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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靈帝熹平六年


  漢靈帝熹平六年(公元177年)

  春正月辛醜,赦天下。

  夏四月,大旱,七州蝗。

  令三公條奏長吏苛酷貪污者,罷免之。平原相漁陽陽球坐嚴酷,征詣廷尉。帝以球前為九江太守討賊有功,特赦之,拜議郎。

  鮮卑寇三邊。

  市賈小民有相聚為宣陵孝子者數十人,詔皆除太子舍人。

  秋七月,司空劉逸免,以衛尉陳球為司空。

  初,帝好文學,自造《皇羲篇》五十章,因引諸生能為文賦者並待制鴻都門下。後諸為尺牘及工書鳥篆者,皆加引召,遂至數十人。侍中祭酒樂松、賈護多引無行趣勢之徒置其間,熹陳閭裡小事;帝甚悅之,待以不次之位;又久不親行郊廟之禮。

  會詔群臣各陳政要,蔡邕上封事曰:「夫迎氣五郊,清廟祭祀,養老辟雍,皆帝者之大業,祖宗所祗奉也。而有司數以蕃國疏喪、宮內產生及吏卒小汙,廢闕不行,忘禮敬之大,任禁忌之書,拘信小故,以虧大典。自今齋制宜如故典,庶答風霆、災妖之異。又,古者取士必使諸侯歲貢。孝武之世,郡舉孝廉,又有賢良、文學之選,於是名臣輩出,文武並興。漢之得人,數路而已。夫書畫辭賦,才之小者;匡國治政,未有其能。陛下即位之初,先涉經術,聽政餘日,觀省篇章,聊以遊意當代博奕,非以為教化取士之本。而諸生競利,作者鼎沸,其高者頗引經訓風喻之言,下則連偶俗語,有類徘優,或竊成文,虛冒名氏。臣每受詔于盛化門,差次錄第,其未及者,亦複隨輩皆見拜擢。既加之恩,難複收改,但守奉祿,於義已弘,不可複使治民及在州郡。昔孝宣會諸儒于石渠,章帝集學士于白虎,通經釋義,其事優大,文武之道,所宜從之。若乃不能小善,雖有可觀,孔子以為致遠則泥,君子固當志其大者。又,前一切以宣陵孝子為太子舍人,臣聞孝文皇帝制喪服三十六日,雖繼體之君,父子至親,公卿列臣受恩之重,皆屈情從制,不敢逾越。今虛偽小人,本非骨肉,既無幸私之恩,又無祿仕之實,惻隱之心,義無所依,至有奸軌之人通容其中。桓思皇后祖載之時,東郡有盜人妻者,亡在孝中,本縣追捕,乃伏其辜。虛偽雜穢,難得勝言。太子官屬,宜搜選令德,豈有但取丘墓凶醜之人!其為不祥,莫與大焉,宜遣歸田裡,以明詐偽。」書奏,帝乃親迎氣北郊及行辟雍之禮。又詔宣陵孝子為舍人者悉改為丞、尉焉。

  護烏桓校尉夏育上言:「鮮卑寇邊,自春以來三十餘發,請征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,一冬、二春,必能禽滅。」先是護羌校尉田晏坐事論刑,被原,欲立功自效,乃請中常侍王甫求得為將。甫因此議遣兵與育並力討賊,帝乃拜晏為破鮮卑中郎將;大臣多有不同,乃召百官議於朝堂。蔡邕議曰:「征討殊類,所由尚矣。然而時有同異,勢有可否,故謀有得失,事有成敗,不可齊也。夫以世宗神武,將帥良猛,財賦充實,所括廣遠,數十年間,官民俱匱,猶有悔焉。況今人財並乏,事劣昔時乎!自匈奴遁逃,鮮卑強盛,據其故地,稱兵十萬,才力勁健,意智益生;加以關塞不嚴,禁網多漏,精金良鐵,皆為賊有,漢人逋逃為之謀主,兵利馬疾,過於匈奴。昔段熲良將,習兵善戰,有事西羌,猶十餘年。今育、晏才策未必過熲,鮮卑種眾不弱曩時,而虛計二載,自許有成,若禍結兵連,豈得中休?當複徵發眾人,轉運無已,是為耗竭諸夏,並力蠻夷。夫邊垂之患,手足之疥搔,中國之困,胸背之瘭疽,方今郡縣盜賊尚不能禁,況此醜虜而可伏乎!昔高祖忍平城之恥,呂後棄慢書之詬,方之於今,何者為甚?天設山河,秦築長城,漢起塞垣,所以別內外,異殊俗也。苟無蹙國內侮之患則可矣,豈與蟲蟻之虜,校往來之數哉!雖或破之,豈可殄盡,而方令本朝為之旰食乎!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:『如使越人蒙死以逆執事,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,雖得越王之首,猶為大漢羞之。』而欲以齊民易醜虜,皇威辱外夷,就如其言,猶已危矣,況乎得失不可量邪!」帝不從。

  八月,遣夏育出高柳,田晏出雲中,匈奴中郎將臧旻率南單于出雁門,各將萬騎,三道出塞二千餘裡。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帥眾逆戰,育等大敗,喪其節傳輜重,各將數十騎奔還,死者什七八。三將檻車征下獄,贖為庶人。

  冬十月癸醜朔,日有食之。

  太尉劉寬免。辛醜,京師地震。

  十一月,司空陳球免。

  十二月甲寅,以太常河南孟彧為太尉。

  庚辰,司徒楊賜免。

  以太常陳耽為司空。

  遼西太守甘陵趙苞到官,遣使迎母及妻子,垂當到郡;道經柳城,值鮮卑萬餘人入塞寇鈔,苞母及妻子遂為所劫質,載以擊郡。苞率騎二萬與賊對陳,賊出母以示苞,苞悲號,謂母曰:「為子無狀,欲以微祿奉養朝夕,不圖為母作禍,昔為母子,今為王臣,義不得顧私恩,毀忠節,唯當萬死,無以塞罪。」母遙謂曰:「威豪,人各有命,何得相顧以虧忠義,爾其勉之!」苞即時進戰,賊悉摧破,其母妻皆為所害。苞自上歸葬,帝遣使吊慰,封鄃侯。苞葬訖,謂鄉人曰:「食祿而避難,非忠也;殺母以全義,非孝也。如是,有何面目立於天下!」遂歐血而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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