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裕宗真金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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裕宗文惠明孝皇帝,諱真金,世祖嫡子也。母昭睿順聖皇后,弘吉烈氏。少從姚樞、竇默受《孝經》,及終卷,世祖大悅,設食饗樞等。 中統三年,封燕王,守中書令。丞相史天澤入啟事,王曰:「我幼,未嘗習祖宗典則,閑於政體,一旦當大任,惟汝耆德賴焉。」複諭贊善王恂曰:「省臣所啟,等國事也。爾宜入與聞之。」 四年,兼判樞密院事。至元初,省臣奏請王署敕,每月必再至中書。於是王將入中書,乳母進新衣,笑卻之曰:「吾何事美觀也。」嘗從幸宜興,世祖違豫,憂形於色,夕不能寐。聞母皇后暴得風疾,即悲泣,衣不及帶而行。 七年秋,受詔巡撫稱海,至冬還京。間謂諸王劄剌忽及從官伯顏等曰:「吾屬適有茲暇,宜各悉乃心,慎言所守,俾吾聞之。」於是撒裡蠻曰:「太祖有訓:欲治身,先治心;欲責人,先責己。」伯顏曰:「皇上有訓:欺罔盜竊,人之至惡。一為欺罔,則後雖出善言,人終弗信;一為盜竊,則事雖未覺,心常惴惴,若捕者將至。」劄剌忽曰:「我祖有訓:長者梢,深者底。蓋言貴有終始,長必極其杪,深必究其底,不可中輟也。」王曰:「皇上有訓:毋持大心。大心一持,事即隳敗。吾觀孔子之語,即與聖訓合也。」至王恂陳說尤多,事見恂傳。 十年二月,立為皇太子,仍兼中書令,判樞密院事。受玉冊:「皇帝若曰:諮爾皇太子真金,仰惟太祖皇帝遺訓,嫡子中有克嗣服繼統者,豫選定之。是用立太宗英文皇帝,以紹隆丕構。自時厥後,為不顯立塚嫡,遂啟爭端。朕上遵祖宗宏規,下協昆弟僉同之議,乃從燕邸,即立爾為皇太子,積有日矣。比者儒臣敷奏,國家定立儲嗣,宜有冊命,此典禮也。今遣攝太尉、左丞相伯顏持節授爾玉冊金寶。於戲!聖武燕謀,爾其承奉。昆弟宗親,爾其和協。使仁孝顯於躬行,抑可謂不負所托矣。尚其戒哉,勿替朕命。」九月丙戌,詔立宮師府,設官屬三十有八員。起處士楊恭懿於京兆。 太子嘗有疾,世祖臨幸,親和藥以賜之。遣侍臣李眾馳祀嶽瀆名山川,太子戒其所至郡邑,毋煩吏迎送,重擾民也。詔以侍衛親軍萬人益隸東宮,太子命王慶端、董士亨選其驍勇者,教以兵法,時閱試焉。太子服綾袷,為瀋所漬,命侍臣重加染治,侍臣請織綾更制之,太子曰:「吾欲織百端,非難也。顧是物未敝,豈宜棄之。」東宮香殿成,工請鑿石為池,如曲水流觴故事。太子曰:「古有肉林酒池,爾欲吾效之耶!」不許。每與諸王近臣習射之暇,輒講論經典,若《資治通鑒》、《貞觀政要》,王恂、許衡所述遼、金帝王行事要略,下至《武經》等書,從容片言之間,苟有允愜,未嘗不為之灑然改容。時侍經幄者,如王恂、白棟皆朝夕不出東宮,而待制李謙、太常宋瑽尤加諮訪,蓋無間也。 十八年正月,昭睿順聖皇后崩,太子自獵所奔赴,勺飲不入口者終日,設廬帳居之。命宋瑽擇可備顧問者,瑽以郭祐、何瑋、徐琰、馬紹、楊居寬、何榮祖、楊仁風等為言。太子曰:「是數人者,盡為我致之,宜自近者始。」遂召瑋于易州、琰于東平。贊善王恂卒,太子聞之嗟悼,賻鈔二千五百緡。一日,顧謂左右曰:「王贊善當言必言,未嘗顧惜,隨事規正,良多裨補,今鮮有其匹也。」時阿合馬擅國重柄,太子惡其奸惡,未嘗少假顏色。盜知阿合馬所畏憚者,獨太子爾,因為偽太子,夜入京城,召而殺之。及和禮霍孫入相,太子曰:「阿合馬死於盜手,汝任中書,誠有便國利民者,毋憚更張。苟或沮撓,我當力持之。」中書啟以何瑋參議省事,徐琰為左司郎中。瑋、琰入見,太子諭之曰:「汝等學孔子之道,今始得行,宜盡平生所學,力行之。」辟楊仁風於潞州、馬紹于東平,復辟楊恭懿置省中議事,以衛輝總管董文用練達官政,與恭懿同置省中。按察副使王惲進《承華事略》:一曰《廣孝》,二曰《立愛》,三曰《端本》,四曰《進學》,五曰《擇術》,六曰《謹習》,七曰《聽政》,八曰《達聰》,九曰《撫軍》,十曰《明分》,十一曰《崇儒》,十二曰《親賢》,十三曰《去邪》,十四曰《納誨》,十五曰《幾諫》,十六曰《從諫》,十七曰《推恩》,十八曰《尚儉》,十九曰《戒逸》,二十曰《審官》。太子聞漢成帝不絕馳道,唐肅宗改絳紗袍為朱明服,大喜曰:「使吾行之,亦當若此。」及說邢峙止齊太子食邪蒿,顧宮臣曰:「菜名邪蒿,未必果邪也。雖食之,豈遽使人不正邪?」張九思對曰:「古人設戒,義固當爾。」 詔割江西龍興路為太子分地,太子謂左右曰:「安得治民如邢州張耕者乎!誠使之往治,俾江南諸郡取法,民必安集。」於是召宋瑽大選署守長。江西行省以歲課羨餘鈔四十七萬緡獻,太子怒曰:「朝廷令汝等安治百姓,百姓安,錢糧何患不足,百姓不安,錢糧雖多,安能自奉乎!」盡卻之。阿裡以民官兼課司,請歲附輸羊三百,太子以其越例,罷之。參政劉思敬遣其弟思恭以新民百六十戶來獻,太子問民所從來,對曰:「思敬征重慶時所俘獲者。」太子蹙然曰:「歸語汝兄,此屬宜隨所在放遣為民,毋重失人心。」烏蒙宣撫司進馬,逾歲獻之額,即諭之曰:「去歲嘗俾勿多進馬,恐道路所經,數勞吾民也。自今其勿複然。」 二十年春,辟劉因於保定,因以疾辭,固辟之,乃至,拜右贊善大夫,以吏部郎中夾谷之奇為左贊善大夫。是時已立國子學,李棟、宋瑽、李謙皆以東宮僚友,繼典教事,至是,命因專領之,而以瑽等仍備諮訪。嘗曰:「吾聞金章宗時,有司論太學生廩費太多,章宗謂養出一範文正公,所償顧豈少哉。其言甚善。」會因複以疾乞去。 二十二年,以長史耶律有尚為國子司業。中庶子伯必以其子阿八赤入見,諭令入學,伯必即令其子入蒙古學。逾年又見,太子問讀何書,其子以蒙古書對,太子曰:「我命汝學漢人文字耳,其亟入胄監。」遣使辟宋工部侍郎倪堅于開元,既至,訪以古今成敗得失,堅對言:「三代得天下以仁,其失也以不仁。漢、唐之亡也,以外戚閹豎。宋之亡也,以奸黨權臣。」太子嘉納,賜酒,日昃乃罷。諭德李謙、夾穀之奇嘗進言曰:「殿下睿性夙成,閱理久熟,方遵聖訓,參決庶務,如視膳問安之禮,固無待於贊諭。至於軍民之利病,政令之得失,事關朝廷,責在台院,有非宮臣所宜言者。獨有澄原固本,保守成業,殿下所當留心,臣等不容緘口者也。敬陳十事:曰正心,曰睦親,曰崇儉,曰親賢,曰幾諫,曰戢兵,曰尚文,曰定律,曰正名,曰革敝。」其論正心有雲:「太子之心,天下之本也。太子心正,則天心有所屬,人心有所系矣。唐太宗嘗言,人主一心,攻之者眾,或以勇力,或以辨口,或以諂諛,或以奸詐,或以嗜欲,輻輳攻之,各求自售。人主少懈,而受其一,則其害有不可勝言者。殿下至尊之儲貳,人求自售者亦不為少,須常喚醒此心,不使為物欲所撓,則宗社生靈之福。固本澄原,莫此為切。」論睦親,以「宗親為王室之藩屏,人主之所自衛者也。大分既定,尊卑懸殊,必恩意俯逮,然後得盡其歡心。宗親之歡心得,則遠近之歡心得矣」。其論正名、革敝,尤切中時政。太子在中書日久,明於聽斷,四方州郡科征、挽漕、造作、和市,有系民休戚者,聞之,即日奏罷。右丞盧世榮以言利進,太子意深非之。嘗曰:「財非天降,安得歲取贏乎!恐生民膏血,竭於此也。豈惟害民,實國之大蠹。」其後世榮果坐罪。桑哥素主世榮,聞太子有言,訖箝口不敢救。 至元以來,天下臻于太平,人材輩出,太子優禮遇之,在師友之列者,非朝廷名德,則布衣節行之士,德意未嘗少衰。宋瑽目疾,賜鈔千五百緡。王磐告老而歸,官其婿于東平,以終養。孔洙自江南入覲,則責張九思學聖人之道,不知有聖人之後。其大雅不群,本於天性,中外歸心焉。於是世祖春秋高,江南行台監察禦史言事者請禪位於太子,太子聞之,懼。台臣寢其奏,不敢遽聞,而小人以台臣隱匿,乘間發之。世祖怒甚,太子愈益懼,未幾,遂薨,壽四十有三。 成宗即位,追諡曰文惠明孝皇帝,廟號裕宗,祔於太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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