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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成帝鹹和四年


  晉成帝鹹和四年(公元329年)

  春正月,光祿大夫陸曄及弟尚書左僕射玩說匡術,以苑城附於西軍;百官皆赴之,推曄督宮城軍事。陶侃命毛寶守南城,鄧嶽守西城。

  右衛將軍齊超、侍中鐘雅與建康令管旆等謀奉帝出赴西軍;事泄,蘇逸使其將平原任讓將兵入宮收超、雅。帝抱持悲泣曰:「還我侍中、右衛!」讓奪而殺之。初,讓少無行,太常華恒為本州大中正,黜其品。及讓為蘇峻將,乘勢多所誅殺,見恒輒恭敬,不敢縱暴。及鐘、劉之死,蘇逸欲並殺恒,讓盡心救衛,恒乃得免。

  冠軍將軍趙胤遣部將甘苗擊祖約于曆陽,戊辰,約夜帥左右數百人奔後趙,其將牽騰帥眾出降。

  蘇逸、蘇碩、韓晃並力攻台城,焚太極東堂及秘閣,毛寶登城,射殺數十人。晃謂寶曰:「君名勇果,何不出鬥?」寶曰:「君名健將,何不入鬥?」晃笑而退。

  趙太子熙聞趙主曜被擒,大懼,與南陽王胤謀西保秦州。尚書胡勳曰:「今雖喪君,境土尚完,將士不叛,且當並力拒之;力不能拒,走未晚也。」胤怒,以為沮眾,斬之,遂帥百官奔上邽,諸征鎮亦皆棄所守從之,關中大亂。將軍蔣英、辛恕擁眾數十萬據長安,遣使降後趙,後趙遣石生帥洛陽之眾赴之。

  二月丙戌,諸軍攻石頭。建成長史滕含擊蘇逸,大破之。蘇碩帥驍勇數百,渡准而戰,溫嶠擊斬之。韓晃等懼,以其眾就張健于曲阿,門隘不得出,更相蹈藉,死者萬數。西軍獲蘇逸,斬之。滕含部將曹據抱帝奔溫嶠船,群臣見帝,頓首號泣請罪。殺西陽王羕,並其二子播、充、孫崧及彭城王雄。陶侃與任讓有舊,為請其死。帝曰:「是殺吾侍中、右衛者,不可赦也。」乃殺之。司徒導入石頭,令取故節,陶侃笑曰:「蘇武節似不如是。」導有慚色。丁亥,大赦。

  張健疑弘徽等貳於己,皆殺之,帥舟師自延陵將入吳興。乙未,揚烈將軍王允之與戰,大破之,獲男女萬餘口。健複與韓晃、馬雄等輕軍西趨故鄣,郗鑒遣軍李閎追之,及于平陵山,皆斬之。

  是時宮闕灰燼,以建平園為宮。溫嶠欲遷都豫章,三吳之豪請都會稽,二論紛紜未決。司徒導曰:「孫仲謀、劉玄德俱言:『建康,王者之宅。』古之帝王,不必以豐儉移都。苟務本節用,何憂凋弊!若農事不修,則樂土為墟矣。且北寇遊魂,伺我之隙,一旦示弱,竄於蠻越,求之望實,懼非良計。今特宜鎮之以靜,群情自安。」由是不復徙都。以褚翜為丹楊尹。時兵火之後,民物凋殘,翜收集散亡,京邑遂安。

  壬寅,以湘州並荊州。

  三月壬子,論平蘇峻功,以陶侃為侍中、太尉,封長沙郡公,加都督交、廣、甯州諸軍事;郗鑒為侍中、司空、南昌縣公;溫嶠為驃騎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,加散騎常侍、始安郡公;陸曄進爵江陵公;自餘賜爵侯、伯、子、男者甚眾。卞壼及二子眕、盱、醒彝、劉超、鐘雅、羊曼、陶瞻,皆加贈諡。路永、匡術、賈甯,皆蘇峻之黨也;峻未敗,永等去峻歸朝廷,王導欲賞以官爵。溫嶠曰:「永等皆峻之腹心,首為亂階,罪莫大焉。晚雖改悟,未足以贖前罪;得全首領,為幸多矣,豈可複褒寵之哉!」導乃止。

  陶侃以江陵偏遠,移鎮巴陵。朝議欲留溫嶠輔政,嶠以王導先帝所任,固辭還籓;又以京邑荒殘,資用不給,乃留資蓄,具器用,而後旋于武昌。

  帝之出石頭也,庾亮見帝,稽顙哽咽,詔亮與大臣俱升御座。明日,亮複泥首謝罪,乞骸骨,欲闔門投竄山海。帝遣尚書、侍中手詔慰喻曰:「此社稷之難,非舅之責也。」亮上疏自陳:「祖約、蘇峻縱肆凶逆,罪由臣發,寸斬屠戮,不足以謝七廟之靈,塞四海之責。朝廷複何理齒臣於人次,臣亦何顏自次於人理!願陛下雖垂寬宥,全其首領;猶宜棄之,任其自存自沒,則天下粗知勸戒之綱矣。」優詔不許。亮又欲遁逃山海,自暨陽東出;詔有司錄奪舟船。亮乃求外鎮自效,出為都督豫州、揚州之江西、宣城諸軍事、豫州刺史,領宣城內史,鎮蕪湖。

  陶侃、溫嶠之討蘇峻也,移檄征、鎮,使各引兵入援。湘州刺史益陽侯卞敦擁兵不赴,又不給軍糧,遣督護將數百人隨大軍而已,朝野莫不怪歎。及峻平,陶侃奏敦阻軍,顧望不赴國難,請檻車收付廷尉。王導以喪亂之後,宜加寬宥,轉敦安南將軍、廣州刺史;病不赴,征為光祿大夫、領少府。敦憂愧而卒,追贈本官,加散騎常侍,諡曰敬。

  ***

  臣光曰:「庾亮以外戚輔政,首發禍機,國破君危,竄身苟免;卞敦位列方鎮,兵糧俱足,朝廷顛覆,坐觀勝負。人臣之罪,孰大於此!既不能明正典刑,又以寵祿報之,晉室無政,亦可知矣。任是責者,豈非王導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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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徙高密王紘為彭城王。紘,雄之弟也。

  夏四月乙未,始安忠武公溫嶠卒,葬于豫章。朝廷欲為之造大墓於元、明二帝陵之北,太尉侃上表曰:「嶠忠誠著於聖世,勳義感於人神。使亡而有知,豈樂今日勞費之事!願陛下慈恩,停其移葬。」詔從之。

  以平南軍司劉胤為江州刺史。陶侃、郗鑒皆言胤非方伯才,司徒導不從。或謂導子悅曰:「今大難之後,紀綱弛頓。自江陵至於建康三千餘裡,流民萬計,布在江州。江州,國之南籓,要害之地,而胤以忲侈之性,臥而對之,不有外變,必有內患矣。」悅曰:「此溫平南之意也。」

  秋八月,趙南陽王胤帥眾數萬自上邽趣長安,隴東、武都、安定、新平、北地、扶風、始平諸郡戎、夏皆起兵應之。胤軍于仲橋;石生嬰城自守,後趙中山公虎帥騎二萬救之。九月,虎大破趙兵于義渠,胤奔還上邽。虎乘勝追擊,枕屍千里。上邽潰,虎執趙太子熙、南陽王胤及其將王公卿校以下三千餘人,皆殺之,徙其台省文武、關東流民、秦雍大族九千餘人于襄國;又坑五郡屠各五千餘人於洛陽。進攻集木且羌於河西,克之,俘獲數萬,秦、隴悉平。氐王蒲洪、羌酋姚戈仲俱降於虎,虎表洪監六夷軍事,弋仲為六夷左都督。徙氐、羌十五萬落于司、冀州。

  初,隴西鮮卑乞伏述延居於苑川,侵並鄰部,士馬強盛。及趙亡,述延懼,遷于麥田。述延卒,子傉大寒立;傉大寒立;大寒卒,子司繁立。

  江州刺史劉胤矜豪日甚,專務商販,殖財百萬,縱酒耽樂,不恤政事。冬十二月,詔征後將軍郭默為右軍將軍。默樂為邊將,不願宿衛,以情訴於胤。胤曰:「此非小人之所及也。」默將赴召,求資於胤,胤不與,默由是怨胤。胤長史張滿等素輕默,或倮露見之,默常切齒。臘日,胤餉默豚酒,默對信投之水中。會有司奏:「今朝廷空竭,百官無祿,惟資江州運漕,而胤商旅繼路,以私廢公,請免胤官。」書下,胤不即歸罪,方自申理。僑人蓋肫掠人女為妻,張滿使還其家,肫不從,而謂郭默曰:「劉江州不受免,密有異圖,與張滿等日夜計議,惟忌郭侯一人,欲先除之。」默以為然,帥其徒候旦門開襲胤。胤將吏欲拒默,默呵之曰:「我被詔有所討,動者誅三族!」遂入至內寢,牽胤下,斬之;出,取胤僚佐張滿等,誣以大逆,悉斬之。傳胤首于京師,詐作詔書,宣示內外。掠胤女及諸妾並金寶還船,初雲下都,既而停胤故府。招引譙國內史桓宣,宣固守不從。

  是歲,賀蘭部及諸大人共立拓跋翳槐為代王,代王紇那奔宇文部。翳槐遣其弟什翼犍質于趙以請和。

  河南王吐延,雄勇多猜忌,羌酋薑聰刺之;吐延不抽劍,召其將紇扢泥,使輔其子葉延,保于白蘭,抽劍而死。葉延孝而好學,以為禮「公孫之子得以王父字為氏」,乃自號其國曰吐谷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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