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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穆帝升平二年


  晉穆帝升平二年(公元358年)

  春正月,司徒昱稽首歸政,帝不許。

  初,馮鴦既以上黨來降,又附于張平,又自歸於燕,既而複叛燕。二月,燕司徒上庸王評討之,不克。

  秦王堅自將討張平,以鄧羌為前鋒督護,帥騎五千,軍於汾上;平使養子蠔禦之。蠔多力趫捷,能曳牛卻走;城無高下,皆可超越。與羌相持旬餘,莫能相勝。三月,堅至銅壁,平盡眾出戰,蠔單馬大呼,出入秦陳者四、五。堅募人生致之,鷹揚將軍呂光刺蠔,中之,鄧羌擒蠔以獻,平眾大潰。平懼,請降。堅拜平右將軍,以蠔為虎賁中郎將。蠔,本姓弓,上黨人也,堅寵待甚厚,常置左右。秦人稱鄧羌、張蠔皆萬人敵。光,婆樓之子也。堅徙張平部民三千餘戶于長安。

  甲戌,燕主俊遣領軍將軍慕輿根,將兵助司徒評攻馮鴦。根欲急攻之,評曰:「鴦壁堅,不如緩之。」根曰:「不然。公至城下經月,未嘗交鋒。賊謂國家力止於此,遂相固結,冀幸萬一。今根兵初至,形勢方振,賊眾恐懼,皆有離心,計慮未定,從而攻之,無不克者。」遂急攻之。鴦與其黨果相猜忌,鴦奔野王依呂護,其黨盡降。

  夏四月,秦王堅如雍,祠五畤;六月,如河東,祀後土。

  秋八月,豫州刺史謝弈卒。弈,安之兄也。司徒昱以建武將軍桓雲代之。雲,溫之弟也。訪于僕射王彪之。彪之曰:「雲非不才,然溫居上流,已割天下之半,其弟複處西籓;兵權萃於一門,非深根固蒂之宜。人才非可豫量,但當令不與殿下作異者耳。」昱頷之曰:「君言是也。」壬申,以吳興太守謝萬為西中郎將,監司、豫、冀、並四州諸軍事、豫州刺史。

  王羲之與桓溫箋曰:「謝萬才流經通,使之處廊廟,固是後來之秀。今以之俯順荒餘,近是違才易務矣。」又遺萬書曰:「以君邁往不屑之韻,而俯同群碎,誠難為意也。然所謂通識,正當隨事行藏耳。願君每與士卒之下者同甘苦,則盡善矣。」萬不能用。

  徐、兗二州刺史荀羨有疾,以禦史中丞郗曇為羨軍司。曇,鑒之子也。九月庚辰,秦王堅還長安,以太尉侯守尚書令。於是秦大旱。堅減膳徹樂,命後妃以下悉去羅紈;開山澤之利,公私共之,息兵養民,旱不為災。

  王猛日親幸用事,宗親勳舊多疾之。特進、姑臧侯樊世,本氐豪,佐秦主健定關中,謂猛曰:「吾輩耕之,君食之邪?」猛曰:「非徒使君耕之,又將使君炊之!」世大怒曰:「要當懸汝頭于長安城門,不然,吾不處世!」猛以白堅。堅曰:「必殺此老氐,然後百寮可肅。」會世入言事,與猛爭論於堅前,世欲起擊猛。堅怒,斬之。於是群臣見猛皆屏息。

  趙之亡也,其將張平、李曆、高昌皆遣使降燕,已而降晉,又降秦,各受爵位,欲中立以自固。燕主俊使司徒評討張平於並州,司空陽騖討高昌于東燕,樂安王臧討李曆於濮。陽騖攻昌別將于黎陽,不拔。曆奔滎陽,其眾皆降。並州壁壘百餘降于燕,俊以右僕射悅綰為並州刺史以撫之。平所署征西將軍諸葛驤等帥壁壘百三十八降于燕,俊皆複其官爵。平帥眾三千奔平陽,複請降于燕。

  冬十月,泰山太守諸葛攸攻燕東郡,入武陽,燕主俊遣大司馬恪統陽騖及樂安王臧之兵以擊之。攸敗走,還泰山,恪遂渡河,略地河南,分置守宰。

  燕主俊欲經營秦、晉,十二月,令州郡校實見丁,戶留一丁,餘悉發為兵,欲使步卒滿一百五十萬,期來春大集洛陽。武邑劉貴上書,極陳「百姓凋弊,發兵非法,必致土崩之變。」俊善之,乃更令三五發兵,寬其期日,以來冬集鄴。

  時燕調發繁數,官司各遣使者,道路旁午,郡縣苦之。太尉、領中書監封弈請「自今非軍期嚴急,不得遣使,自餘賦發皆責成州郡,其群司所遣彈督先在外者,一切攝還。」俊從之。

  燕泰山太守賈堅屯山茌,荀羨引兵擊之;堅所將才七百餘人,羨兵十倍於堅。堅將出戰,諸將皆曰:「眾少,不如固守。」堅曰:「固守亦不能免,不如戰也。」遂出戰,身先士卒,殺羨兵千餘人,複還入城。羨進攻之,堅歎曰:「吾自結髮,志立功名,而每值窮厄,豈非命乎!與其屈辱而生,不若守節而死。」乃謂將士曰:「今危困,計無所設,卿等可去,吾將止死。」將士皆泣曰:「府君不出,眾亦俱死耳。」乃扶堅上馬。堅曰:「我如欲逃,必不相遣。今當為卿曹決鬥,若勢不能支,卿等可趣去,勿複顧我也!」乃開門直出。羨兵四集,堅立馬橋上,左右射之,皆應弦而倒。羨兵眾多,從塹下斫橋,堅人馬俱陷,生擒之,遂拔山茌。羨謂堅曰:「君父、祖世為晉臣,奈何背本不降?」堅曰:「晉自棄中華,非吾叛也。民既無主,強則托命。既已事人,安可改節!吾束脩自立,涉趙曆燕,未嘗易志,君何匆匆相謂降乎!」羨複責之,堅怒曰:「豎子,兒女禦乃公!」羨怒,執置雨中,數日,堅憤惋而卒。

  燕青州刺史慕容塵遣司馬悅明救泰山,羨兵大敗,燕複取山茌。燕主俊以賈堅子活為任城太守。

  荀羨疾篤,征還,以郗曇為北中郎將、都督徐、兗、青、冀、幽五州諸軍事、徐、兗二州刺史,鎮下邳。

  燕吳王垂娶段末柸女,生子令、寶。段氏才高性烈,自以貴姓,不尊事可足渾後,可足渾氏銜之。燕主俊素不快於垂,中常侍涅皓因希旨告段氏及吳國典書令遼東高弼為巫蠱,欲以連汙垂。俊收段氏及弼下大長秋、延尉考驗,段氏及弼志氣確然,終無撓辭。掠治日急,垂湣之,私使人謂段氏曰:「人生會當一死,何堪楚毒如此!不若引服。」段氏歎曰:「吾豈愛死者耶!若自誣以惡逆,上辱祖宗,下累于王,固不為也!」辯答益明,故垂得免禍,而段氏竟死於獄中。出垂為平州刺史,鎮遼東。垂以段氏女弟為繼室;足渾氏黜之,以其妹長安君妻垂;垂不悅,由是益惡之。

  匈奴劉閼頭部落多叛,懼而東走,乘冰渡河,半渡而冰解,後眾盡歸劉悉勿祈,閼頭奔代。悉勿祈,務桓之子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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