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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後主至德元年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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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陳後主陳叔寶(553~604),字元秀,小名黃奴,陳宣帝陳頊嫡長子。陳朝也是南朝最後一位皇帝,582-589年在位。589年被擄至長安,受封長城縣公。604病死于洛陽,終年五十二,追贈大將軍,諡曰煬,葬洛陽邙山。史稱後主,《資治通鑒》稱為長城公。】 長城公至德元年(公元583年) 春正月庚子,隋將入新都,大赦。 壬寅,大赦,改元。 初,上病創,不能視事,政無大小,皆決于長沙王叔堅,權傾朝廷。叔堅頗驕縱,上由是忌之。都官尚書山陰孔范,中書舍人施文慶,皆惡叔堅而有寵於上,日夕求其短,構之於上。上乃即叔堅驃騎將軍本號,用三司之儀,出為江州刺史。以祠部尚書江總為吏部尚書。 癸卯,立皇子深為始安王。 二月己巳朔,日有食之。 癸酉,遣兼散騎常侍賀徹等聘于隋。 突厥寇隋北邊。 癸巳,葬孝宣皇帝顯甯陵,廟號高宗。 右衛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司馬申既掌機密,頗作威福,多所譖毀。能候人主顏色,有忤己者,必以微言譖之;附已者,因機進之。是以朝廷內外,皆從風而靡。 上欲用侍中、吏部尚書毛喜為僕射,申惡喜強直,言於上曰:「喜,臣之妻兄,高宗時稱陛下有酒德,請逐去宮臣,陛下甯忘之邪?」上乃止。 上創愈,置酒於後殿以自慶,引吏部尚書江總以下展樂賦詩。既醉而命毛喜。于時山陵初畢,喜見之,不懌;欲諫,則上已醉。喜升階,陽為心疾,僕於階下,移出省中。上醒,謂江總曰:「我悔召毛喜,彼實無疾,但欲阻我歡宴,非我所為耳。」乃與司馬申謀曰:「此人負氣,吾欲乞鄱陽兄弟,聽其報仇,可乎?」對曰:「彼終不為官用,願如聖旨。」中書通事舍人北地傅縡爭之曰:「不然。若許報仇,欲置先皇何地?」上曰:「當乞一小郡,勿令見人事耳。」乃以喜為永嘉內史。 三月丙辰,隋遷於新都。 初令民二十一成丁,減役者每歲十二番為二十日役,減調絹一匹為二丈。週末榷酒坊、鹽池、鹽井,至是皆罷之。秘書監牛弘上表,以「典籍屢經喪亂,率多散逸。周氏聚書,僅盈萬卷。平齊所得,除其重雜,裁益五千。興集之期,屬膺聖世。為國之本,莫此為先。豈可使之流落私家,不歸王府!必須勒之以天威,引之以微利,則異典必臻,觀閣斯積。」隋主從之。丁巳,詔購求遺書於天下,每獻書一卷,賚縑一匹。 夏四月庚午,吐谷渾寇隋臨洮。洮州刺史皮子信出戰,敗死;汶州總管梁遠擊走之。又寇廓州,州兵擊走之。 壬申,隋以尚書右僕射趙煚兼內史令。 突厥數為隋寇。隋主下詔曰:「往者周、齊抗衡,分割諸夏,突厥之虜,俱通二國。周人東慮,恐齊好之深,齊氏西慮,懼周交之厚;謂虜意輕重,國遂安危,蓋並有大敵之憂,思減一邊之防也。朕以為厚斂兆庶,多惠豺狼,未嘗感恩,資而為賊。節之以禮,不為虛費,省徭薄賦,國用有餘。因入賊之物,加賜將士;息道路之民,務為耕織;清邊制勝,成策在心。凶醜愚暗,未知深旨,將大定之日,比戰國之時;乘昔世之驕,結今時之恨。近者盡其巢窟,俱犯北邊,蓋上天所忿,驅就齊斧。諸將今行,義兼含育,有降者納,有違者死,使其不敢南望,永服威刑。何用侍子之朝,甯勞渭橋之拜!」 於是命衛王爽等為行軍元帥,分八道出塞擊之。爽督總管李充等四將出朔州道,己卯,與沙缽略可汗遇于白道。李充言於爽曰:「突厥狃於驟勝,必輕我而無備。以精兵襲之,可破也。」諸將多以為疑,唯長史李徹贊成之,遂與充帥精騎五千掩擊突厥,大破之。沙缽略棄所服金甲,潛草中而遁。其軍中無食,粉骨為糧,加以疾疫,死者甚眾。 幽州總管陰壽帥步騎十萬出盧龍塞,擊高寶寧。寶甯求救於突厥,突厥方禦隋師,不能救。庚辰,寶寧棄城奔磧北,和龍諸縣悉平。壽設重賞以購寶寧,又遣人離其腹心;寶寧奔契丹,為其麾下所殺。 己醜,郢州城主張子譏遣使請降于隋,隋主以和好,不納。 辛卯,隋主遣兼散騎常侍薛舒、兼散騎常侍王劭來聘。劭,松年之子也。 癸巳,隋主大雩。 甲子,突厥遣使入見於隋。 隋改度支尚書為民部,都官尚書為刑部。命左僕射判吏、禮、兵三部事,右僕射判民、刑、工三部事。廢光祿、衛尉、鴻臚寺及都水台。 五月癸卯,隋行軍總管李晃破突厥於摩那度口。乙巳,梁太子琮入朝于隋,賀遷都。 辛酉,隋主祀方澤。 隋秦州總管竇榮定帥九總管步騎三萬出涼州,與突厥阿波可汗相拒于高越原,阿波屢敗。榮定,熾之兄子也。 前上大將軍京兆史萬歲,坐事配敦煌為戍卒,詣榮定軍門,請自效。榮定素聞其名,見而大悅。壬戌,將戰,榮定遣人謂突厥曰:「士卒何罪而殺之!但當各遣一壯土決勝負耳。」突厥許諾,因遣一騎挑戰。榮定遣萬歲出應之,萬歲馳斬其首而還。突厥大驚,不敢複戰,遂請盟,引軍而去。 長孫晟時在榮定軍中為偏將,使謂阿波曰:「攝圖每來,戰皆大勝。阿波才入,遽即奔敗,此乃突厥之恥也。且攝圖之與阿波,兵勢本敵。今攝圖日勝,為眾所崇;阿波不利,為國生辱。攝圖必當以罪歸阿波,成其宿計,滅北牙矣。願自量度,能禦之乎?」阿波使至,晟又謂之曰:「今達頭與隋連和,而攝圖不能制,可汗何不依附天子,連結達頭,相合為強,此萬全計也,豈若喪兵負罪,歸就攝圖,受其戮辱邪!」阿波然之,遣使隨晟入朝。 沙缽略素忌阿波驍悍;自白道敗歸,又聞阿波貳于隋,因先歸,襲擊北牙,大破之,殺阿波之母。阿波還,無所歸,西奔達頭。達頭大怒,遣阿波帥兵而東,其部落歸之者將十萬騎,遂與沙缽略相攻,屢破之,複得故地,兵勢益強。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,沙缽略奪其眾而廢之,貪汗亡奔達頭。沙缽略從弟地勤察,別統部落,與沙缽略有隙,複以眾叛歸阿波。連兵不已,各遣使詣長安請和求援。隋主皆不許。 六月庚辰,隋行軍總管梁遠破吐谷渾於爾汗山。 突厥寇幽州,隋幽州總管廣宗壯公李崇帥步騎三千拒之。轉戰十余日,師人多死,遂保砂城。突厥圍之,城荒頹,不可守禦。曉夕力戰,又無所食。每夜出掠虜營,得六畜以繼軍糧。突厥畏之,厚為其備,每夜中結陳以待之。崇軍苦饑,出輒遇敵,死亡略盡。及明,奔還城者尚百許人,然多傷重,不更堪戰。突厥意欲降之,遣使謂崇曰:「若來降者,封為特勒。」崇知不免,令其士卒曰:「崇喪師徒,罪當萬死。今日效命,以謝國家。汝俟吾死,且可降賊,便散走,努力還鄉。若見至尊,道崇此意。」乃挺刃突陳,複殺二人,突厥亂射,殺之。秋七月辛醜,以豫州刺史代人周搖為幽州總管。命李崇子敏襲爵。 敏娶樂平公主之女娥英,詔假一品羽儀,禮如尚帝女。既而將侍宴,公主謂敏曰:「我以四海與至尊,唯一婿,當為爾求柱國;若餘官,汝慎勿謝。」及進見,帝授以儀同及開府,皆不謝。帝曰:「公主有大功于我,我何得於其婿而惜官乎!今授汝柱國。」敏乃拜而蹈舞。 八月丁卯朔,日有食之。 長沙王叔堅未之江州,複留為司空,實奪之權。 壬午,隋遣尚書左僕射高熲出寧州道,內史監虞慶則出原州道,以擊突厥。 九月癸醜,隋大赦。 冬十月甲戌,隋廢河南道行台省,以秦王俊為秦州總管,隴右諸州盡隸焉。 丁酉,立皇弟叔平為湘東王,叔敖為臨賀王,叔宣為陽山王,叔穆為西陽王。 戊戌,侍中建昌侯徐陵卒。 癸醜,立皇弟叔儉為安南王,叔澄為南郡王,叔興為沅陵王,叔韶為岳山王,叔純為新興王。 十一月,遣散騎常侍周墳、通直散騎常侍袁彥聘于隋。帝聞隋主狀貌異人,使彥畫像而歸。帝見,大駭曰:「吾不欲見此人。」亟命屏之。 隋既班律令,蘇威屢欲更易事條,內史令李德林曰:「修律令時,公何不言?今始頒行,且宜專守,自非大為民害,不可數更。」 河南道行台兵部尚書楊尚希曰:「竊見當今郡縣,倍多於古。或地無百里,數縣並置;或戶不滿千,二郡分領。具僚已眾,資費日多;吏卒增培,租調歲減;民少官多,十羊九牧。今存要去閑,並小為大,國家則不虧粟帛,選舉則易得賢良。」蘇威亦請廢郡。帝從之。甲午,悉罷諸郡為州。 十二月乙卯,隋遣兼散騎常侍曹令則、通直散騎常侍魏澹來聘。澹,收之族也。 丙辰,司空長沙王叔堅免。叔堅既失恩,心不自安,乃為厭媚,醮日月以求福。或上書告其事,帝召叔堅,囚於西省,將殺之,令近侍宣敕數之。叔堅對曰:「臣之本心,非有他故,但欲求親媚耳。臣既犯天憲,罪當萬死。臣死之日,必見叔陵,願宣明詔,責之於九泉之下。」帝乃赦之,免官而已。 隋以上柱國竇榮定為右武衛大將軍。榮定妻,隋主姊安成公主也。隋主欲以榮定為三公,辭曰:「衛、霍、梁、鄧,若少自貶損,不至覆宗。」帝乃止。 帝以李穆功大,詔曰:「法備小人,不防君子。太師申公,自今雖有罪,但非謀逆,縱有百死,終不推問。」 禮部尚書牛弘請立明堂,帝以時事草創,不許。 帝覽刑部奏,斷獄數猶至萬。以為律尚嚴密,故人多陷罪。又敕蘇威、牛弘等更定新律,除死罪八十一條,流罪一百五十四條,徒杖等千餘條,唯定留五百條,凡十二卷。自是刑網簡要,疏而不失。仍置律博士弟子員。 隋主以長安倉廩尚虛,是歲,詔西自蒲、陝,東至衛、汴,水次十三州,募丁運米。又于衛州置黎陽倉,陝州置常平倉,華州置廣通倉,轉相灌輸。漕關東及汾、晉之粟以給長安。 時刺史多任武將,類不稱職。治書侍御史柳彧上表曰:「昔漢光武與二十八將,披荊棘,定天下,及功成之後,無所任職。伏見詔書,以上柱國和千子為杞州刺史。千子前任趙州,百姓歌之曰:『老禾不早殺,余種穢良田。』千子,弓馬武用,是其所長;治民蒞職,非其所解。如謂優老尚年,自可厚賜金帛;若令刺舉,所損殊大。」帝善之。千子竟免。 彧見上勤於聽受,百僚奏請,多有煩碎,上疏諫曰:「臣聞上古聖帝,莫過唐、虞,不為叢脞,是謂欽明。舜任五臣,堯諮四嶽,垂拱無為,天下以治。所謂勞於求賢,逸于任使。比見陛下留心治道,無憚疲勞,亦由群官懼罪,不能自決,取判天旨,聞奏過多。乃至營造細小之事,出給輕微之物,一日之內,酬答百司。至乃日旰忘食,夜分未寢,動以文簿憂勞聖躬。伏願察臣至言,少減煩務,若經國大事,非臣下裁斷者,伏願詳決,自餘細務,責成所司;則聖體盡無疆之壽,臣下蒙覆育之賜。」上覽而嘉之,因曰:「柳彧直士,國之寶也!」 彧以近世風俗,每正月十五日,然燈遊戲,奏請禁之,曰:「竊見京邑,爰及外州,每以正月望夜,充街塞陌,聚戲朋遊,鳴鼓聒天,燎炬照地,竭貲破產,競此一時。盡室並孥,無問貴賤,男女混雜,緇素不分。穢行因此而生,盜賊由斯而起,因循弊風,會無先覺。無益于化,實損於民。請頒天下,並即禁斷。」詔從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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