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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懷帝永嘉四年


  晉懷帝永嘉四年(公元310年)

  春正月乙丑朔,大赦。

  漢主淵立單征女為皇后,梁王和為皇太子,大赦;封子義為北海王;以長樂王洋為大司馬。

  漢鎮東大將軍石勒濟河,拔白馬,王彌以三萬眾會之,共寇徐、豫、兗州。二月,勒襲鄄城,殺兗州刺史袁孚,遂拔倉垣,殺王堪。複北濟河,攻冀州諸郡,民從之者九萬餘口。

  成太尉李國鎮巴西,帳下文石殺國,以巴西降羅尚。

  太傅越征建威將軍吳興錢璯及揚州刺史王敦。璯謀殺敦以反,敦奔建業,告琅邪王睿。璯遂反,進寇陽羨,睿遣將軍郭逸等討之;周玘糾合鄉里,與逸等共討璯,斬之。玘三定江南,睿以玘為吳興太守,于其鄉里置義興郡以旌之。

  曹嶷自大樑引兵而東,所至皆下,遂克東平,進攻琅邪。

  夏四月,王浚將祁弘敗漢冀州刺史劉靈于廣宗,殺之。

  成主雄謂其將張寶曰:「汝能得梓潼,吾以李離之官賞汝。」寶乃先殺人而亡奔梓潼,訇琦等信之,委以心腹。會羅尚遣使至梓潼,琦等出送之;寶從後閉門,琦等奔巴西。雄以寶為太尉。

  幽、並、司、冀、秦、雍六州大蝗,食草木、牛馬毛皆盡。

  秋七月,漢楚王聰、始安王曜、石勒及安北大將軍越國圍河內太守裴整于懷,詔征虜將軍宋抽救懷。勒與平北大將軍王桑逆擊抽,殺之;河內人執整以降,漢主淵以整為尚書左丞。河內督將郭默收整餘眾,自為塢主,劉琨以默為河內太守。羅尚卒于巴郡,詔以長沙太守下邳皮素代之。

  庚午,漢主淵寢疾;辛未,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宰,長樂王洋為太傅,江都王延年為太保,楚王聰為大司馬、大單于,並錄尚書事。置單于台于平陽西。以齊王裕為大司徒,魯王隆為尚書令,北海王乂為撫軍大將軍、領司隸校尉,始安王曜為征討大都督、領單于左輔,廷尉喬智明為冠軍大將軍、領單于右輔,光祿大夫劉殷為左僕射,王育為右僕射,任顗為吏部尚書,朱紀為中書監,護軍馬景領左衛將軍,永安王安國領右衛將軍,安昌王盛、安邑王飲、西陽王璿皆領武衛將軍,分典禁兵。初,盛少時,不好讀書,唯讀《孝經》、《論語》,曰:「誦此能行,足矣,安用多誦而不行乎!」李熹見之,歎曰:「望之如可易,及至,肅如嚴君,可謂君子矣!」淵以其忠篤,故臨終委以要任。丁醜,淵召太宰歡樂等入禁中,受遺詔輔政。己卯,淵卒;太子和即位。

  和性猜忌無恩。宗正呼延攸,翼之子也,淵以其無才行,終身不遷官;侍中劉乘,素惡楚王聰;衛尉西昌王銳,恥不預顧命;乃相與謀,說和曰:「先帝不惟輕重之勢,使三王總強兵于內,大司馬擁十萬眾屯于近郊,陛下便為寄坐耳。宜早為之計。」和,攸之甥也,深信之。辛巳夜,召安昌王盛、安邑王欽等告之。盛曰:「先帝梓宮在殯,四王未有逆節,一旦自相魚肉,天下謂陛下何!且大業甫爾,陛下勿信讒夫之言以疑兄弟。兄弟尚不可信,他人誰足信哉!」攸、銳怒之曰:「今日之議,理無有二,領軍是何言乎!」命左右刃之。盛既死,欽懼曰:「惟陛下命!」壬午,銳帥馬景攻楚王聰于單于台,攸帥永安王安國攻齊王裕于司徒府,乘帥安邑王飲攻魯王隆,使尚書田密、武衛將軍劉璿攻北海王乂。密、璿挾乂斬關歸於聰,聰命貫甲以待之。銳知聰有備,馳還,與攸、乘共攻隆、裕。攸、乘疑安國、欽有異志,殺之。是日,斬裕,癸未,斬隆。甲申,聰攻西明門,克之;銳等走入南宮,前鋒隨之。乙酉,殺和於光極西室,收銳、攸、乘,梟首通衢。

  群臣請聰即帝位;聰以北海王乂,單後之子也,以位讓之。乂涕泣固請,聰久而許之,曰:「乂及群公正以禍難尚殷,貪孤年長故耳。此家國之事,孤何敢辭!俟乂年長,當以大業歸之。」遂即位。大赦,改元光興。尊單氏曰皇太后,其母張氏曰帝太后。以義為皇太弟、領大單于、大司徒。立其妻呼延氏為皇后。呼延氏,淵後之從父妹也。封其子粲為河內王,易為河間王,翼為彭城王,悝為高平王;仍以粲為撫軍大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。以石勒為並州刺史,封汲郡公。

  略陽臨渭氐酋蒲洪,驍勇多權略,群氐畏服之。漢主聰遣使拜洪平遠將軍,洪不受,自稱護氐校尉、秦州刺史、略陽公。九月辛未,葬漢主淵於永光陵,諡曰光文皇帝,廟號高祖。

  雍州流民多在南陽,詔書遣還鄉里。流民以關中荒殘,皆不願歸;征南將軍山簡、南中郎將杜蕤各遣兵送之,促期令發。京兆王如遂潛結壯士,夜襲二軍,破之。於是馮翊嚴嶷、京兆侯脫各聚眾攻城鎮,殺令長以應之,未幾,眾至四五萬,自號大將軍、領司、雍二州牧,稱籓於漢。

  冬十月,漢河內王粲、始安王曜及王彌帥眾四萬寇洛陽,石勒帥騎二萬會粲于大陽,敗監軍裴邈于澠池,遂長驅入洛川。粲出軒轅,掠梁、陳、汝、潁間。勒出成皋關,壬寅,圍陳留太守王贊于倉垣,為贊所敗,退屯文石津。

  劉琨自將討劉虎及白部,遣使卑辭厚禮說鮮卑拓跋猗盧以請兵。猗盧使其弟弗之子郁律帥騎二萬助之,遂破劉虎、白部,屠其營。琨與猗盧結為兄弟,表猗盧為大單于,以代郡封之為代公。時代郡屬幽州,王浚不許,遣兵擊猗盧,猗盧拒破之。浚由是與琨有隙。

  猗盧以封邑去國懸遠,民不相接,乃帥部落萬餘家自雲中入雁門,從琨求陘北之地。琨不能制,且欲倚之為援,乃徙樓煩、馬邑、陰館、繁畤、崞五縣民于陘南,以其地與猗盧;由是猗盧益盛。

  琨遣使言于太傅越,請出兵共討劉聰、石勒;越忌苟晞及豫州刺史馮嵩,恐為後患,不許。琨乃謝猗盧之兵,遣歸國。

  劉虎收餘眾,西渡河,居朔方肆盧川,漢主聰以虎宗室,封樓煩公。

  壬子,以劉琨為平北大將軍,王浚為司空,進鮮卑段務勿塵為大單于。

  京師饑困日甚,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征天下兵,使入援京師。帝謂使者曰:「為我語諸征、鎮:今日尚可救,後則無及矣!」既而卒無至者。征南將軍山簡遣督護王萬將兵入援,軍于涅陽,為王如所敗。如遂大掠沔、漢,進逼襄陽,簡嬰城自守。荊州刺史王澄自將,欲援京師,至沶口,聞簡敗,眾散而還。朝議多欲遷都以避難,王衍以為不可,賣車牛以安眾心。山簡為嚴嶷所逼,自襄陽徙屯夏口。

  石勒引兵濟河,將趣南陽,王如、侯脫、嚴嶷等聞之,遣眾一萬屯襄城以拒勒。勒擊之,盡俘其眾,進屯宛北。是時,侯脫據宛,王如據穰。如素與脫不協,遣使重賂勒,結為兄弟,說勒使攻脫。勒攻宛,克之;嚴嶷引兵救宛,不及而降。勒斬脫;囚嶷,送於平陽,盡並其眾。遂南寇襄陽,攻拔江西壘壁三十餘所。還,趣襄城,王如遣弟璃襲勒;勒迎擊,滅之,複屯江西。

  太傅越既殺王延等,大失眾望;又以胡寇益盛,內不自安,乃戎服入見,請討石勒,且鎮集兗、豫。帝曰:「今胡虜侵逼郊畿,人無固志,朝廷社稷,倚賴於公,豈可遠出以孤根本!」對曰:「臣出,幸而破賊,則國威可振,猶愈於坐待困窮也。」十一月甲戌,越帥甲士四萬向許昌,留妃裴氏、世子毘及龍驤將軍李惲、右衛將軍何倫守衛京師,防察宮省;以潘滔為河南尹,總留事。越表以行台自隨,用太尉衍為軍司,朝賢素望,悉為佐吏,名將勁卒,鹹入其府。於是宮省無複守衛,荒饉日甚,殿內死人交橫;盜賊公行,府寺營署,並掘塹自守。越東屯項,以馮嵩為左司馬,自領豫州牧。

  竟陵王楙白帝遣兵襲何倫,不克;帝委罪於楙,楙逃竄,得免。

  揚州都督周馥以洛陽孤危,上書請遷都壽春。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己而直上書,大怒,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碩。馥不肯行,令碩帥兵先進。碩詐稱受越密旨,襲馥,為馥所敗,退保東城。

  詔加張軌鎮西將軍、都督隴右諸軍事。光祿大夫傅祗、太常摯虞遣軌書,告以京師饑匱。軌遣參軍杜勳獻馬五百匹,毯布三萬匹。

  成太傅驤攻譙登於涪城。羅尚子宇及參佐素惡登,不給其糧。益州刺史皮素怒,欲治其罪;十二月,素至巴郡,羅宇等使人夜殺素,建平都尉暴重殺宇,巴郡亂。驤知登食盡援絕,攻涪愈急。士民皆熏鼠食之,餓死甚眾,無一人離叛者。驤子壽先在登所,登乃歸之。三府官屬表巴東監軍南陽韓松為益州刺史,治巴東。

  初,帝以王彌、石勒侵逼京畿,詔苟晞督帥州郡討之。會曹嶷破琅邪,北收齊地,兵勢甚盛,苟純閉城自守。晞還救青川,與嶷連戰,破之。

  是歲,甯州刺史王遜到官,表李釗為朱提太守。時甯州外逼于成,內有夷寇,城邑丘墟。遜惡衣菜食,招集離散,勞徠不倦,數年之間,州境複安。誅豪右不奉法者十餘家;以五苓夷昔為亂首,擊滅之,內外震服。

  漢主聰自以越次而立,忌其嫡兄恭;因恭寢,穴其壁間,刺而殺之。

  漢太后單氏卒,漢主聰尊母張氏為皇太后。單氏年少美色,聰烝焉。太弟乂屢以為言,單氏慚恚而死。乂寵由是漸衰,然以單氏故,尚未之廢也。呼延後言於聰曰:「父死子繼,古今常道。陛下承高祖之業,太弟何為者哉!陛下百年後,粲兄弟必無種矣。」聰曰:「然,吾當徐思之。」呼延氏曰:「事留變生,太弟見粲兄弟浸長,必有不安之志,萬一有小人交構其間,未必不禍發於今日也。」聰心然之。乂舅光祿大夫單沖泣謂乂曰:「疏不間親。主上有意于河內王矣,殿下何不避之!」乂曰:「河瑞之末,主上自惟嫡庶之分,以大位讓乂。乂以主上齒長,故相推奉。天下者,高祖之天下,兄終弟及,何為不可!粲兄弟既壯,猶今日也。且子弟之間,親疏詎幾,主上寧可有此意乎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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