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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獻帝建安九年


  漢獻帝建安九年(公元204年)

  春正月,曹操濟河,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。

  二月,袁尚複攻袁譚于平原,留其將審配、蘇由守鄴。曹操進軍至洹水,蘇由欲為內應,謀泄,出奔操。操進至鄴,為土山、地道以攻之。尚武安長尹楷屯毛城,以通上黨糧道。夏四月,操留曹洪攻鄴,自將擊楷,破之而還。又擊尚將沮鵠於邯鄲,拔之。易陽令韓範、涉長梁岐皆舉縣降。徐晃言於操曰:「二袁未破,諸城未下者傾耳而聽,宜旌賞二縣以示諸城。」操從之,範、岐皆賜爵關內侯。黑山賊帥張燕遣使求助,操拜平北將軍。

  五月,操毀土山、地道,鑿塹圍城,周回四十裡,初令淺,示若可越。配望見,笑之,不出爭利。操一夜浚之,廣深二丈,引漳水以灌之;城中餓死者過半。

  秋七月,尚將兵萬餘人還救鄴;未到,欲令審配知外動止,先使主簿巨鹿李孚入城。孚斫問事杖,系著馬邊,自著平上幘,將三騎,投暮詣鄴下;自稱都督,曆北圍,循表而東,步步呵責守圍將士,隨輕重行其罰。遂曆操營,前至南圍,當章門,複責怒守圍者,收縛之。因開其圍,馳到城下,呼城上人,城上人以繩引,孚得入。配等見孚,悲喜,鼓噪稱萬歲。守圍者以狀聞,操笑曰:「此非徒得入也,方且複出。」孚知外圍益急,不可覆冒,乃請配悉出城中老弱以省穀,夜,簡別數千人,皆使持白幡,從三門並出降。孚複將三騎作降人服,隨輩夜出,突圍得去。

  尚兵既至,諸將皆以為:「此歸師,人自為戰,不如避之。」操曰:「尚從大道來,當避之;若循西山來者,此成禽耳。」尚果循西山來,東至陽平亭,去鄴十七裡,臨滏水為營。夜,舉火以示城中,城中亦舉火相應。配出兵城北,欲與尚對決圍。操逆擊之,敗還,尚亦破走,依曲漳為營,操遂圍之。未合,尚懼,遣使求降;操不聽,圍之益急。尚夜遁,保祁山,操複進圍之。尚將馬延、張顗等臨陳降,眾大潰,尚奔中山。盡收其輜重,得尚印綬、節鉞及衣物,以示城中,城中崩沮。審配令士卒曰:「堅守死戰!操軍疲矣,幽州方至,何憂無主!」操出行圍,配伏弩射之,幾中。配兄子榮為東門校尉,八月戊寅,榮夜開門內操兵。配拒戰城中,操兵生獲之。辛評家系鄴獄,辛毘馳往,欲解之,已悉為配所殺。操兵縛配詣帳下,毘逆以馬鞭擊其頭,罵之曰:「奴,汝今日真死矣!」配顧曰:「狗輩,正由汝曹破我冀州,恨不得殺汝也!且汝今日能殺生我邪?」有頃,操引見,謂配曰:「曩日孤之行圍,何弩之多也!」配曰:「猶恨其少!」操曰:「卿忠於袁氏,亦自不得不爾。」意欲活之。配意氣壯烈,終於橈辭,而辛毘等號哭不已,遂斬之。冀州人張子謙先降,素與配不善,笑謂配曰:「正南,卿竟何如我?」配厲聲曰:「汝為降虜,審配為忠臣。雖死,豈羨汝生邪!」臨行刑,叱持兵者令北向,曰:「我君在北也。」操乃臨祀紹墓,哭之流涕;慰勞紹妻,還其家人寶物,賜雜繒絮,稟食之。

  初,袁紹與操共起兵,紹問操曰:「若事不輯,則方面何所可據?」操曰:「足下意以為何如?」紹曰:「吾南據河,北阻燕、代,兼戎狄之眾,南向以爭天下,庶可以濟乎!」操曰:「吾任天下之智力,以道禦之,無所不可。」

  九月,詔以操領冀州牧;操讓還兗州。

  初,袁尚遣從事安平牽招至上党督軍糧,未還,尚走中山,招說高幹以並州迎尚,並力觀變,幹不從。招乃東詣曹操,操複以為冀州從事。又辟崔琰為別駕,操謂琰曰:「昨案戶籍,可得三十萬眾,故為大州也。」琰對曰:「今九州幅裂,二袁兄弟親尋干戈,冀方蒸庶,暴骨原野,未聞王師存問風俗,救其塗炭,而校計甲兵,唯此為先,斯豈鄙州士女所望於明公哉!」操改容謝之。許攸恃功驕嫚,嘗于眾坐呼操小字曰:「某甲,卿非我,不得冀州也!」操笑曰:「汝言是也。」然內不樂,後竟殺之。

  冬十月,有星孛于東井。

  高幹以並州降,操複以幹為並州刺史。

  曹操之圍鄴也,袁譚複背之,略取甘陵、安平、勃海、河間。攻袁尚于中山,尚敗,走故安,從袁熙;譚悉收其眾,還屯龍湊。操與譚書,責以負約,與之絕婚,女還,然後進討。

  十二月,操軍其門,譚拔平原,走保南皮,臨清河而屯。操入平原,略定諸縣。

  曹操表公孫度為武威將軍,封永甯鄉侯。度曰:「我王遼東,何永寧也!」藏印綬於武庫。是歲,度卒,子康嗣位,以永甯鄉侯封其弟恭。操以牽招嘗為袁氏領烏桓,遣詣柳城,撫慰烏桓。值峭王嚴五千騎欲助袁譚,又,公孫康遣使韓忠假峭王單于印綬。峭王大會群長,忠亦在坐。峭王問招:「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,假我為單于;今曹公複言當更白天子,假我真單于;遼東複持印綬來。如此,誰當為正?」招答曰:「昔袁公承制,得有所拜假。中間違錯天子命,曹公代之,言當白天子,更假真單于,是也。遼東下郡,何得擅稱拜假也!」忠曰:「我遼東在滄海之東,擁兵百餘萬,又有扶餘、濊貊之用。當今之勢,強者為右,曹操何得獨為是也!」招呵忠曰:「曹公允恭明哲,翼戴天子,伐叛柔服,寧靜四海。汝君臣頑囂,今恃險遠,背違天命,欲擅拜假,侮弄神器;方當屠戮,何敢慢易咎毀大人!」便捉忠頭頓築,拔刀欲斬之。峭王驚怖,徒跣抱招,以救請忠,左右失色。招乃還坐,為峭王等說成敗之效,禍福所歸;皆下席跪伏,敬受敕教,便辭遼東之使,罷所嚴騎。

  丹楊大都督媯覽、郡丞戴員殺太守孫翊。將軍孫河屯京城,馳赴宛陵,覽、員複殺之;遣人迎揚州刺史劉馥,令往曆陽,以丹楊應之。覽入居軍府中,欲逼取翊妻徐氏。徐氏紿之曰:「乞須晦日,設祭除服,然後聽命。」覽許之。徐氏潛使所親語翊親近舊將孫高、傅嬰等與共圖覽,高、嬰涕泣許諾,密呼翊時侍養者二十餘人與盟誓合謀。到晦日,設祭。徐氏哭泣盡哀,畢,乃除服,薰香沐浴,言笑歡悅。大小悽愴,怪其如此。覽密覘,無複疑意。徐氏呼高、嬰置戶內,使人召覽入。徐氏出戶拜覽,適得一拜,徐大呼:「二君可起!」高、嬰俱出,共殺覽,餘人即就外殺員。徐氏乃還縗絰,奉覽、員首以祭翊墓,舉軍震駭。孫權聞亂,從椒丘還。至丹楊,悉族誅覽、員餘党,擢高、嬰為牙門,其餘賞賜有差。

  河子韶,年十七,收河餘眾屯京城。權引軍發吳,夜至京城下營,試攻驚之;兵皆乘城,傳檄備警,歡聲動地,頗射外人。權使曉諭,乃止。明日見韶,拜承列校尉,統河部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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