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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孝武帝太元十四年


  晉孝武帝太元十四年(公元389年)

  春正月,燕以陽平王柔鎮襄國。遼西王農在龍城五年,庶務修舉,乃上表曰:「臣頃因征即鎮,所統將士安逸積年,青、徐、荊、雍遺寇尚繁,願時代還,展竭微效,生無餘力,沒無遺恨,臣之志也。」庚申,燕主垂召農為侍中、司隸校尉。以高陽王隆為都督幽、平二州諸軍事、征北大將軍、幽州牧,建留台于龍城,以隆錄留台尚書事。又以護軍將軍平幼為征北長史,散騎常侍封孚為司馬,並兼留台尚書。隆因農舊規,修而廣之,遼、碣由是遂安。

  後秦主萇以秦戰屢勝,謂得秦王堅之神助,亦于軍中立堅像而禱之曰:「臣史襄敕臣復仇,新平之禍,臣行襄之命,非臣罪也。苻登,陛下疏屬,猶欲復仇,況臣敢忘其兄乎?且陛下命臣以龍驤建業,臣敢違之?今為陛下立像,陛下勿追計臣過也。」秦主登升樓,遙謂萇曰:「為臣弑君,而立像求福,庸有益乎?」因大呼曰:「弑君賊姚萇何不自出?吾與汝決之!」萇不應。久之,以戰未有利,軍中每夜數驚,乃斬像首以送秦。

  秦主登以河南王乾歸為大將軍、大單于、金城王。

  甲寅,魏王珪襲高車,破之。

  二月,品光自稱三河王,大赦,改元麟嘉,置百官。光妻石氏、子紹、弟德世自仇池來至姑臧,光立石氏為妃,紹為世子。

  癸巳,魏王珪擊吐突鄰部于女水,大破之,盡徙其部落而還。

  秦主登留輜重於大界,自將輕騎萬餘攻安定羌密造保,克之。

  夏四月,翟遼寇滎陽,執太守張卓。

  燕以長樂公盛鎮薊城,修繕舊宮。五月,清河民孔金斬吳深,送首中山。

  金城王乾歸擊侯年部,大破之。於是秦、涼、鮮卑、羌、胡多附乾歸,乾歸悉授以官爵。

  後秦主萇與秦主登戰,數敗,乃遣中軍將軍姚崇襲大界。登邀擊之于安丘,又敗之。

  燕范陽王德、趙王麟擊賀訥,追奔至勿根山,訥窮迫請降,徙上之上穀,質其弟染幹于中山。

  秋七月,以驃騎長史王忱為荊州刺史、都督荊、益、甯三州諸軍。忱,國寶之弟也。

  秦主登攻後秦右將軍吳忠等於平涼,克之。八月,登據苟頭原以逼安定。諸將勸後秦主萇決戰,萇曰:「與窮寇競勝,兵家之忌也,吾將以計取之。」乃留尚書令姚旻守安定,夜,帥騎三萬襲秦輜重於大界,克之,殺毛後及南安王弁、北海王尚,擒名將數十人,驅掠男女五萬餘口而還。毛氏美而勇,善騎射。後秦兵入其營,毛氏猶彎弓跨馬,帥壯士數百力戰,殺七百餘人。眾寡不敵,為後秦所執。萇將納之,毛氏罵且哭曰:「姚萇,汝先已殺天子,今又欲辱皇后。皇天后土,甯汝容乎?」萇殺之。諸將欲因秦軍駭亂擊之,萇曰:「登眾雖亂,怒氣猶盛,未可輕也。」遂止。登收餘眾屯胡空堡。萇使姚碩德鎮安定,徙安定千餘家于陰密,遣其弟征南將軍靖鎮之。

  九月庚午,以左僕射陸納為尚書令。

  秦主登之東也,後秦主萇使姚碩德置秦州守宰,以從弟常戍隴城,邢奴戍冀城,姚詳戍略陽。楊定攻隴、冀,克之,斬常,執邢奴,詳棄略陽,奔陰密。定自稱秦州牧、隴西王,秦因其所稱而授之。

  冬十月,秦主登以竇沖為大司馬、都督隴東諸軍事、雍州牧,楊定為左丞相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、秦、梁二州牧,楊壁為都督隴右諸軍事,南秦、益二州牧,約與共攻後秦;又約監河西諸軍事、並州刺史楊政、都督河東諸軍事、冀州刺史楊楷各其眾會長安。政、楷皆河東人。秦主丕既敗,政、楷收集流民數萬戶,政據河西,楷據湖、陝之間,遣使請命于秦,登因而授之。

  燕樂浪悼王溫為冀州刺史,翟遼遣丁零故堤詐降于溫,為溫帳下,乙酉,刺溫,殺之,並其長史司馬驅,帥守兵二百戶奔西燕。遼西王農邀擊于襄國,盡獲之,惟堤走免。

  十一月,枹罕羌彭奚念附於乞伏乾歸,以奚念為北河州刺史。

  初,帝既親政事,威權己出,有人主之量。已而溺於酒色,委事于琅邪王道子。道子亦嗜酒,日夕與帝以酣歌為事。又崇尚浮屠,窮奢極費,所親昵者皆姏姆、僧尼。左右近習,爭弄權柄,交通請托,賄賂公行,官賞濫雜,刑獄謬亂。尚書令陸納望宮闕歎曰:「好家居,纖兒欲撞壞之邪?」左衛領營將軍會稽許營上疏曰:「今台府局吏、直衛武官及僕隸婢兒取母之姓者,本無鄉邑品第,皆得為郡守縣令,或帶職在內,及僧尼乳母,競進親黨,又受貨賂;輒臨官領眾,政教不均,暴濫無罪,禁令不明,劫盜公行。昔年下書敕群下盡規,而眾議兼集,無所採用。臣聞佛者清遠玄虛之神,今僧尼往往依傍法服,五誡粗法尚不能遵,況精妙乎?而流惑之徒,競加敬事,又侵漁百姓,取材為惠,亦未合佈施之道也。」疏奏,不省。

  道子勢傾內外,遠近奔湊。帝漸不平,然猶外加優崇。侍中王國寶以讒佞有寵于道子,扇動朝眾,諷八座啟道子宜進位丞相、揚州牧,假黃鉞,加殊禮。護軍將軍南平車胤曰:「此乃成王所以尊周公也。今主上當陽,非成王之比。相王在位,豈得為周公乎?」乃稱疾不署。疏奏,帝大怒,而嘉胤有守。

  中書侍郎范甯、徐邈為帝所親信,數進忠言,補正闕失,指斥奸黨。王國寶,寧之甥也。甯尤疾其阿諛,勸帝黜之。陳郡袁悅之有寵于道子,國寶使悅之因尼克妙音致書于太子母陳淑媛雲:「國寶忠謹,宜見親信。」帝知之,發怒,托以他事斬悅之。國寶大懼,與道子共譖范寧出為豫章太守。寧臨發,上疏言:「今邊烽不舉而倉庫空匱。古者使民歲不過三日,今之勞擾,殆無三日之休。至有生兒不復舉養,鰥寡不敢嫁娶。臣恐社稷之憂,厝火積薪,不足喻也。」寧又上言:「中原士民流寓江左,歲月漸久,人安其業。凡天下之人,原其先祖,皆隨世適移,何至於今而獨不可?謂宜正其封疆,戶口皆以土斷。又,人性無涯,奢儉由勢;今並廉之室,亦多不贍,非其財力不足,蓋由用之無節,爭以靡麗相高,無有亦限極故也。禮十九為長殤,以其未成人也。今以十六為全丁,十三為半丁,所任非複童幼之事,豈不傷天理、困百姓乎?謂宜以二十為全丁,十六為半丁,則人無夭折,生長繁滋矣。」帝多納用之。

  甯在豫章,遣十五議曹下屬城,采求風政,並吏假還,訊問官長得失。徐邈與寧書曰:「足下聽斷有允,庶事無滯,則吏慎其負,而人聽不惑矣,豈須邑至裡詣,飾其遊聲哉!非徒不足致益,乃實蠶漁之所資,豈有善人群子而幹非其事,多所告白者乎!自古以來,欲為左右耳目者,無非小人,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,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,遂使讒謅並進,善惡倒置,可不戒哉?足下慎選綱紀,必得國土以攝諸曹,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按,又擇公方之人以為監司,則清濁能否,與事而明,足下但平心處之,何取於耳目哉?昔明德馬後未嘗顧左右與言,可謂遠識,況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!」

  十二月,後秦主萇使其東門將軍任瓫詐遣使招秦主登,許開門納之。登將從之,征東將軍雷惡地將兵在外,聞之,馳騎見登,曰:「姚萇多許,不可信也!」登乃止。萇聞惡地詣登,謂諸將曰:「此羌見登,事不成矣!」登以惡地勇略過人,陰憚之。惡地懼,降于後秦,萇以惡地為鎮軍將軍。

  秦以安成王廣為司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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