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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世榮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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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世榮,大名人也。阿合馬專政,世榮以賄進,為江西榷茶運使,後以罪廢。阿合馬死,朝廷之臣諱言財利事,皆無以副世祖裕國足民之意。有桑哥者,薦世榮有才術,謂能救鈔法,增課額,上可裕國,下不損民。世祖召見,奏對稱旨。 至元二十一年十一月辛醜,召中書省官與世榮廷辨,論所當為之事,右丞相和禮霍孫等守正不撓,為強詞所勝,與右丞麥術丁,參政張雄飛、溫迪罕皆罷,複起安童為右丞相,以世榮為右丞,而左丞史樞,參政不魯迷失海牙、撒的迷失,參議中書省事拜降,皆世榮所薦也。 世榮既驟被顯用,即日奉旨中書整治鈔法,遍行中外,官吏奉法不虔者,加以罪。翌日,同右丞相安童奏:「竊見老幼疾病之民,衣食不給,行乞於市,非盛世所宜見。宜官給衣糧,委各路正官提舉其事。」又奏懷孟竹園、江湖魚課及襄淮屯田事。越三日,安童奏:「世榮所陳數事,乞詔示天下。」世祖曰:「除給丐者衣食外,並依所陳。」乃下詔雲:「金銀系民間通行之物,自立平准庫,禁百姓私相買賣,今後聽民間從便交易。懷孟諸路竹貨,系百姓栽植,有司拘禁發賣,使民重困,又致南北竹貨不通;今罷各處竹監,從民貨賣收稅。江湖魚課,已有定例,長流採捕,貧民恃以為生,所在拘禁,今後聽民採用。軍國事務往來,全資站驛,馬價近增,又令各戶供使臣飲食,以致疲弊,今後除驛馬外,其餘官為支給。」既而中書省又奏:「鹽每引十五兩,國家未嘗多取,欲便民食。今官豪詭名罔利,停貨待價,至一引賣八十貫,京師亦百二十貫,貧者多不得食。議以二百萬引給商,一百萬引散諸路,立常平鹽局,或販者增價,官平其直以售,庶民用給,而國計亦得。」世祖從之。 世榮居中書未十日,禦史中丞崔彧言其不可為相,大忤旨,下彧吏按問,罷職。世榮言:「京師富豪戶釀酒酤賣,價高味薄,且課不時輸,宜一切禁罷,官自酤賣。」明年正月壬午,世祖禦香殿,世榮奏:「臣言天下歲課鈔九十三萬二千六百錠之外,臣更經畫,不取於民,裁抑權勢所侵,可增三百萬錠。初未行下,而中外已非議,臣請與台院面議上前行之。」世祖曰:「不必如此,卿但言之。」世榮奏:「古有榷酤之法,今宜立四品提舉司,以領天下之課,歲可得鈔千四百四十錠。自王文統誅後,鈔法虛弊,為今之計,莫若依漢、唐故事,括銅鑄至元錢,及制綾券,與鈔參行。」因以所織綾券上之。世祖曰:「便益之事,當速行之。」 又奏:「于泉、杭二州立市舶都轉運司,造船給本,令人商販,官有其利七,商有其三。禁私泛海者,拘其先所蓄寶貨,官買之;匿者,許告,沒其財,半給告者。今國家雖有常平倉,實無所畜。臣將不費一錢,但盡禁權勢所擅產鐵之所,官立爐鼓鑄為器鬻之,以所得利合常平鹽課,糴粟積於倉,待貴時糶之,必能使物價恒賤,而獲厚利。國家雖立平准,然無曉規運者,以致鈔法虛弊,諸物踴貴。宜令各路立平准周急庫,輕其月息,以貸貧民,如此,則貸者眾,而本且不失。又,隨朝官吏增俸,州郡未及,可於各都立市易司,領諸牙儈人,計商人物貨,四十分取一,以十為率,四給牙儈,六為官吏俸。國家以兵得天下,不藉糧饋,惟資羊馬,宜於上都、隆興等路,以官錢買幣帛易羊馬於北方,選蒙古人牧之,收其皮毛筋角酥酪等物,十分為率,官取其八,二與牧者。馬以備軍興,羊以充賜予。」帝曰:「汝先言數事皆善,固當速行。此事亦善,祖宗時亦欲行之而不果,朕當思之。」世榮因奏曰:「臣之行事,多為人所怨,後必有譖臣者,臣實懼焉,請先言之。」世祖曰:「汝言皆是,惟欲人無言者,安有是理。汝無防朕,飲食起居間可自為防。疾足之犬,狐不愛焉,主人豈不愛之?汝之所行,朕自愛也,彼奸偽者則不愛耳。汝之職分既定,其無以一二人從行,亦當謹衛門戶。」遂諭丞相安童增其從人,其為帝所倚眷如此。 又十有餘日,中書省請罷行禦史台,其所隸按察司隸內台。又請隨行省所在立行樞密院。世祖曰:「行院之事,前日已議,由阿合馬任智自私,欲其子忽辛行省兼兵柄而止。汝今行之,於事為宜。」明日,奏升六部為二品。又奏令按察司總各路錢谷,擇幹濟者用之,其刑名事上禦史台,錢谷由部申省。世祖曰:「汝與老臣共議,然後行之可也。」 二月辛酉,禦史台奏:「中書省請罷行台,改按察為提刑轉運司,俾兼錢谷。臣等竊惟:初置行台時,朝廷老臣集議,以為有益,今無所損,不可輒罷。且按察司兼轉運,則糾彈之職廢。請右丞相複與朝廷老臣集議。」得旨如所請。壬戌,禦史台奏:「前奉旨,令臣等議罷行台及兼轉運事。世榮言按察司所任,皆長才舉職之人,可兼錢谷。而廷臣皆以為不可,彼所取人,臣不敢止,惟言行台不可罷者,眾議皆然。」世祖曰:「世榮以為何如?」奏曰:「欲罷之耳。」世祖曰:「其依世榮言。」中書省奏立規措所,秩五品,所司官吏,以善賈者為之。世祖曰:「此何職?」世榮對曰:「規畫錢谷者。」遂從之。又奏:「天下能規運錢谷者,向日皆在阿合馬之門,今籍錄以為汙濫,此豈可盡廢。臣欲擇其通才可用者,然懼有言臣用罪人。」世祖曰:「何必言此,可用者用之。」遂以前河間轉運使張私綱、撒都丁、不魯合散、孫桓,並為河間、山東等路都轉運鹽使。其他擢用者甚眾。 世榮既以利自任,懼怒之者眾,乃以九事說世祖詔天下:其一,免民間包銀三年;其二,官吏俸免民間帶納;其三,免大都地稅;其四,江淮民失業貧困、鬻妻子以自給者,所在官為收贖,使為良民;其五,逃移複業者,免其差稅;其六,鄉民造醋者,免收課;其七,江南田主收佃客租課,減免一分;其八,添支內外官吏俸五分;其九,定百官考課升擢之法。大抵欲以釋怨要譽而已,世祖悉從之。 既而又奏:「立真定、濟南、江淮等處宣慰司兼都轉運使司,以治課程,仍立條例,禁諸司不得追攝管課官吏,及遣人輒至辦課處沮擾,按察司不得檢察文卷。」又奏:「大都酒課,日用米千石,以天下之眾比京師,當居三分之二,酒課亦當日用米二千石。今各路但總計日用米三百六十石而已,其奸欺盜隱如此,安可不禁。臣等已責各官增舊課二十倍,後有不如數者,重其罪。」皆從之。 三月庚子,世榮奏以宣德、王好禮並為浙西道宣慰使。世祖曰:「宣德,人多言其惡。」世榮奏:「彼入狀中書,能歲辦鈔七十五萬錠,是以令往。」從之。 四月,世榮奏曰:「臣伏蒙聖眷,事皆委臣。臣愚以為今日之事,如數萬頃田,昔無田之者,草生其間。臣今創田之,已耕者有焉,未耕者有焉,或才播種,或既生苗,然不令人守之,為物蹂踐,則可惜也。方今丞相安童,督臣所行,是守田者也。然不假之以力,則田者亦徒勞耳。守田者假之力矣,而天不雨,則亦終無成。所謂天雨者,陛下與臣添力是也。惟陛下憐臣。」世祖曰:「朕知之矣。」令奏行事之目,皆從之。 世榮居中書才數月,恃委任之專,肆無忌憚,視丞相猶虛位也。左司郎中周戭與世榮稍不合,坐以廢格詔旨,奏而殺之,朝中凜凜。監察禦史陳天祥上章劾之,大概言其「苛刻誅求,為國斂怨,將見民間凋耗,天下空虛。考其所行與所言者,已不相副:始言能令鈔法如舊,弊今愈甚;始言能令百物自賤,今百物愈貴;始言課程增至三百萬錠,不取於民,今迫脅諸路,勒令如數虛認而已;始言令民快樂,今所為無非擾民之事。若不早為更張,待其自敗,正猶蠹雖除而木已病矣」。世祖時在上都,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兒以其狀聞,世祖始大悟,即日遣唆都八都兒、禿剌帖木兒等還大都,命安童集諸司官吏、老臣、儒士,及知民間事者,同世榮聽天祥彈文,仍令世榮、天祥同赴上都。 壬戌,禦史中丞阿剌帖木兒、郭佑,侍御史白禿剌帖木兒,參政撒的迷失等,以世榮所伏罪狀奏曰:「不白丞相安童,支鈔二十萬錠。擅升六部為二品。效李璮令急遞鋪用紅青白三色囊轉行文字。不與樞密院議,調三行省萬二千人置濟州,委漕運使陳柔為萬戶管領。以沙全代萬戶寧玉戍浙西吳江。用阿合馬党人潘傑、馮珪為杭、鄂二行省參政,宣德為杭州宣慰,餘分佈中外者眾。以鈔虛,閉回易庫,民間昏鈔不可行。罷白酵課,立野面、木植、磁器、桑棗、煤炭、匹段、青果、油坊諸牙行。調出縣官鈔八十六萬餘錠。」丞相安童言:「世榮昔奏,能不取於民歲辦鈔三百萬錠,令鈔複實,諸物悉賤,民得休息,數月即有成效。今已四閱月,所行不符所言,錢谷出者多於所入,引用憸人,紊亂選法。」翰林學士趙孟頫等,亦以為「世榮初以財賦自任,當時人情不敢預料,將謂別有方術,可以增益國用。及今觀之,不過如禦史所言。更張之機,正在今日。若複恣其所行,為害非細」。阿剌帖木兒同天祥等與世榮對於世祖前,一一款伏。遣忽都帶兒傳旨中書省,命丞相安童與諸老臣議,世榮所行,當罷者罷之,更者更之,所用人實無罪者,朕自裁處。遂下世榮於獄。 十一月乙未,世祖問忽剌出曰:「汝于盧世榮有何言?」對曰:「近漢人新居中書者,言世榮款伏,罪無遺者,獄已竟矣,猶日養之,徒費廩食。」 有旨誅世榮,割其肉以食禽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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