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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宣帝太建七年


  陳宣帝太建七年(公元575年)

  春正月辛未,上祀南郊。

  癸酉,周主如同州。

  乙亥,左衛將軍樊毅克潼州。

  齊主還鄴。

  辛巳,上祀北郊。

  二月丙戌朔,日有食之。

  戊申,樊毅克下邳、高柵等六城。

  齊主言語澀呐,不喜見朝士,自非寵私昵狎,未嘗交語。性懦,不堪人視,雖三公、令、錄奏事,莫得仰視,皆略陳大指,驚走而出。承世祖奢泰之餘,以為帝王當然,後宮皆寶衣玉食,一裙之費,至直萬匹。競為新巧,朝衣夕弊。盛修宮苑,窮極壯麗。所好不常,數毀又複。百工土木,無時休息,夜則然火照作,寒則以湯為泥。鑿晉陽西山為大像,一夜然油萬盆,光照宮中。每有災異寇盜,不自貶損,唯多設齋,以為修德。好自彈琵琶,為《無愁》之曲,近侍和之者以百數,民間謂之「無愁天子」。于華林園立貧兒村,帝自衣藍縷之服,行乞其間為樂。又寫築西鄙諸城,使人衣黑衣攻之,帝自帥內參拒鬥。

  寵任陸令萱、穆提婆、高阿那肱、韓長鸞等宰製朝政,宦官鄧長顒、陳德信、胡兒何洪珍等並參預機權,各引親党,超居顯位。官由財進,獄以賄成,競為奸諂,蠹政害民。舊蒼頭劉桃枝等皆開府封王,其餘宦官、胡兒、歌舞人、見鬼人、官奴婢等濫得富貴者,殆將萬數,庶姓封王者以百數,開府千餘人,儀同無數,領軍一時至二十人,侍中、中常侍數十人,乃至狗、馬及鷹亦有儀同、郡君之號,有鬥雞,號開府,皆食其干祿。諸嬖幸朝夕娛侍左右,一戲之賞,動逾巨萬。既而府藏空竭,乃賜二三郡或六七縣,使之賣官取直。由是為守令者,率皆富商大賈,競為貪縱,賦繁役重,民不聊生。

  周高祖謀伐齊,命邊鎮益儲偫,加戍卒;齊人聞之,亦增修守禦。柱國於翼諫曰:「疆場相侵,互有勝負,徒損兵儲,無益大計。不如解嚴繼好,使彼懈而無備,然後乘間,出其不意,一舉可取也。」周主從之。

  韋孝寬上疏陳三策。其一曰:「臣在邊積年,頗見間隙,不因際會,難以成功。是以往歲出軍,徒有勞費,功績不立,由失機會。何者?長淮之南,舊為沃土,陳氏以破亡餘燼,猶能一舉平之;齊人歷年赴救,喪敗而返。內離外叛,計盡力窮,讎敵有釁,不可失也。今大軍若出軹關,方軌而進,兼與陳氏共為掎角,並令廣州義旅出自三鴉,又募山南驍銳,沿河而下,複遣北山稽胡,絕其並、晉之路。凡此諸軍,仍令各募關、河之外勁勇之士,厚其爵賞,使為前驅。岳動川移,雷駭電激,百道俱進,並趨虜庭。必當望旗奔潰,所向摧殄,一戎大定,實在此機。」

  其二曰:「若國家更為後圖,未即大舉,宜與陳人分其兵勢。三鴉以北,萬春以南,廣事屯田,預為貯積,募其驍悍,立為部伍。彼既東南有敵,戎馬相持,我出奇兵,破其疆場。彼若興師赴援,我則堅壁清野,待其去遠,還複出師。常以邊外之軍,引其腹心之眾。我無宿舂之費,彼有奔命之勞,一二年中,必自離叛。且齊氏昏暴,政出多門,鬻獄賣官,唯利是視,荒淫酒色,忌害忠良,闔境嗷然,不勝其弊。以此而觀,覆亡可待,然後乘間電掃,事等摧枯。」

  其三曰:「昔勾踐亡吳,尚期十載;武王取紂,猶煩再舉。今若更存遵養,且複相時,臣謂宜還崇鄰好,申其盟約,安民和眾,通商惠工,蓄銳養威,觀釁而動。斯乃長策遠馭,坐自兼併也。」書奏,周主引開府儀同三司伊婁謙入內殿,從容謂曰:「朕欲用兵,何者為先?」對曰:「齊氏沈溺倡優,耽昏麹蘖。其折衝之將斛律明月,已斃於讒口。上下離心,道路以目。此易取也。」帝大笑。三月丙辰,使謙與小司寇元衛聘于齊以觀釁。

  丙寅,周主還長安。

  夏四月甲午,上享太廟。

  監豫州陳桃根得青牛,獻之,詔遣還民。又表上織成羅文錦被各二百首,詔于雲龍門外焚之。

  庚子,齊以中書監陽休之為尚書右僕射。

  六月壬辰,以尚書右僕射王瑒為左僕射。

  甲戌,齊主如晉陽。

  秋七月丙戌,周主如雲陽宮。

  大將軍楊堅姿相奇偉。畿伯下大夫長安來和嘗謂堅曰:「公眼如曙星,無所不照,當王有天下,願忍誅殺。」

  周主待堅素厚,齊王憲言於帝曰:「普六茹堅,相貌非常,臣每見之,不覺自失。恐非人下,請早除之!」帝亦疑之,以問來和。和詭對曰:「隨公止是守節人,可鎮一方。若為將領,陳無不破。」

  丁卯,周主還長安。

  先是,周主獨與齊王憲及內史王誼謀伐齊,又遣納言盧韞乘馹三詣安州總管于翼問策,余人皆莫之知。丙子,始召大將軍以上于大德殿告之。

  丁醜,下詔伐齊,以柱國陳王純、滎陽公司消難、鄭公達奚震為前三軍總管,越王盛、周昌公侯莫陳崇、趙王招為後三軍總管。齊王憲帥眾二萬趨黎陽,隨公楊堅、廣甯公薛迥將舟師三萬自渭入河,梁公侯莫陳芮帥眾二萬守太行道,申公李穆帥眾三萬守河陽道,常山公于翼帥眾二萬出陳、汝。誼,盟之兄孫;震,武之子也。

  周主將出河陽,內史上士宇文弼曰:「齊氏建國,於今累世;雖曰無道,籓鎮之任,尚有其人。今之出師,要須擇地。河陽衝要,精兵所聚,盡力攻圍,恐難得志。如臣所見,出於汾曲,戍小山平,攻之易拔。用武之地,莫過於此。」民部中大夫天水趙煚曰:「河南、洛陽,四面受敵,縱得之,不可以守。請從河北直指太原,傾其巢穴,可一舉而定。」遂伯下大夫鮑宏曰:「我強齊弱,我治齊亂,何憂不克!但先帝往日屢出洛陽,彼既有備,每用不捷。如臣計者,進兵汾、潞,直掩晉陽,出其不虞,似為上策。」周主皆不從。宏,泉之弟也。壬午,周主帥眾六萬,直指河陰。楊素請帥其父麾下先驅,周主許之。

  八月癸卯,周遣使來聘。

  周師入齊境,禁伐樹踐稼,犯者皆斬。丁未,周主攻河陰大城,拔之。齊王憲拔武濟;進圍洛口,拔東、西二城,縱火焚浮橋,橋絕。齊永橋大都督太安傅伏,自永橋夜入中潬城。周人既克南城,圍中潬,二旬不下。洛州刺史獨孤永業守金墉,周主自攻之,不克。永業通夜辦馬槽二千,周人聞之,以為大軍且至而憚之。

  九月,齊右丞高阿那肱自晉陽將兵拒周師。至河陽,會周主有疾,辛酉夜,引兵還。水軍焚其舟艦。傅伏謂行台乞伏貴和曰:「周師疲弊,願得精騎二千追擊之,可破也。」貴和不許。

  齊王憲、于翼、李穆,所向克捷,降拔三十餘城,皆棄而不守。唯以王藥城要害,令儀同三司韓正守之,正尋以城降齊。

  戊寅,周主還長安。

  庚辰,齊以趙彥深為司徒,斛阿列羅為司空。

  閏月,車騎大將軍吳明徹將兵擊齊彭城;壬辰,敗齊兵數萬于呂梁。

  甲午,周主如同州。

  冬十月己巳,立皇子叔齊為新蔡王,叔文為晉熙王。

  十二月辛亥朔,日有食之。

  壬戌,以王瑒為尚書左僕射,太子詹事吳郡陸繕為右僕射。

  庚午,周主還長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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