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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獻帝初平三年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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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獻帝初平三年(公元192年) 春正月丁醜,赦天下。 董卓遣牛輔將兵屯陝,輔分遣校尉北地李傕、張掖郭汜、武威張濟將步騎數萬擊破朱俊于中牟,因掠陳留、潁川諸縣,所過殺虜無遺。 初,荀淑有孫曰彧,少有才名,何顒見而異之,曰:「王佐才也!」及天下亂,彧謂父老曰:「潁川四戰之地,宜亟避之。」鄉人多懷土不能去,彧獨率宗族去依韓馥。會袁紹已奪馥位,待彧以上賓之禮。彧度紹終不能定大業,聞曹操有雄略,乃去紹從操。操與語,大悅,曰:「吾子房也!」以為奮武司馬。其鄉人留者,多為傕、汜等所殺。 袁紹自出拒公孫瓚,與瓚戰于界橋南二十裡。瓚兵三萬,其鋒甚銳。紹令麹義領精兵八百先登,強弩千張夾承之。瓚輕其兵少,縱騎騰之。義兵伏楯下不動,未至十數步,一時同發,歡呼動地,瓚軍大敗。斬其所置冀州刺史嚴綱,獲甲首千餘級。追至界橋,瓚斂兵還戰,義複破之,遂到瓚營,拔其牙門,餘眾皆走。 初,兗州刺史劉岱與紹、瓚連和,紹令妻子居岱所,瓚亦遣從事范方將騎助岱。及瓚擊破紹軍,語岱令遣紹妻子,別敕范方:「若岱不遣紹家,將騎還!吾定紹,將加兵於岱。」岱與官屬議,連日不決,聞東郡程昱有智謀,召而問之,昱曰:「若棄紹近援而求瓚遠助,此假人於越以救溺子之說也。夫公孫瓚非袁紹之敵也,今雖壞紹軍,然終為紹所禽。」岱從之。范方將其騎歸,未至而瓚敗。 曹操軍頓丘,於毒等攻東武陽。操引兵西入山,攻毒等本屯。諸將皆請救武陽。操曰:「使賊聞我西而還,武陽自解也,不過,我能敗其本屯;虜不能拔武陽必矣。」遂行。毒聞之,棄武陽還。操遂擊眭固及匈奴于夫羅于內黃,皆大破之。 董卓以其弟旻為左將軍,兄子璜為中軍校尉,皆典兵事,宗族內外並列朝廷。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,弄以金紫。卓車服僭擬天子,召呼三台,尚書以下皆自詣卓府啟事。又築塢于郿,高厚皆七丈,積穀為三十年儲,自雲:「事成,雄據天下;不成,守此足以畢老。」卓忍於誅殺,諸將言語有蹉跌者,便戮於前,人不聊生。司徒王允與司隸校尉黃琬、僕射士孫瑞、尚書楊瓚密謀誅卓。中郎將呂布,便弓馬,膂力過人,卓自以遇人無禮,行止常以布自衛,甚愛信之,誓為父子。然卓性剛褊,嘗小失卓意,卓拔手戟擲布,布拳捷避之,而改容顧謝,卓意亦解。布由是陰怨于卓。卓又使布守中閣,而私于傅婢,益不自安。王允素善待布,布見允,自陳卓幾見殺之狀,允因以誅卓之謀告布,使為內應。布曰:「如父子何?」曰:「君自姓呂,本非骨肉。今憂死不暇,何謂父子?擲戟之時,豈有父子情邪!」布遂許之。 夏四月丁巳,帝有疾新愈,大會未央殿。卓朝服乘車而入,陳兵夾道,自營至宮,左步右騎,屯衛周匝,令呂布等扞衛前後。王允使士孫瑞自書詔以授布,布令同郡騎都尉李肅與勇士秦誼、陳衛等十餘人偽著衛士服,守北掖門內以待卓。卓入門,肅以戟刺之;卓衷甲,不入,傷臂,墮車,顧大呼曰:「呂布何在?」布曰:「有詔討賊臣!」卓大罵曰:「庸狗,敢如是邪!」布應聲持矛刺卓,趣兵斬之。主簿田儀及卓倉頭前赴其屍,布又殺之,凡所殺三人。布即出懷中詔版以令吏士曰:「詔討卓耳,餘皆不問。」吏士皆正立不動,大稱萬歲。百姓歌舞于道,長安中士女賣其珠玉衣裝市酒肉相慶者,填滿街肆。弟旻、璜等及宗族老弱在郿,皆為其群下所斫射死。暴卓屍於市。天時始熱,卓素充肥,脂流於地,守屍吏為大炷,置卓臍中然之,光明達曙,如是積日。諸袁門生聚董氏之屍,焚灰揚之于路。塢中有金二三萬斤,銀八九萬斤,錦綺奇玩積如丘山。以王允錄尚書事,呂布為奮威將軍、假節、儀比三司,封溫侯,共秉朝政。 卓之死也,左中郎將高陽侯蔡邕在王允坐,聞之驚歎。允勃然叱之曰:「董卓,國之大賊!幾亡漢室。君為王臣,所宜同疾,而懷其私遇,反相傷痛,豈不共為逆哉!」即收付廷尉。邕謝曰:「身雖不忠,古今大義,耳所厭聞,口所常玩,豈當背國而向卓也!願黥首刖足,繼成漢史。」士大夫多矜救之,不能得。太尉馬日磾謂允曰:「伯喈曠世逸才,多識漢事,當續成後史,為一代大典;而所坐至微。誅之,無乃失人望乎!」允曰:「昔武帝不殺司馬遷,使作謗書流於後世。方今國祚中衰,戎馬在郊,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,既無益聖德,複使吾党蒙其訕議。」日磾退而告人曰:「王公其無後乎!善人,國之紀也;製作,國之典也;滅紀廢典,其能久乎!」邕遂死獄中。 初,黃門侍郎荀攸與尚書鄭泰、侍中種輯等謀曰:「董卓驕忍無親,雖資強兵,實一匹夫耳,可直刺殺也。」事垂就而覺,收攸系獄,泰逃奔袁術。攸言語飲食自若,會卓死。得免。 青州黃巾寇兗州,劉岱欲擊之,濟北相鮑信諫曰:「今賊眾百萬,百姓皆震恐,士卒無鬥志,不可敵也。然賊軍無輜重,唯以鈔略為資。今不若畜士眾之力,先為固守。彼欲戰不得,攻又不能,其勢必離散。然後選精銳,據要害,擊之可破也。」岱不從,遂與戰,果為所殺。曹操部將東郡陳宮謂操曰:「州今無主,而王命斷絕,宮請說州中綱紀,明府尋往牧之,資之以收天下,此霸王之業也。」宮因往說別駕、治中曰:「今天下分裂而州無主;曹東郡,命世之才也,若迎以牧州,必寧生民。」鮑信等亦以為然,乃與州吏萬潛等至東郡,迎操領兗州刺史。操遂進兵擊黃巾于壽張東。不利。賊眾精悍,操兵寡弱,操撫循激勵,明設賞罰,承間設奇,晝夜會戰,戰輒禽獲,賊遂退走。鮑信戰死,操購求其喪不得,乃刻木如信狀,祭而哭焉。詔以京兆金尚為兗州刺史,將之部,操逆擊之,尚奔袁術。 五月,以征西將軍皇甫嵩為車騎將軍。 初,呂布勸王允盡殺董卓部曲,允曰:「此輩無罪,不可。」布欲以卓財物班賜公卿、將校,允又不從。允素以劍客遇布,布負其功勞,多自誇伐,既失意望,漸不相平。允性剛稜疾惡,初懼董卓,故折節下之。卓既殲滅,自謂無複患難,頗自驕傲,以是群下不甚附之。允始與士孫瑞議,特下詔赦卓部曲,既而疑曰:「部曲從其主耳。今若名之惡逆而赦之,恐適使深自疑,非所以安之也。」乃止。又議悉罷其軍,或說允曰:「涼州人素憚袁氏而畏關東,今若一旦解兵開關,必人人自危。可以皇甫義真為將軍,就領其眾,因使留陝以安撫之。」允曰:「不然。關東舉義兵者,皆吾徒也。今若距險屯陝,雖安涼州,而疑關東之心,不可也。」 時百姓訛言當悉誅涼州人,卓故將校遂轉相恐動,皆擁兵自守,更相謂曰:「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,尚從坐,今既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,今日解兵,明日當複為魚肉矣!」呂布使李肅至陝,以詔命誅牛輔,輔等逆與肅戰,肅敗,走弘農,布誅殺之。輔恇怯失守,會營中無故自驚,輔欲走,為左右所殺。李傕等還,輔已死,傕等無所依,遣使詣長安求赦。王允曰:「一歲不可再赦。」不許。傕等益懼,不知所為,欲各解散,間行歸鄉里,討虜校尉武威賈詡曰:「諸君若棄軍單行,則一亭長能束君矣。不如相率而西,以攻長安,為董公報仇。事濟,奉國家以正天下;若其不合,走未後也。」傕等然之,乃相與結盟,率軍數千,晨夜西行。王允以胡文才、楊整修皆涼州大人,召使東,解釋之,不假以溫顏,謂曰:「關東鼠子,欲何為邪?卿往呼之!」於是二人往,實召兵而還。傕隨道收兵,比至長安,已十餘萬,與卓故部曲樊稠、李蒙等合圍長安城,城峻不可攻,守之八日。 呂布軍有叟兵內反,六月戊午,引傕眾入城,放兵虜掠。布與戰城中,不勝,將數百騎以卓頭系馬鞍出走,駐馬青瑣門外,招王允同去。允曰:「若蒙社稷之靈,上安國家,吾之願也;如其不獲,則奉身以死之。朝廷幼少,恃我而已,臨難苟免,吾不忍也。努力謝關東諸公,勤以國家為念!」太常種拂曰:「為國大臣,不能禁暴禦侮,使白刃向宮,去將安之!」遂戰而死。傕、汜屯南宮掖門,殺太僕魯馗、大鴻臚周奐、城門校尉崔烈、越騎校尉王頎。吏民死者萬餘人,狼藉滿道。 王允扶帝上宣平門避兵,傕等於城門下伏地叩頭,帝謂傕等曰:「卿等放兵縱橫,欲何為乎?」傕等曰:「董卓忠於陛下,而無故為呂布所殺,臣等為卓報仇,非敢為逆也。請事畢詣廷尉受罪。」傕等圍門樓,共表請司徒王允出,問:「太師何罪?」允窮蹙,乃下見之。己未,赦天下,以李傕為揚武將軍,郭汜為揚烈將軍,樊稠等皆為中郎將。傕等收司隸校尉黃琬,下獄。殺之。 初,王允以同郡宋翼為左馮翊,王宏為右扶風,傕等欲殺允,恐二郡為患,乃先征翼、宏。宏遣使謂翼曰:「郭汜、李傕以我二人在外,故未危王公。今日就征,明日俱族,計將安出?」翼曰:「雖禍福難量,然王命,所不得避也!」宏曰:「關東義兵鼎沸,欲誅董卓,今卓已死,其党與易制耳。若舉兵共討傕等,與山東相應,此轉禍為福之計也。」翼不從,宏不能獨立,遂俱就征。甲子,傕收允及翼、宏,並殺之;允妻子皆死。宏臨命詬曰:「宋翼豎儒,不足議大計!」傕屍王允于市,莫敢收者,故吏平陵令京兆趙戩棄官收而葬之。始,允自專討卓之勞,士孫瑞歸功不侯,故得免於難。 *** 臣光曰:《易》稱「勞謙君子有終吉」,士孫瑞有功不伐,以保其身,可不謂之智乎! *** 傕等以賈詡為左馮翊,欲侯之。詡曰:「此救命之計,何功之有!」固辭不受。又以為尚書僕射,詡曰:「尚書僕射,官之師長,天下所望,詡名不素重,非所以服人也。」乃以為尚書。 呂布自武關奔南陽,袁術待之甚厚。布自恃有功于袁氏,恣兵鈔掠。術患之,布不自安,去從張楊於河內。李傕等購求布急,布又逃歸袁紹。 丙子,以前將軍趙謙為司徒。 秋七月庚子,以太尉馬日磾為太傅,錄尚書事;八月,以車騎將軍皇甫嵩為太尉。 詔太傅馬日磾、太僕趙岐杖節鎮撫關東。 九月,以李傕為車騎將軍、領司隸校尉、假節;郭汜為後將軍,樊稠為右將軍,張濟為驃騎將軍,皆封侯。傕、汜、稠筦朝政,濟出屯弘農。 司徒趙謙罷。甲申,以司空淳于嘉為司徒,光祿大夫楊彪為司空,錄尚書事。 初,董卓入關,說韓遂、馬騰與共圖山東,遂、騰率眾詣長安,會卓死,李傕等以遂為鎮西將軍,遣還金城;騰為征西將軍,遣屯郿。 冬十月,荊州刺史劉表遣使貢獻。以表為鎮南將軍、荊州牧,封成武侯。 十二月,太尉皇甫嵩免,以光祿大夫周忠為太尉,參錄尚書事。 曹操追黃巾至濟北,悉降之,得戎卒三十餘萬,男女百餘萬口,收其精銳者,號青州兵。 操辟陳留毛玠為治中從事,玠言於操曰:「今天下分崩,乘輿播蕩,生民廢業,饑饉流亡,公家無經歲之儲,百姓無安固之志,難以持久。夫兵義者勝,守位以財,宜奉天子以令不臣,修耕植以畜軍資,如此,則霸王之業可成也。」操納其言,遣使詣河內太守張楊,欲假塗西至長安,楊不聽。定陶董昭說楊曰:「袁、曹雖為一家,勢不久群。曹今雖弱,然實天下之英雄也,當故結之。況今有緣,宜通其上事,並表薦之,若事有成,永為深分。」楊是通操上事,仍表薦操。昭為操作書與李傕、郭汜等,各隨輕重致殷勤。傕、汜見操使,以為關東欲自立天子,今曹操雖有使命,非其誠實,議留操使。黃門侍郎鐘繇說傕、汜曰:「方今英雄並起,各矯命專制,唯曹兗州乃心王室,而逆其忠款,非所以副將來之望也?」傕、汜乃厚加報答。繇,皓之曾孫也。 徐州刺史陶謙與諸守相共奏記,推朱俊為太師,因移檄牧伯,欲以同討李傕等,奉迎天子。會李傕用太尉周忠、尚書賈詡策,征俊入朝,俊乃辭謙議而就征,複為太僕。 公孫瓚複遣兵擊袁紹,至龍湊,紹擊破之。瓚遂幽州,不敢複出。 揚州刺史汝南陳溫卒,袁紹使袁遺領揚州;袁術擊破之。遺走至沛,為兵所殺。術以下邳陳瑀為揚州刺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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