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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安帝義熙三年


  晉安帝義熙三年(公元407年)

  春正月辛醜朔,燕大赦,改元建始。

  秦王興以乞伏乾歸浸強難制,留為主客尚書,以其世子熾磐行西夷校尉,監其部眾。

  二月己酉,劉裕詣建康,固辭新所除官,欲詣廷尉;詔從其所守,裕乃還丹徒。

  魏主傉立其子修為河間王,處文為長樂王,連為廣平王,黎為京兆王。

  殷仲文素有才望,自謂宜當朝政,悒悒不得志;出為東陽太守,尤不樂。何無忌素慕其名,東陽,無忌所統,仲文許便道修謁,無忌喜,欽遲之。而仲文失志恍惚,遂不過府;無忌以為薄己,大怒。會南燕入寇,無忌言于劉裕曰:「桓胤、殷仲文乃腹心之疾,北虜不足憂也。」閏月,劉裕府將駱冰謀作亂,事覺,裕斬之。因言冰與仲文、桓石鬆、曹靖之、卞承之、劉延祖潛相連結,謀立桓胤為主,皆族誅之。

  燕王熙為其後苻氏起承華殿,負土於北門,土與穀同價。宿軍典軍杜靜載棺詣闕極諫,熙斬之。

  苻氏嘗季夏思凍魚,仲冬鬚生地黃,熙下有司切責不得而斬之。

  夏四月癸醜,苻氏卒,熙哭之懣絕,久而復蘇;喪之如父母,服斬衰,食粥,命百官于宮內設位而哭,使人按檢哭者,無淚則罪之,群臣皆含辛以為淚。高陽王妃張氏,熙之嫂也,美而有巧思,熙欲以為殉,乃毀其禭靴中得弊氈,遂賜死。右僕射韋璆等皆恐為殉,沐浴俟命。公卿以下至兵民,戶率營陵,費殫府藏。陵周圍數裡,熙謂監作者曰:「善為之,朕將繼往。」

  丁酉,燕太后段氏去尊號,同居外宮。

  氐王楊盛以平北將軍苻宣為梁州督護,將兵入漢中,秦梁州別駕呂瑩等起兵應之。刺史王敏攻之,瑩等求援于盛,盛遣軍臨濜口,敏退屯武興。盛複通于晉,晉以盛為都督隴右諸軍事、征西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,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。

  五月壬戌,燕尚書郎苻進謀反,誅。進,定之子也。

  魏主珪北巡,至濡源。

  魏常山王遵以罪賜死。

  初,魏主珪滅劉衛辰,其子勃勃奔秦,秦高平公沒弈幹以女妻之。勃勃魁岸,美風儀,性辯慧,秦王興見而奇之,與論軍國大事,寵遇逾於勳舊。興弟邕諫曰:「勃勃不可近也。」興曰:「勃勃有濟世之才,吾方與之平天下,奈何逆忌之!」乃以為安遠將軍、使助沒弈幹鎮遍平,以三城、朔方雜夷及衛辰部眾三萬配之,使伺魏間隙。邕固爭以為不可,興曰:「卿何以知其為人?邕曰:「勃勃奉上慢,禦眾殘,貪猾不仁,輕為去就。寵之逾分,恐終為邊患。」興乃止。久之,竟以勃勃為安北將軍、五原公,配以三交五部鮮卑及雜虜二萬餘落,鎮朔方。

  魏主珪歸所虜秦將唐小方于秦。秦王興請歸賀狄幹,仍送良馬千匹以贖狄伯支;珪許之。

  勃勃聞秦複與魏通而怒,乃謀叛秦。柔然可汗社侖獻馬八千匹于秦,至大城,勃勃掠取之,悉集其眾三萬餘人,偽畋于高平川,因襲殺沒弈幹而並其眾。

  勃勃自謂夏後氏之苗裔,六月,自稱大夏天王、大單于,大赦,改元龍升,置百官。以其兄右地代為丞相,封代公;力俟提為大將軍、封魏公;叱幹阿利為御史大夫,封梁公;弟阿利羅引為司隸校尉,若門為尚書令,叱以鞬為左僕謝,乙鬥為右僕射。

  賀狄幹久在長安,常幽閉,因習讀經史,舉止如儒者。及還,魏主珪見其言語衣服皆類秦人,以為慕而效之,怒,並其弟歸殺之。秦王興以太子泓錄尚書事。

  秋七月戊戌朔,日有食之。

  汝南王遵守之坐事死。遵之,亮之五世孫也。

  癸亥,燕王熙葬其後苻氏于徽平陵,喪車高大,毀北門而出,熙被發徒跣,步從二十餘裡。甲子,大赦。

  初,中衛將軍馮跋及弟侍禦郎素弗皆得罪於熙,熙欲殺之,跋兄弟亡命山澤。熙賦役繁數,民不堪命;跋、素弗與其從弟萬泥謀曰:「吾輩還首無路,不若因民之怨,共舉大事,可以建公侯之業。事之不捷,死未晚也。」遂相與乘車,使婦人禦,潛入龍城,匿于北部司馬孫護之家。及熙出送葬,跋等與左衛將軍張興及苻進餘黨作亂。跋素與慕容雲善,乃推雲為主。雲以疾辭,跋曰:「河間淫虐,人神共怒,此天亡之時也。公,高氏名家,何能為人養子,而棄難得之運乎?」扶之而出。跋弟乳陳等帥眾攻弘光門,鼓噪而進,禁衛皆散走;遂入宮授甲,閉門拒守。中黃門趙洛生走告於熙,熙曰:「鼠盜何能為!朕當還誅之。」乃置後樞於南苑,收發貫甲。馳還赴難。夜,至龍城,攻北門,不克,宿於門外。乙丑,雲即天王位,大赦,改元正始。

  熙退入龍騰苑,尚方兵褚頭逾城從熙,稱營兵同心效順,唯俟軍至。熙聞之,驚走而出,左右莫敢迫。熙從溝下潛遁,良久,左右怪其不還,相與尋之,唯得衣冠,不知所適。中領軍慕容拔謂中常侍郭仲曰:「大事垂捷,而帝無故自驚,深可怪也。然城內企遲,至必成功,不可稽留。吾當先往趣城,卿留待帝,得帝,速來;若帝未還,吾得如意安撫城中,徐迎未晚。」乃分將壯士二千餘人登北城。將士謂熙至,皆投仗請降。既而熙久不至,拔兵無後繼,眾心疑懼,複下城赴苑,遂皆潰去。拔為城中人所殺。丙寅,熙微服匿于林中,為人所執,送於雲,雲數而殺之,並其諸子。雲複姓高氏。

  幽州刺史上庸公懿以支降魏,魏以懿為平州牧、昌黎王。懿,評之孫也。

  魏主珪自濡源西如參合陂,乃還平城。

  禿髮珪檀複貳于秦,遣使邀乞伏熾磐,熾磐斬其使,送長安。

  南燕王超母妻猶在秦,超遣禦史中丞封愷使于秦以請之。秦王興曰:「昔苻氏之敗,太樂諸伎悉入于燕。燕今稱籓,送伎或送吳口千人,所請乃可得也。」超與群臣議之,左僕射段暉曰:「陛下嗣守社稷,不宜以私親之故遂降尊號;且太樂先代遺音,不可與也,不如掠吳口與之。」尚書張華曰:「侵掠鄰國,兵連禍結,引既能往,彼亦能來,非國家之福也。陛下慈親在人掌握,豈可靳惜虛名,不為之降屈乎!中書令韓范嘗與秦王俱為苻氏太子舍人,若使之往,必得如志。」超從之,乃使韓范聘于秦,稱籓奉表。

  慕容凝言於興曰:「燕王得其母妻,不復可臣,宜先使送伎。」興乃謂範曰:「朕歸燕王家屬必矣,然今天時尚熱,當俟秋涼。」八月,秦使員外散騎常侍韋宗聘于燕。超與群臣議見宗之禮,張華曰:「陛下前既奉表,今宜北面受詔。」封逞曰:「大燕七聖重光,奈何一旦為豎子屈節!」超曰::「吾為太后屈,願諸君勿複言!」遂北面受詔。

  毛修之與漢嘉太守馮遷合兵擊楊承祖,斬之。修之欲進討譙縱,益州刺史鮑陋不可。修之上表言:「人之所以重生,實有生理可保。臣之情也,生塗已竭,所以借命朝露者,庶憑天威誅夷仇逆。今屢有可乘之機,而陋每違期不赴,臣雖效死寇庭,而救援理絕,將何以濟!」劉裕乃表襄城太守劉敬宣帥眾五千伐蜀,以劉道規為征蜀都督。

  魏主珪如豺山宮。候官告:「司空庾嶽服飾鮮麗,行止風采,擬則人君。」珪收嶽,殺之。

  北燕王雲以馮跋為都督中外諸軍事、開府儀同三司、錄尚書事,馮萬泥為尚書令,馮素弗為昌黎尹,馮弘為征東大將軍,孫護為尚書左僕射,張興為輔國大將軍。弘,跋之弟也。

  九月,譙縱稱籓于秦。

  禿髮檀將五萬餘人伐沮渠蒙遜,蒙遜與戰于均石,大破之。

  蒙遜進攻西郡太守楊統于日勒,降之。

  冬十月,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,降于禿髮傉檀,秦以乞伏熾磐行河州刺史。

  南燕主超使左僕射張華、給事中守正元獻太樂伎一百二十人于秦,秦王乃還超母妻,厚其資禮而遣之,超親帥六宮迎于馬耳關。

  夏王勃勃破鮮卑薛千等三部,降其眾以萬數,進攻秦三城已北諸戍,斬秦將楊丕、姚石生等。諸將皆曰:「陛下欲經營關中,宜先固根本,使人心有所憑系。高平山川險固,土田肥沃,可以定都。」勃勃曰:「陛下欲經營關中,宜先因根本,使人心有所憑系。高平山川險固,土田饒沃,可以定都。」勃勃曰:「卿知其一,未知其二。吾大業草創,士眾未多。姚興亦一時之雄,諸將用命,關中未可圖也。我今專固一城彼必並力於我,眾非其敵,亡可立待。不如以驍騎風馳,出其不意,救前則擊後,救後則擊前。使彼疲於奔命,我則游食自若。不及十年,嶺北、河東盡為我有。待興既死,嗣子暗弱,徐取長安,在吾計中矣。」於是侵掠嶺北,嶺北諸城門不晝啟。興乃歎曰:「吾不用黃兒之言,以至於此!」勃勃求婚于禿髮傉檀,傉檀不許。

  十一月,勃勃帥騎二萬擊傉檀,至於支陽,殺傷萬餘人,驅掠二萬七千餘口、牛羊數十萬而還。傉檀帥眾追之,焦朗曰:「勃勃天資雄健,禦軍嚴整,未可輕也。不如從溫圍北渡,趣萬斛堆,阻水結營,扼其咽喉,百戰百勝之術也。」傉檀將賀連怒曰:「勃勃敗亡之餘,烏合之眾,奈何避之,示之以弱!宜急追之!』傉檀從之。勃勃于陽武下峽鑿淩埋車以塞路,勒兵逆擊傉檀,大破之,追奔八十餘裡,殺傷萬計,名臣勇將死者什六七。傉檀與數騎奔南山,幾為追騎所得。勃勃積屍而封之,號曰髑髏台。勃勃又敗秦將張佛生於青石原,俘斬五千餘人。

  傉檀懼外寇之逼,徙三百里內民皆入姑臧;國人駭怨,屠各成七兒因之作亂,一夕聚眾至數千人。殿中都尉張猛大言於眾曰:「主上陽武之敗,蓋恃眾故也。責躬悔過,何損於明,而諸君遽從此小人為不義之事!殿中兵今至,禍在目前矣!」眾聞之,皆散;七兒奔晏然,追斬之。軍諮祭酒染裒、輔國司馬邊憲等謀反,傉檀皆殺之。

  魏主珪還平城。

  十二月戊子,武岡文恭侯王謐薨。

  是歲,西涼公暠以前表未報,複遣沙門法泉間行奉表詣建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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