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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秉忠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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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秉忠,字仲晦,初名侃,因從釋氏,又名子聰,拜官後始更今名。其先瑞州人也,世仕遼,為官族。曾大父仕金,為邢州節度副使,因家焉,故自大父澤而下,遂為邢人。庚辰歲,木華黎取邢州,立都元帥府,以其父潤為都統。事定,改署州錄事,曆巨鹿、內丘兩縣提領,所至皆有惠愛。秉忠生而風骨秀異,志氣英爽不羈。八歲入學,日誦數百言。年十三,為質子于帥府。十七,為邢臺節度使府令史,以養其親。居常鬱鬱不樂,一日,投筆歎曰:「吾家累世衣冠,乃汨沒為刀筆吏乎!丈夫不遇于世,當隱居以求志耳。」即棄去,隱武安山中。久之,天甯虛照禪師遣徒招致為僧,以其能文詞,使掌書記。後游雲中,留居南堂寺。世祖在潛邸,海雲禪師被召,過雲中,聞其博學多材藝,邀與俱行。既入見,應對稱旨,屢承顧問。秉忠於書無所不讀,尤邃于《易》及邵氏《經世書》,至於天文、地理、律曆、三式六壬遁甲之屬,無不精通。論天下事如指諸掌。世祖大愛之,海雲南還,秉忠遂留藩邸。後數歲,奔父喪,賜金百兩為葬具,仍遣使送至邢州。服除,複被召,奉旨還和林。上書數千百言,其略曰: 典章、禮樂、法度、三綱五常之教,備於堯、舜,三王因之,五霸敗之。漢興以來,至於五代,一千三百餘年,由此道者,漢文、景、光武,唐太宗、玄宗五君,而玄宗不無疵也。然治亂之道,系乎天而由乎人。天生成吉思皇帝,起一旅,降諸國,不數年而取天下。勤勞憂苦,遺大寶於子孫,庶傳萬祀,永保無疆之福。 愚聞之曰:「以馬上取天下,不可以馬上治。」昔武王,兄也;周公,弟也。周公思天下善事,夜以繼日,每得一事,坐以待旦,以匡周室,以保周天下八百餘年,周公之力也。君上,兄也;大王,弟也。思周公之故事而行之,在乎今日。千載一時,不可失也。 君之所任,在內莫大乎相,相以領百官,化萬民;在外莫大乎將,將以統三軍,安四域。內外相濟,國之急務,必先之也。然天下之大,非一人之可及;萬事之細,非一心之可察。當擇開國功臣之子孫,分為京府州郡監守,督責舊官,以遵王法;仍差按察官守,治者升,否者黜。天下不勞力而定也。 天下戶過百萬,自忽都那演斷事之後,差徭甚大,加以軍馬調發,使臣煩擾,官吏乞取,民不能當,是以逃竄。宜比舊減半,或三分去一,就見在之民以定差稅,招逃者複業,再行定奪。官無定次,清潔者無以遷,汙濫者無以降。可比附古例,定百官爵祿儀仗,使家足身貴。有犯於民,設條定罪。威福者君之權,奉命者臣之職。今百官自行威福,進退生殺惟意之從,宜從禁治。 天下之民未聞教化,見在囚人宜從赦免,明施教令,使之知畏,則犯者自少也。教令既設,則不宜繁,因大朝舊例,增益民間所宜設者十數條足矣。教令既施,罪不至死者皆提察然後決,犯死刑者覆奏然後聽斷,不致刑及無辜。 天子以天下為家,兆民為子,國不足,取於民,民不足,取于國,相須如魚水。有國家者,置府庫,設倉廩,亦為助民;民有身者,營產業,辟田野,亦為資國用也。今宜打算官民所欠債負,若實為應當差發所借,宜依合罕皇帝聖旨,一本一利,官司歸還。凡陪償無名,虛契所負,及還過元本者,並行赦免。 納糧就遠倉,有一廢十者,宜從近倉以輸為便。當驛路州城,飲食祗待偏重,宜計所費以准差發。關市津梁正稅十五分取一,宜從舊制。禁橫取,減稅法,以利百姓。倉庫加耗甚重,宜令權量度均為一法,使錙銖圭撮尺寸皆平,以存信去詐。珍貝金銀之所出,淘沙煉石,實不易為,一旦以纏絲縷,飾皮革,塗木石,妝器仗,取一時之華麗,廢為塵而無濟,甚可惜也,宜從禁治。除帝胄功臣大官以下章服有制外,無職之人不得僣越。今地廣民微,賦斂繁重,民不聊生,何力耕耨以厚產業?宜差勸農官一員,率天下百姓務農桑,營產業,實國之大益。 古者庠序學校未嘗廢,今郡縣雖有學,並非官置。宜從舊制,修建三學,設教授,開選擇才,以經義為上,詞賦論策次之。兼科舉之設,已奉合罕皇帝聖旨,因而言之,易行也。開設學校,宜擇開國功臣子孫受教,選達才任用之。 天下莫大於朝省,親民莫近於縣宰。雖朝省有法,縣宰宜擇,縣宰正,民自安矣。關西、河南地廣土沃,以軍馬之所出入,治而未豐。宜設官招撫,不數年民歸土辟,以資軍馬之用,實國之大事。移刺中丞拘榷鹽鐵諸產、商賈酒醋貨殖諸事,以定宣課,雖使從實恢辦,不足亦取於民,拖兌不辦,已不為輕。奧魯合蠻奏請於舊額加倍榷之,往往科取民間。科榷並行,民無所措手足。宜從舊例辦榷,更或減輕,罷繁碎,止科征,無從獻利之徒削民害國。鰥寡孤獨廢疾者,宜設孤老院,給衣糧以為養。使臣到州郡,宜設館,不得於官衙民家安下。 孔子為百王師,立萬世法,今廟堂雖廢,存者尚多,宜令州郡祭祀,釋奠如舊儀。近代禮樂器具靡散,宜令刷會,征太常舊人教引後學,使器備人存,漸以修之,實太平之基,王道之本。今天下廣遠,雖成吉思皇帝威福之致,亦天地神明陰所祐也。宜訪名儒,循舊禮,尊祭上下神祇,和天地之氣,順時序之行,使神享民依,德極于幽明,天下賴一人之慶。 見行遼曆,日月交食頗差,聞司天臺改成新曆,未見施行。宜因新君即位,頒曆改元。令京府州郡置更漏,使民知時。國滅史存,古之常道,宜撰修《金史》,令一代君臣事業不墜於後世,甚有勵也。 國家廣大如天,萬中取一,以養天下名士宿儒之無營運產業者,使不致困窮。或有營運產業者,會前聖旨種養應輸差稅,其餘大小雜泛並行蠲免,使自給養,實國家養才勵人之大也。明君用人,如大匠用材,隨其巨細長短,以施規矩繩墨。孔子曰:「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,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。」蓋君子所存者大,不能盡小人之事,或有一短;小人所拘者狹,不能同君子之量,或有一長。盡其才而用之,成功之道也。 君子不以言廢人,不以人廢言。大開言路,所以成天下、安兆民也。天地之大,日月之明,而或有所蔽。且蔽天之明者,雲霧也;蔽人之明者,私欲佞說也。常人有之,蔽一心也;人君有之,蔽天下也。常選左右諫臣,使諷諭於未形,忖畫於至密也。君子之心,一於理義,懷于忠良;小人之心,一於利欲,懷於讒佞。君子得位,有容於小人;小人得勢,必排于君子。明君在上,不可不辨也。孔子曰「遠佞人」,又曰「惡利口之覆邦家者」,此之謂也。 今言利者眾,非圖以利國害民,實欲殘民而自利也。宜將國中人民必用場冶,付各路課稅所,以定榷辦,其餘言利者並行罷去。古者明王不寶遠物,所寶惟賢,如使賢者在位,能者在職,此皆一人之睿知,賢王之輔成也。古者治世均民產業,自廢井田為阡陌,後世因之不能複。今窮乏者益損,富盛者增加。宜禁行利之人勿恃官勢,居官在位者勿侵民利,商賈與民和好交易,不生擅奪欺罔之害,真國家之利也。 笞箠之制,宜會古酌今,均為一法,使無敢過越。禁私置牢獄,淫民無辜。鞭背之刑宜禁治,以彰愛生之德。立朝省以統百官,分有司以禦眾事,以至京府州郡親民之職無不備,紀綱正於上,法度行於下,是故天下不勞而治也。今新君即位之後,可立朝省,以為政本。其餘百官,不在員多,惟在得人焉耳。 世祖嘉納焉。又言:「邢州舊萬餘戶,兵興以來不滿數百,凋壞日甚,得良牧守如真定張耕、洺水劉肅者治之,猶可完複。」朝廷即以耕為邢州安撫使,肅為副使。由是流民複業,升邢為順德府。 癸醜,從世祖征大理。明年,征雲南。每贊以天地之好生,王者之神武不殺,故克城之日,不妄戮一人。己未,從伐宋,複以雲南所言力贊於上,所至全活不可勝計。 中統元年,世祖即位,問以治天下之大經、養民之良法,秉忠采祖宗舊典,參以古制之宜於今者,條列以聞。於是下詔建元紀歲,立中書省、宣撫司。朝廷舊臣、山林遺逸之士,鹹見錄用,文物粲然一新。 秉忠雖居左右,而猶不改舊服,時人稱之為聰書記。至元元年,翰林學士承旨王鶚奏言:「秉忠久侍藩邸,積有歲年,參帷幄之密謀,定社稷之大計,忠勤勞績,宜被褒崇。聖明禦極,萬物惟新,而秉忠猶仍其野服散號,深所未安,宜正其衣冠,崇以顯秩。」帝覽奏,即日拜光祿大夫,位太保,參領中書省事。詔以翰林侍讀學士竇默之女妻之,賜第奉先坊,且以少府宮籍監戶給之。秉忠既受命,以天下為己任,事無巨細,凡有關於國家大體者,知無不言,言無不聽,帝寵任愈隆。燕閑顧問,輒推薦人物可備器使者,凡所甄拔,後悉為名臣。 初,帝命秉忠相地於桓州東灤水北,建城郭于龍岡,三年而畢,名曰開平。繼升為上都,而以燕為中都。四年,又命秉忠築中都城,始建宗廟宮室。八年,奏建國號曰大元,而以中都為大都。他如頒章服,舉朝儀,給俸祿,定官制,皆自秉忠發之,為一代成憲。 十一年,扈從至上都,其地有南屏山,嘗築精舍居之。秋八月,秉忠無疾端坐而卒,年五十九。帝聞驚悼,謂群臣曰:「秉忠事朕三十餘年,小心慎密,不避艱險,言無隱情。其陰陽術數之精,占事知來,若合符契,惟朕知之,他人莫得聞也。」出內府錢具棺斂,遣禮部侍郎趙秉溫護其喪還葬大都。十二年,贈太傅,封趙國公,諡文貞。成宗時,贈太師,諡文正。仁宗時,又進封常山王。 秉忠自幼好學,至老不衰,雖位極人臣,而齋居蔬食,終日淡然,不異平昔。自號藏春散人。每以吟詠自適,其詩蕭散閑淡,類其為人。有文集十卷。 無子,以弟秉恕子蘭璋後。 秉恕字長卿。好讀書,年弱冠,受《易》于劉肅,遂明理學。兄秉忠,事世祖,以薦士自任,嫌於私親,獨不及秉恕。左右以聞,召見,遂同侍潛邸。世祖嘗賜秉忠白金千兩,辭曰:「臣山野鄙人,僥倖遭際,服器悉出尚方,金無所用。」世祖曰:「卿獨無親故遺之邪?」辭不允,乃受而散之。以二百兩與秉恕,秉恕曰:「兄勤勞有年,宜蒙茲賞,秉恕無功,可冒恩乎?」終不受。 中統元年,擢禮部侍郎、邢州安撫副使。 二年,賜金符,遷吏部侍郎。 三年,升邢為順德府,賜金虎符,為順德安撫使。至元元年,轉官法行,改嘉議大夫,曆彰德、懷孟、淄萊、順天、太原五路總管。淄萊府有死囚六人,獄已具。秉恕疑之,詳讞得其實,六人賴以不死。他所至,皆有惠政。召除禮部尚書。出為淮西宣慰使,會省宣慰司,曆湖州、平陽兩路總管。平陽歲荒,民艱食,輒開倉以賑之,全活者眾。 年六十,卒於官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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