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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武帝永定元年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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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陳武帝陳霸先(503~559),字興國,小字法生,吳興長城下若裡人,祖籍潁川,漢太丘長陳寔之後。南北朝時期陳朝開國皇帝,557-559年在位。557年受梁禪稱帝,559年去世,在位3年,享年57歲。葬萬安陵,諡武皇帝,廟號高祖。】 高祖武皇帝永定元年(公元557年) 春正月辛醜,周公即天王位,柴燎告天,朝百官於露門;追尊王考文公為文王,妣為文後;大赦。封魏恭帝為宋公。以木德承魏水,行夏之時,服色尚黑。以李弼為太師,趙貴為太傅、大塚宰,獨孤信為太保、大宗伯,中山公護為大司馬。 詔以王琳為司空、驃騎大將軍,以尚書右僕射王通為左僕射。 周王祀圜丘,自謂先世出於神農,以神農配二丘,始祖獻侯配南北郊,文王配明堂,廟號太祖。癸卯,祀方丘。甲辰,祭大社。除市門稅。乙巳,享太廟,仍用鄭玄義,立太祖與二昭、二穆為五廟,其有德者別為祧廟,不毀。辛亥,祀南郊。壬子,立王后元氏。後,魏文帝之女晉安公主也。 齊南安城主馮顯請降于周,周柱國宇文貴使豐州刺史太原郭彥將兵迎之,遂據南安。 吐谷渾為寇于周,攻涼、鄯、河三州。秦州都督遣渭州刺史于翼赴援,翼不從。僚屬咸以為言,翼曰:「攻取之術,非夷俗所長。此寇之來,不過抄掠邊牧耳。掠而無獲,勢將自走。勞師以往,必無所及。翼揣之已了,幸勿複言。」數日,問至,果如翼所策。 初,梁世祖以始興郡為東衡州,以歐陽頠為刺史。久之,徙頠為郢州刺史,蕭勃留頠不遣。世祖以王琳代勃為廣州刺史,勃遣其將孫蕩監廣州,盡帥所部屯始興以避之。頠別據一城,不往謁,閉門自守。勃怒,遣兵襲之,盡取其貨財馬仗;尋赦之,使複其所,與之結盟。江陵陷,頠遂事勃。二月庚午,勃起兵于廣州,遣頠及其將傅泰、蕭孜為前軍。孜,勃之從子也。南江州刺史余孝頃以兵會之。詔平西將軍周文育帥諸軍討之。 癸酉,周王朝日於東郊;戊寅,祭太社。 周楚公趙貴、衛公獨孤信故皆與太祖等夷,及晉公護專政,皆怏怏不服。貴謀殺護,信止之;開府儀同三司宇文盛告之。丁亥,貴入朝,護執而殺之,免信官。 領軍將軍徐度出東關侵齊,戊子,至合肥,燒齊船三千艘。 歐陽頠等出南康。頠屯豫章之苦竹灘,傅泰據蹠口城,餘孝頃遣其弟孝勵守郡城,自出豫章據石頭。巴山太守熊曇朗誘頠共襲高州刺史黃法氍;又語法氍,約共破頠,且曰:「事捷,與我馬仗。」遂出軍,與頠俱進。至法氍城下,曇朗陽敗走,法氍乘之,頠失援而走,曇朗取其馬仗,歸於巴山。周文育軍少船,餘孝頃有船在上牢,文育遣軍主焦僧度襲之,盡取以歸,仍于豫章立柵。軍中食盡,諸將欲退。文育不許,使人間行遺周迪書,約為兄弟。迪得書甚喜,許饋以糧。於是文育分遣老弱乘故船沿流俱下,燒豫章柵,偽若遁去者。孝頃望之,大喜,不復設備。文育由間道兼行,據芊韶,芊韶上流則歐陽頠、蕭孜,下流則傅泰、余孝頃營,文育據其中間,築城饗士,頠等大駭。頠退入泥溪,文育遣嚴威將軍周鐵虎等襲頠,癸巳,擒之。文育盛陳兵甲,與頠乘舟而宴,巡蹠口城下,使其將丁法洪攻泰,擒之,孜、孝頃退走。 甲午,周以於謹為太傅,大宗伯侯莫陳崇為太保,晉公護為大塚宰,柱國武川賀蘭祥為大司馬,高陽公達奚武為大司寇。 周人殺魏恭帝。 三月庚子,周文育送歐陽頠、傅泰于建康。丞相霸先與頠有舊,釋而厚待之。 周晉公護以趙景公獨孤信名重,不欲顯誅之,己酉,逼令自殺。 甲辰,以司空王琳為湘、郢二州刺史。 曲江侯勃在南康,聞歐陽頠等敗,軍中忷懼。甲寅,德州刺史陳法武、前衡州刺史譚世遠攻勃,殺之。 夏四月己卯,鑄四柱錢,一當二十。 齊遣使請和。 壬午,周王謁成陵;乙酉,還宮。 齊以太師斛律金為右丞相,前大將軍可朱渾道元為太傅,開府儀同三司賀拔仁為太保,尚書令常山王演為司空,錄尚書事長廣王湛為尚書令,右僕射楊愔為左僕射,仍加開府儀同三司。並省尚書右僕射崔暹為左僕射,主党王渙錄尚書事。 丁亥,周王享太廟。 壬辰,改四柱錢一當十;丙申,複閉細錢。 故曲江侯勃主帥蘭敱襲殺譚世遠,軍主夏侯明徹殺敱,持勃首降。勃故記室李賀藏奉懷安侯任據廣州。蕭孜、餘孝頃猶據石頭,為兩城,各居其一,多設船艦,夾水而陳。丞相霸先遣平南將軍侯安都助周文育擊之。戊戌,安都潛師夜燒其船艦,文育帥水軍、安都帥步騎進攻之;蕭孜出降,孝頃逃歸新吳,文育等引兵還。丞相霸先以歐陽頠聲著南土,複以頠為衡州刺史,使討嶺南。未至,其子紇已克始興,頠至嶺南,諸郡皆降,遂克廣州,嶺南悉平。 周儀同三司齊軌謂禦正中大夫薛善曰:「軍國之政,當歸天子,何得猶在權門!」善以告晉公護,護殺之,以善為中外府司馬。 五月戊辰,餘孝頃遣使詣丞相府乞降。 王琳既不就征,大治舟艦,將攻陳霸先;六月戊寅,霸先以開府儀同三司侯安都為西道都督,周文育為南道都督,將舟師二萬會武昌以擊之。 秋七月辛亥,周王享太廟。 河南、北大蝗。齊主問于魏郡丞崔叔瓚曰:「何故致蝗?」對曰:「《五行志》:土功不時,蝗蟲為災。今外築長城,內興三台,殆以此乎!」齊主大怒,使左右毆之,擢其發,以溷沃其頭,曳足以出。叔瓚,季舒之兄也。 八月丁卯,周人歸梁世祖之柩及諸將家屬千餘人于王琳。 戊辰,周王祭太社。 甲午,進丞相霸先位太傅,加黃鉞、殊禮,贊拜不名。九月辛醜,進丞相為相國,總百揆,封陳公,備九錫,陳國置百司。 周孝湣帝性剛果,惡晉公護之專權。司會李植自太祖時為相府司錄,參掌朝政,軍司馬孫恒亦久居權要,及護執政,植、恒恐不見容,乃與宮伯乙弗鳳、賀拔提等共譖之于周王。植、恒曰:「護自誅趙貴以來,威權日盛,謀臣宿將,爭往附之,大小之政,皆決於護。以臣觀之,將不守臣節,願陛下早圖之!」王以為然。鳳、提曰:「以先王之明,猶委植、恒以朝政,今以事付二人,何患不成!且護常自比周公,臣聞周公攝政七年,陛下安能七年邑邑如此乎!」王愈信之,數引武士于後園講習,為執縛之勢。植等又引宮伯張光洛同謀,光洛以告護。護乃出植為梁州刺史,恒為潼州刺史,欲散其謀。後王思植等,每欲召之,護泣諫曰:「天下至親,無過兄弟,若兄弟尚相疑,它人誰可信者!太祖以陛下富於春秋,屬臣後事,臣情兼家國,實願竭其股肱。若陛下親鑒萬機,威加四海,臣死之日,猶生之年。但恐除臣之後,奸回得志,非唯不利陛下,亦將傾覆社稷,使臣無面目見太祖于九泉。且臣既為天子之兄,位至宰相,尚複何求!願陛下勿信讒臣之言,疏棄骨肉。」王乃止不召,而心猶疑之。 鳳等益懼,密謀滋甚,刻日召群公入宴,因執護誅之;張光洛又以告護。護乃召柱國賀蘭祥、領軍尉遲綱等謀之,祥等勸護廢立。時綱總領禁兵,護遣綱入宮召鳳等議事,及至,以次執送護第,因罷散宿衛兵。王方悟,獨在內殿,令宮人執兵自守。護遣賀蘭祥逼王遜位,幽於舊第。悉召公卿公議,廢王為略陽公,迎立岐州刺史甯都公毓。公卿皆曰:「此公之家事,敢不唯命是聽!」乃斬鳳等於門外,孫恒亦伏誅。 時李植父柱國大將軍遠鎮弘農,護召遠及植還朝,遠疑有變,沈吟久之,乃曰:「大丈夫寧為忠鬼,安可作叛臣邪!」遂就征。既至長安,護以遠功名素重,猶欲全之。引與相見,謂之曰:「公兒遂有異謀,非止屠戮護身,乃是傾危宗社。叛臣賊子,理宜同疾,公可早為之所。」乃以植付遠。遠素愛植,植又口辯,自陳初無此謀。遠謂為信然,詰朝,將植謁護。護謂植已死,左右白植亦在門。護大怒曰:「陽平公不信我!」乃召入,仍命遠同坐,令略陽公與植相質於遠前。植辭窮,謂略陽公曰:「本為此謀,欲安社稷,利至尊耳!今日至此,何事云云!」遠聞之,自投於床曰:「若爾,誠合萬死。」於是護乃害植,並逼遠令自殺。植弟叔詣、叔謙、叔讓亦死,餘子以幼得免。初,遠弟開府儀同三司穆知植非保家之主,每勸遠除之,遠不能用。及遠臨刑,泣謂穆曰:「吾不用汝言,以至此!」穆當從坐,以前言獲免,除名為民,及其子弟亦免官。植弟淅州刺史基,尚義歸公主,當從坐,穆請以二子代基命,護兩釋之。 後月餘,護弑略陽公,黜王后元氏為尼。 癸亥,寧都公自岐州至長安,甲子,即天王位,大赦。 冬十月戊辰,進陳公爵為王。辛未,梁敬帝禪位於陳。 癸酉,周魏武公李弼卒。陳王使中書舍人劉師知引宣猛將軍沈恪勒兵入宮,衛送梁主如別宮,恪排闥見王,叩頭謝曰:「恪身經事蕭氏,今日不忍見此。分受死耳,決不奉命!」王嘉其意,不復逼,更以蕩主王僧志代之。乙亥,王即皇帝位於南郊,還宮,大赦,改元。奉梁敬帝為江陰王,梁太后為太妃,皇后為妃。 以給事黃門侍郎蔡景曆為秘書監、中書通事舍人。是時政事皆由中書省,置二十一局,各當尚書諸曹,總國機要,尚書唯聽受而已。 丙子,上幸鐘山,祠蔣帝廟。庚辰,上出佛牙于杜姥宅,設無遮大會,帝親出闕前膜拜。 辛巳,追尊皇考文贊為景皇帝,廟號太祖,皇妣董氏曰安皇后,追立前夫人錢氏為昭皇后,世子克為孝懷太子,立夫人章氏為皇后。章後,烏程人也。 置刪定郎,治律令。 乙酉,周王祀圜丘;丙戌,祀方丘;甲午,祭太社。 戊子,太祖神主祔太廟,七廟始共用一太牢,始祖薦首,餘皆骨體。 侯安都至武昌,王琳將樊猛棄城走,周文育自豫章會之。安都聞上受禪,歎曰:「吾今茲必敗,戰無名矣!」時兩將俱行,不相統攝,部下交爭,稍不相平。軍至郢州,琳將潘純陀於城中遙射官軍,安都怒,進軍圍之;未克,而王琳至苻口,安都乃釋郢州,悉眾詣沌口,留沈泰一軍守漢曲。安都遇風不得進,琳據東岸,安都等據西岸,相持數日,乃合戰,安都等大敗。安都、文育及裨將徐敬成、周鐵虎、程靈洗皆為琳所擒,沈泰引兵奔歸。琳引見諸將與語,周鐵虎辭氣不屈,琳殺鐵虎而囚安都等,總以一長鎖系之,置琳所坐榻下,令所親宦者王子晉掌視之。琳乃移湘州軍府就郢城,又遣其將樊猛襲據江州。 十一月丙申,上立兄子茜為臨川王,頊為始興王;弟子曇朗已死,而上未知,遙立為南康王。 庚子,周王享太廟;丁未,祀圜丘;十二月庚午,謁成陵;癸酉,還宮。 譙淹帥水軍七千、老弱三萬自蜀江東下,欲就王琳,周使開府儀同三司賀若敦、叱羅暉等擊之,斬淹,悉俘其眾。 是歲,詔給事黃門侍郎蕭乾招諭閩中。時熊曇朗在豫章,周迪在臨川,留異在東陽,陳寶應在晉安,共相連結,閩中豪帥往往立砦以自保。上患之,使乾諭以禍福,豪帥皆帥眾請降,即以乾為建安太守。乾,子範之子也。 初,梁興州刺史席固以州降魏,周太祖以固為豐州刺史。久之,固猶習梁法,不遵北方制度,周人密欲代之,而難其人,乃以司憲中大夫令狐整權鎮豐州,委以代固之略。整廣布恩威,傾射撫接,數月之間,化洽州府。於是除整豐州刺史,以固為湖州刺史。整遷豐州于武當,旬日之間,城府周備,遷者如歸。固之去也。其部曲多願留為整左右,整諭以朝制,弗許,莫不流涕而去。 齊人于長城內築重城,自庫洛枝東至鳴紇戍,凡四百餘裡。 初,齊有術士言「亡高者黑衣」,故高祖每出,不欲見沙門。顯祖在晉陽,問左右:「何物最黑?」對曰:「無過於漆。」帝以上党王渙于兄弟第七,使庫直都督破六韓伯升之鄴征渙。渙至紫陌橋,殺伯升而逃,浮河南渡;至濟州,為人所執,送鄴。 帝之為太原公也,與永安王浚偕見世宗,帝有時洟出,浚責帝左右曰:「何不為二兄拭鼻!」帝心銜之。及即位,浚為青州刺史,聰明矜恕,吏民悅之。浚以帝嗜酒,私謂親近曰:「二兄因酒敗德,朝臣無敢諫者。大敵未滅,吾甚以為憂。欲乘驛至鄴面諫,不知用吾不?」或密以白帝,帝益銜之。浚入朝,從幸東山,帝裸裎為樂。浚進諫曰:「此非人主所宜!」帝不悅。浚又于屏處召楊愔,譏其不諫。帝時不欲大臣與諸王交通,愔懼,奏之。帝大怒曰:「小人由來難忍!」遂罷酒,還宮。浚尋還州,又上書切諫,詔征浚。浚懼禍,謝疾不至,帝遣馳驛收浚,老幼泣送者數千人,至鄴,與上党王渙皆盛以鐵籠,置於北城地牢,飲食溲穢,共在一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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