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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明帝永平十六年


  漢明帝永平十六年(公元73年)

  春二月,遣肜與度遼將軍吳棠將河東、西河羌、胡及南單于兵萬一千騎出高闕塞,竇固、耿忠率酒泉、敦煌、張掖甲卒及盧水羌、胡萬二千騎出酒泉塞,耿秉、秦彭率武威、隴西、天水募士及羌、胡萬騎出張掖居延塞,騎都尉來苗、護烏桓校尉文穆將太原、雁門、代郡、上谷、漁陽、右北平、定襄郡兵及烏桓、鮮卑萬一千騎出平城塞,伐北匈奴。竇固、耿忠至天山,擊呼衍王,斬首千餘級;追至蒲類海,取伊吾盧地,置宜禾都尉,留吏士屯田伊吾盧城。耿秉、秦彭擊匈林王,絕幕六百餘裡,至三木樓山而還。來苗、文穆至匈河水上,虜皆奔走,無所獲。祭肜與南匈奴左賢王信不相得,出高闕塞九百餘裡,得小山,信妄言以為涿邪山,不見虜而還。肜與吳棠坐逗留畏懦,下獄,免。肜自恨無功,出獄數日,歐血死。臨終,謂其子曰:「吾蒙國厚恩,奉使不稱,身死誠慚恨,義不可以無功受賞。死後,若悉簿上所得物,身自詣兵屯,效死前行,以副吾心。」既卒,其子逢上疏,具陳遺言。帝雅重肜,方更任用,聞之,大驚,嗟歎良久。烏桓、鮮卑每朝賀京師,常過肜塚拜謁,仰天號泣。遼東吏民為立祠,四時奉祭焉。

  竇固獨有功,加位特進。固使假司馬班超與從事郭恂俱使西域。超行到善阝善,善阝善王廣奉超禮敬甚備,後忽更疏懈。超謂其官屬曰:「甯覺廣禮意薄乎?」官屬曰:「胡人不能常久,無它故也。」超曰:「此必有北虜使來,狐疑未知所從故也。明者睹未萌,況已著邪!」乃召侍胡,詐之曰:「匈奴使來數日,今安在乎?」侍胡惶恐曰:「到已三日,去此三十裡。」超乃閉侍胡,悉會其吏士三十六人,與共飲,酒酣,因激怒之曰:「卿曹與我俱在絕域,今虜使到才數日,而王廣禮敬即廢。如令善阝善收吾屬送匈奴,骸骨長為豺狼食矣。為之奈何?」官屬皆曰:「今在危亡之地,死生從司馬!」超曰:「不入虎穴,不得虎子。當今之計,獨有因夜以火攻虜,使彼不知我多少,必大震怖,可殄盡也。滅此虜,則善阝善破膽,功成事立矣。」眾曰:「當與從事議之。」超怒曰:「吉凶決於今日!從事文俗吏,聞此必恐而謀泄,死無所名,非壯士也。」眾曰:「善!」初夜,超遂將吏士往奔虜營。會天大風,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,約曰:「見火然,皆當鳴鼓大呼。」

  餘人悉持兵弩,夾門而伏,超乃順風縱火。前後鼓噪,虜眾驚亂。超手格殺三人,吏兵斬其使及從士三十餘級,餘眾百許人悉燒死。明日乃還,告郭恂,恂大驚,既而色動,超知其意,舉手曰:「掾雖不行,班超何心獨擅之乎!」恂乃悅。超於是召善阝善王廣,以虜使首示之,一國震怖。超告以漢威德,「自今以後,勿複與北虜通。」廣叩頭:「願屬漢,無二心。」遂納子為質。還白竇固,固大喜,具上超功效,並求更選使使西域。帝曰:「吏如班超,何故不遣,而更選乎!今以超為軍司馬,令遂前功。」

  固複使超使於窴,欲益其兵,超願但將本所從三十六人,曰:「于窴國大而遠,今將數百人,無益于強;如有不虞,多益為累耳。」是時于窴王廣德雄張南道,而匈奴遣使監護其國。超既至於窴,廣德禮意甚疏。且其俗信巫,巫言:「神怒,何故欲向漢?漢使有騧馬,急求取以祠我!」廣德乃遣國相私來比就超請馬。超密知其狀,報許之,而令巫自來取馬。有頃,巫至,超即斬其首;收私來比,鞭笞數百。以巫首送廣德;因責讓之。廣德素聞超在善阝善誅滅虜使,大惶恐,即殺匈奴使者而降。超重賜其王以下,因鎮撫焉。於是諸國皆遣子入侍,西域與漢絕六十五載,至是乃複通焉。超,彪之子也。

  淮陽王延,性驕奢,而遇下嚴烈。有上書告「延與姬兄謝弇及姊婿韓光招奸猾,作圖讖,祠祭祝詛。」事下案驗。五月癸醜,弇、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,所連及死、徙者甚眾。

  戊午晦,日有食之。

  六月丙寅,以大司農西河王敏為司徒。有司奏請誅淮陽王延,上以延罪薄于楚王英,秋七月,徙延為阜陵王,食二縣。

  是歲,北匈奴大入雲中,雲中太守廉范拒之;吏以眾少,欲移書傍郡求救,範不許。會日暮,范令軍士各交縛兩炬,三頭爇火,營中星列。虜謂漢兵救至,大驚,待旦將退。範令軍中蓐食,晨,往赴之,斬首數百級,虜自相轔藉,死者千餘人,由此不敢複向雲中。范,丹之孫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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