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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謙傳


  許謙,字益之,其先京兆人。九世祖延壽,宋刑部尚書。八世祖仲容,太子洗馬。仲容之子曰洸、曰洞,洞由進士起家,以文章政事知名于時。洸之子寔,事海陵胡瑗,能以師法終始者也。由平江徙婺之金華,至謙五世,為金華人。父觥,登淳祐七年進士第,仕未顯以歿。

  謙生數歲而孤,甫能言,世母陶氏口授《孝經》、《論語》,入耳輒不忘。稍長,肆力於學,立程以自課,取四部書分晝夜讀之,雖疾恙不廢。既乃受業金履祥之門,履祥語之曰:「士之為學,若五味之在和,醯醬既加,則酸鹹頓異。子來見我已三日,而猶夫人也,豈吾之學無以感發子耶!」謙聞之惕然。居數年,盡得其所傳之奧。於書無不讀,窮探聖微,雖殘文羨語,皆不敢忽。有不可通,則不敢強;於先儒之說,有所未安,亦不苟同也。

  讀《四書章句集注》,有《叢說》二十卷,謂學者曰:「學以聖人為准的,然必得聖人之心,而後可學聖人之事。聖賢之心,具在《四書》,而《四書》之義,備于朱子,顧其辭約意廣,讀者安可以易心求之乎!」讀《詩集傳》,有《名物鈔》八卷,正其音釋,考其名物度數,以補先儒之未備,仍存其逸義,旁采遠援,而以己意終之。讀《書集傳》,有《叢說》六卷。其觀史,有《治忽幾微》,仿史家年經國緯之法,起太皞氏,迄宋元祐元年秋九月尚書左僕射司馬光卒。備其世數,總其年歲,原其興亡,著其善惡。蓋以為光卒,則中國之治不可復興,誠理亂之幾也。故附于續經而書孔子卒之義,以致其意焉。

  又有《自省編》,晝之所為,夜必書之,其不可書者,則不為也。其他若天文、地理、典章、制度、食貨、刑法、字學、音韻、醫經、術數之說,亦靡不該貫,旁而釋、老之言,亦洞究其蘊。嘗謂:「學者孰不曰辟異端,苟不深探其隱,而識其所以然,能辨其同異,別其是非也幾希。」又嘗句讀《九經》、《儀禮》及《春秋三傳》,於其宏綱要領,錯簡衍文,悉別以鉛黃朱墨,意有所明,則表而見之。其後吳師道購得呂祖謙點校《儀禮》,視謙所定,不同者十有三條而已。謙不喜矜露,所為詩文,非扶翼經義,張維世教,則未嘗輕筆之書也。

  延祐初,謙居東陽八華山,學者翕然從之。尋開門講學,遠而幽、冀、齊、魯,近而荊、揚、吳、越,皆不憚百舍來受業焉。其教人也,至誠諄悉,內外殫盡,嘗曰:「己有知,使人亦知之,豈不快哉!」或有所問難,而詞不能自達,則為之言其所欲言,而解其所惑。討論講貫,終日不倦,攝其粗疏,入於密微。聞者方傾耳聽受,而其出愈真切。惰者作之,銳者抑之,拘者開之,放者約之。及門之士,著錄者千餘人,隨其材分,鹹有所得。然獨不以科舉之文授人,曰:「此義、利之所由分也。」謙篤于孝友,有絕人之行。其處世不膠于古,不流於俗。不出裡閭者四十年,四方之士,以不及門為恥,縉紳先生之過其鄉邦者,必即其家存問焉。或訪以典禮政事,謙觀其會通,而為之折衷,聞者無不厭服。

  大德中,熒惑入南斗句已而行,謙以為災在吳、楚,竊深憂之。是歲大昆,謙貌加瘠,或問曰:「豈食不足邪?」謙曰:「今公私匱竭,道殣相望,吾能獨飽邪!」其處心蓋如此。廉訪使劉庭直、副使趙宏偉,皆中州雅望,於謙深加推服,論薦於朝;中外名臣列其行義者,前後章數十上;而郡複以遺逸應詔;鄉闈大比,請司其文衡。皆莫能致。至其晚節,獨以身任正學之重,遠近學者,以其身之安否,為斯道之隆替焉。至元三年卒,年六十八。嘗以白雲山人自號,世稱為白雲先生。朝廷賜諡文懿。

  先是,何基、王柏及金履祥歿,其學猶未大顯,至謙而其道益著,故學者推原統緒,以為朱熹之世適。江浙行中書省為請於朝,建四賢書院,以奉祠事,而列於學官。

  同郡朱震亨,字彥修,謙之高第弟子也。其清修苦節,絕類古篤行之士,所至人多化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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