間,二人共掌機密。護軍將軍樊毅言于僕射袁憲曰:「京口、採石俱是要地,各須銳兵五千,並出金翅二百,緣江上下,以為防備。」憲及驃騎將軍蕭摩訶皆為以然,乃與文武群臣共議,請如毅策。施文慶恐無兵從己,廢其述職,而客卿又利文慶之任,己得專權,俱言於朝曰:「必有論義,不假面陳;但作文啟,即為通奏。」憲等以為然,二人齎啟入,白帝曰:「此是常事,邊城將帥足以當之。若出人船,必恐驚擾。」

  及隋軍臨江,間諜驟至,憲等殷勤奏請,至於再三。文慶曰:「元會將逼,南郊之日,太子多從;今若出兵,事便廢闕。」帝曰:「今且出兵,若北邊無事,因以水軍從郊,何為不可!」

  又曰:「如此則聲聞鄰境,便謂國弱。」後又以貨動江總,總內為之遊說。帝重違其意,而迫群官之請,乃令付外詳議。總又抑憲等,由是議久不決。

  帝從容謂侍臣曰:「王氣在此。齊兵三來,周師再來,無不摧敗。彼何為者邪!」都官尚書孔范曰:「長江天塹,古以為限隔南北,今日虜軍豈能飛渡邪!邊將欲作功勞,妄言事急。臣每患官卑,虜若渡江,臣定作太尉公矣!」或妄言北軍馬死,範曰:「此是我馬,何為而死!」帝笑以為然,故不為深備,奏伎、縱酒、賦詩不輟。

  是歲,吐谷渾裨王拓跋木彌請以千餘家降隋。隋主曰:「溥天之下,皆是朕臣,朕之撫育,俱存仁孝。渾賊惛狂,妻子懷怖,並思歸化,自救危亡。然叛夫背父,不可收納。又其本意正自避死,今若違拒,又複不仁。若更有音信,但宜慰撫,任其自拔,不須出兵應接。其妹夫及甥欲來,亦任其意,不勞勸誘也。」

  河南王移茲裒卒,隋主令其弟樹歸襲統其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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