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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祐元年三月(1)


  三月己未,左司諫王岩叟言:「臣聞聖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,明主不貴好諫而貴從諫。成湯之所以為三代盛王者,惟曰改過不吝;高祖之所以為兩漢英主者,惟曰從諫如流。伏惟陛下聰明睿智,超越前古,求天下之治,惟恐不至;用天下之賢,惟恐不及。臣于此時蒙陛下特達之知,擢在諫職,是陛下欲臣每事必言也。臣若遇事不言,有言不盡,則是不忠於陛下,有負於朝廷,為臣如此,陛下將焉用之!陛下用范純仁雖驟,何故無一人有言?蓋賞賢也。一進安燾,則諫官、禦史,交章論奏,而多士之議,喧然不平,蓋非公望所與也。臣以為知其無狀,旦令備位,則是陛下所以待大臣之恩已深,已厚,臣等固不敢不體陛下此意,乞賜罷免,但願陛下不躐等進之;及願陛下正命令所出,以存綱紀,而不以斜封用大臣,成聖政之日新耳。今進一非才于極高之位,輕朝廷名器,一當論也。告命不由門下書讀而行之,損朝廷紀綱,二當論也。二者皆非小事,臣豈敢苟順聖意,而不為力言。陛下面諭臣,以為公正而用臣,若二三其心,不固所守,則非陛下用臣之意矣。陛下至聖至明,豈不亮小臣何敢違君命、犯天威以取罪怒?蓋義有不可也。夫以義事君者,臣之忠也;以順事君者,臣之邪也。臣安忍棄忠而不用,而以邪事君。或陛下今欲退臣則可,進安燾則終難厭服清議。惟陛下虛心平意,察愚臣之忠而納其言,天下幸甚!」

  貼黃稱:「王制曰『爵人於朝,與眾共之。』言眾議皆與而後可爵也。今一升安燾,而士大夫之論皆以為不當,非與眾共之之義也。願陛下取法先王,以服天下。」

  右司諫蘇轍言:「臣等前月二十八日奏論安燾除知樞密院告,不令給事中書讀,直下吏部施行事。人微言輕,未能仰回聖意。竊惟封駁故事,本唐朝舊法,祖宗奉行,未嘗敢廢。事有不由門下,不名制敕。蓋此法之設,本以關防欺蔽,君臣所當共守。今安燾差除,未允公議,有司舉職,實不為過。而陛下即令廢法以便一時,古語所謂君有短垣,而自踰之。臣等竊恐百司法度,自此隳廢。君臣之間,無所據執,何以經久!近日朝廷除呂公著門下侍郎,止因中書吏人行遣差誤,不經門下,而給事中範純仁以失職為言,朝廷為之行遣,以申明舊法。及今未幾,乃以一安燾之故,特開此例。況燾與純仁並命,二告皆不經書讀。竊料純仁必不肯不顧前言,黽俛而受。純仁既不受命,則燾必不敢不辭。燾既力辭,而給事中又封駁不已,臣等必恐此命無由複行。伏乞陛下克己為法,檢臣等前奏,且令燾依舊供職。陛下必謂先朝舊臣,無大過惡,不可輕棄,則同知樞密院任用不輕。陛下必謂已行之命,不可中止,則命之未行,臣等無由預議。若既行之後,又不得言,則朝廷設置台諫竟將安用?陛下明聖,其必不然。臣等區區所惜者祖宗法度,非敢必行己意,以廢格明詔,惟陛下裁擇。」

  庚申,禦史中丞劉摯言:「臣近見安燾、範純仁告命不由給事中,直付所司。臣以謂朝廷之大失政也。故尋具狀及與台官連狀,共四次論列,至今未蒙追正。臣誠不知陛下命令不使給事中書讀,此何意也。將憚其封駁耶?厭其封駁耶?天下之理,是非當否而已。陛下試思之:今來進用燾等,若果當其人,不緣私援,則天下必以為是。而給事中雖百千封駁,猶當終使之經歷而後行,不然罷其人可也。若燾等之進不由公道,理亦未安,天下不以為是,給事中乃能封還駁正,則是拾遺救失,善守其職,有補于國者。陛下當嘉納而改為之,乃盛德事也,不當厭憚其言,而廢其職也。今陛下以給事中之言,為是耶?為非耶?而陛下何故自隳典憲?為此委曲行政,不由於直道命官,乃出於斜封,不知誰為陛下建此謀者。今于門下之錄黃明書雲:『奉聖旨更不送給事中書讀。』於吏部之告身給事中銜下明書雲:『奉聖旨不書讀。』制命乖當,未見有如此者,實恐取謗于四方,貽譏於後世,不可忽也。錄黃初下,既見批旨,則門下侍郎合行進駁,不合放出。既出之後,尚書省左右僕射、左右丞亦合執奏,不合承行。既行之後,命令不全,吏部亦合申稟,不合書告。是官司上下,皆阿諛苟且,失其職守,壞亂紀綱,成此謬誤,以累聖德。臣不知陛下以名器、食祿養大臣,置百官,將何所用之!凡人主出令差誤,古今所不能無。但左右之臣,彰明救正之,則不至於成其失矣。況皇帝陛下富於春秋淵嘿之日,而太皇太后陛下聽政不出房闥之時乎!夫斜封墨敕,濫官橫賞,乃前古之所以召亂者也。今大臣欲以此事誤陛下,若門戶一開,何所不有!欲望聖慈詢問大臣,命令如此施行是與不是?苟以為是,則可謂罔上迷國;苟知其非而不言,則可謂不忠,尚可以任人之國乎!伏請速降指揮,追還燾等告命,依國朝典故行下。所有門下侍郎及尚書省官屬、吏部官吏各有前項罪狀,伏乞以臣此章並前後論列文字,付外施行。」

  貼黃稱:「進任大臣而不使告命徧曆門下,乃是陛下先以私自處也。制書不全而受之,是臣下以私自進也。上下如此,則何以厭伏中外?臣固知燾等之必不敢受也。」

  又貼黃稱:「燾蒙恩遇,未賜罷免,已可謂幸,若又超遷度越眾人,實不足以允公議。欲乞檢會臣前奏,且留燾為同知本院。其範純仁告命,伏乞追改,別作制行下。」

  又貼黃稱:「陛下臨禦方逾年,正當謹守祖宗法度,以銷厭權僭。今差除命令,偶有差失,左右執政,既不肯建明,而台諫之言,又不蒙聽納,則朝政闕失,誰複救之?陛下既已沮壞給事中所守,而又隳言路執業,臣所以夙夜憂懼不能自已,非獨論燾之進退,誠上惜朝廷紀綱,所以防微杜漸而已。」

  是日,詳定役法所言:「乞下諸路,除衙前外,諸色役人只依見用人數定差。今年夏料役錢住罷,更不起催。官戶、僧道、寺觀、單丁、女戶出錢助役指揮勿行。」從之。(此據榮州舊案增入。)

  壬戌,詔:「諸路提點刑獄不分路。京東西路、京東東路並為京東路,京西南路、京西北路並為京西路,秦鳳等路、永興軍等路並為陝府西路,河北西路、河北東路並為河北路,淮南西路、淮南東路並為淮南路。」從司馬光閏二月丙申所奏也。(閏月八日。)

  司馬光言:

  伏睹朝廷改科場制度。第一場,試本經義;第二場,試詩賦;第三場,試論;第四場,試策;試新科明法,除斷案外,試論語、孝經義。奉聖旨,令禮部與兩省學士、待制、禦史台、國子監司業集議聞奏。(集議在閏二月二日。)臣竊有所見,不敢不以聞。

  凡取士之道,當以德行為先,文學為後。就文學之中,又當以經術為先,辭采為後。是故周禮大司徒以六德六行,賓興萬民,漢以賢良方正、孝廉,質樸敦厚取士。中興以後,取士尤為精審。至於公府掾屬,州從事,郡國計吏、丞、史,縣功曹,鄉嗇夫,皆擇賢者為之。苟非其人,則為世所譏貶。是以人人思自砥礪,教化興行,風俗淳厚。乃至後世陵夷,雖政刑紊於上,而節義立於下。有以奸回巧偽致富貴者,不為清議所容。此乃德化之本源,王者所先務,不可忽也。

  熹平中,詔引諸生能文賦者,待制鴻都門下。蔡邕力爭,以為辭賦小才,無益於治,不如經術。自魏、晉以降,始貴文章而賤經術,以詞人為英俊,以儒生為鄙朴。下至隋、唐,雖設明經、進士兩科,進士日隆而明經日替矣。所以然者,有司以帖經墨義試明經,專取記誦,不詢義理。其弊至於離經析注,務隱爭難,多方以誤之。是致舉人自幼至老,以夜繼晝,腐唇爛舌,虛費勤勞以求應格。詰之以聖人之道,瞢若面牆,或不知句讀,或音字乖訛,乃有司之失,非舉人之罪也。至於以賦詩、論策試進士,及其末流,專用律賦格詩取捨過落,摘其落韻,失平側,偏枯不對,蜂腰鶴膝,以進退天下士,不問其賢不肖。雖頑如蹠、蹻,苟程試合格,不廢高第;行如淵、騫,程試不合格,不免黜落,老死衡茅。是致舉人專尚辭華,不根道德,涉獵鈔節,懷挾剿襲,以取科名。詰之以聖人之道,未必皆知。其中或游處放蕩,容止輕儇,言行醜惡,靡所不至者,不能無之,其為弊亦極矣!神宗皇帝深鑒其失,於是悉罷詩賦及經學諸科,專以經義、論策試進士。此乃革歷代之積弊,複先王之令典,百世不易之法也。

  但王安石不當以一家私學,欲掩蓋先儒,令天下學官講解及科場程試,同己者取,異己者黜。使聖人坦明之言,轉而陷於奇僻;先王中正之道,流而入於異端。若己論果是,先儒果非,何患學者不棄彼而從此,何必以利害誘脅,如此其急也!又黜春秋而進孟子,廢六藝而尊百家,加之但考校文學,不勉勵德行,此其失也。凡謀度國事,當守公論,不可希時,又不可徇俗;宜校是非之小大,利害之多少,使質諸聖人而不謬,酌於人情而皆通,稽於上古而克合,施之當世而可行,然後為善也。

  今國家大議科場之法,欲盡善盡美,以臣所見,莫若依先朝成法,合明經、進士為一科,立周易、尚書、詩、周禮、儀禮、禮記、春秋、孝經、論語為九經,令天下學官依注疏講說,學者博觀諸家,自擇短長,各從所好。春秋止用左氏傳,其公羊、谷梁、陸淳等說,並為諸家,孟子止為諸子,更不試大義,應舉者聽自占習。三經以上多少隨意,皆須習孝經、論語。于家狀前開坐習某經。

  又每歲委升朝文官保舉一人,不拘見在任不在任,是本部非本部,各舉所知。若系親戚,亦于舉狀內聲說。其舉狀稱:「臣竊見某州、某縣人某甲,有何行能,臣今舉堪應經明行修科。於後不如所舉,臣甘當連坐不辭。」候奏狀到朝廷,下禮部貢院置簿,各逐路抄錄本人姓名,注舉主官位、姓名於其下,仍下本州出給公據,付本人收執。及令本州亦如貢院置簿抄錄,準備開科場日考驗公據。其舉狀既上之後,若所舉之人犯贓私罪至徒以上情理重及違犯名教,候斷訖,仍收坐舉主,奏乞朝廷取勘施行。其人未及第者減五等,已及第者減三等坐之,一如舉選人充京官法。臣竊料此法初行,其奔競屬請,固不能免。若朝廷必坐舉主,無有所赦,行三五人後,自皆審擇其人,不敢妄舉。如此則士之居鄉、居家,獨處闇室,立身行己,不敢不審。惟懼玷缺有聞於外矣。所謂不言之教,不肅而成,不待學官日訓月察,立賞告訐,而士行自美矣。

  每遇開科場,其有舉主者,自稱應經明行修舉,仍於所投家狀前,開坐舉主官位姓名,有司檢會簿上合同,方許收接。其無舉主者,只稱應鄉貢進士舉,如常法。每舉人三人以上,自相結為一保。止保委是正身,及是本貫,不曾犯真刑,無隱憂匿服,此外皆不保。其本州及貢院考試,並依舊法,差彌封、謄錄、監門、巡捕官。程試之日,嚴加檢察,如舊試經學諸科法。各令求己,毋得移坐位相從,托商量相聚,傳義傳本,懷挾代筆,違者扶出。

  第一場先試孝經、論語大義五道,內孝經一道,論語四道。先須備載正文,次述注疏大義,次引諸家異義,次以己見評其是非。以援據精詳,理長文優者為通,其次為粗,援據疏略,理短文拙者為否。三通以上為合格。不合格者先次駁放,合格者榜引。次場就試,如舊試經學諸科法。或合格人數太少,則委試官臨時短中求長,詳酌放過。次場試尚書,次場試詩,次場試周禮,次場試儀禮,次場試禮記,次場試春秋,次場試周易大義,各五道。令舉人各隨所習經書就試,考校過落,如孝經、論語法。次場試論二道:一道于儒家諸子書內出題,一道於歷代正史內出題。次場試策三道,皆問時務。考策之日,方依解額及奏名人數定去留,編排高下,以經數多者在上,經數均以論、策理長文優者在上,其餘經明行修舉人,並于進士前,別作一項出榜解發。及奏名,至御前試時務策一道,千字以上,彌封官於號上題所明經數及舉主人數,候校考詳定畢,編排之時,亦以經數多者在上,經數均以策理長文優者在上。文理均以舉主多者在上。其經明行修舉人,亦于進士前別作一項編排,先放及第。其推恩注官,比進士特加優異。他時選擇清要官、館閣、台諫等,並須先取經明行修人。其舉主姓名,常於官告前聲說。如此則舉人皆務尊尚經術,窮聖人指趣,不敢不精;旁覽子史,不敢不博。又不流放入於異端小說,講求時務,亦不敢不知。所得之士,既有行義,又能明道,又能博學,又知從政,其為國家之用,豈不賢於今日之所取乎!

  所有今來乞複詩賦者,皆向日老舉人。止習詩賦,不習經義,應舉不得,故為此說,欲以動搖科場制度,為己私便。朝廷若不欲棄捐舊人,俟將來科場進士有特奏名者,令試詩賦,隨其優劣等第推恩,亦無傷也。不可以此輕改成法,複從弊俗,誤惑後生。若以為文章之士,國家所不可無,即乞許人於試本經合格日,投狀乞試雜文,於試論次場引試:或律詩,或歌行,或古賦,或頌,或銘,或贊,或四六表啟,臨時委試官出題目,試某文,定篇數、字數,共須五百字以上,取辭采高者為合格。俟得解及奏名及第日,編排姓名高下,各在經數同等人之上。如此則文章之士,亦不乏矣。至於律令敕式,皆當官者所須,何必置明法一科使為士者豫習之。夫禮之所去,刑之所取,為士者果能知道義,自與法律冥合。若其不知,但日誦徒流絞斬之書,習鍛煉文致之事,為士已成刻薄,從政豈有循良,非所以長育人材,敦厚風俗也。朝廷若不欲廢棄已習之人,其明法曾得解者依舊應舉,未曾得解者不得更應,則收拾無遺矣。

  臣愚所見如此,伏乞以臣所奏及禮部等官所議牓國子監門,及徧下諸州有州學處牓學門,令舉人限一月內投狀,指定何法為善,仰本州附遞以聞,俟到京齊足,更委其他執政看詳參酌,從長施行。

  先是,光以奏槁示範純仁,純仁答光曰:「舉人難得朝士相知,士族近京猶可,寒遠之人,允不易矣。兼今之朝士,未必能過京官選人,京官選人,未必能如布衣,徒令求舉,未必有益。既欲不廢文章,則雜文四六之科,不若設在眾人場中,不須別設一科也。孟子恐不可輕,猶黜六經之春秋矣。更乞裁度!純仁更有一說,上裨聰明。朝廷欲求眾人之長而元宰先之,似非明夷蒞眾之義。若已陳此書,而眾人不隨,則虛勞思慮,而失宰相體。若眾人皆隨,則眾人莫如相君矣。然恐為諂子媚其間,而正人默而退。媚者既多,使人或自信為莫己若矣,前車可鑒也。不若清心以俟眾論,可者從之,不可,便俟眾賢議之。如此則逸而易成,有害亦可改,而責議者少矣。若先漏此書之意,則諂諛之人能增飾利害,迎於公之前矣。」光欣納之。(據光集乞先舉經行劄子,雲三月五日上此議,而實錄不書,今追附本日。「欣納」之語,據純仁言行錄,當考。或先聽純仁所說,待集議然後出此也。集議,聖旨在閏二月二日,或移此附彼。據範純仁謂光元宰,則附閏二月二日,差早。四月三日蘇轍奏請,二十三日光舉經明行修,可考。)

  王岩叟言:「臣封還安燾除知樞密院敕黃,伏蒙御批以『國家進退大臣,皆須以禮,況前日延和奏事,已嘗面諭。卿今複如是,非予所以待大臣之意也。可速書讀,無執所見』者。臣既居諫諍之地,又假封駁之任,不敢俯仰姑息,以為陛下守官;不敢顧避諛從,以為陛下持法。今燾差除未安,已累恩德;命令斜出,尤損紀綱。此事最重,實系國體。臣所以夙夜思慮,殆廢寢食,屢進愚忠,冀回天意。陛下初以燾次補而進之,終以燾自辭而聽之,是進退大臣以禮也。臣以燾為不才,不當雜群賢並進,所以上助聖明判白賢佞,使在位端亮名節之人,知陛下聰明旌別,感激自勵,是所以副陛下待大臣之意也。及延和進對,蒙被天獎,使臣得安心言事,必賜主張,在臣之分,何以為報?須事無大小,有利國家者,知無不言,乃可以副睿眷。況今日之事,諫官禦史,議論如一。臣之區區,豈敢偏執所見,伏望聖慈察臣之心,恕臣之罪,特依前奏,早賜施行。」

  貼黃稱:「臣竊恐陛下之意,謂已行之命,重於更改。緣給事中之任,本為封駁,凡所封駁,皆已行之命。置官之意,蓋以封駁為重,而不以已行為重也。自唐室以來,命令既出,由給事中封還,格之不下,改而後行者,不可勝數。陛下固已熟知。如此更願優容開納,使有司得為陛下守官,以正綱紀。臣以謂為臣之罪,莫大於反復。臣既再三論列,義難卻行書讀,伏望陛下別賜指揮,差官權給事中,以全孤臣之守。」

  翌日,岩叟又言:「臣累言安燾之進,不能協公議,不能重朝廷,不能服四夷。又告命不由門下書讀,無以正法度,無以持綱紀,無以敕群臣。所系甚大,至今未蒙省納施行。多士之論,皆以為皇帝陛下、太皇太后陛下自聽政已來,未嘗有一事不愜天下之心。今乃因一不材無狀之人,致累吾君全美之德,非獨臣惜之,天下愛君之人,誰不惜之。臣恐有獻言者誤陛下,但謂已行之命不可回,不復陳義理當如何,此非忠於陛下之言也,非明於國體之論也。自古及今,惟苦口逆耳,諫止君父,使無過舉,為天下後世所議,乃忠臣也,乃明於國體者也。臣竊以明主惟義是從,不以回已行之命為難。請引仁宗朝一事以告陛下:慶曆三年三月二十一日,除夏竦為樞密使,四月八日用禦史中丞王拱辰、諫官歐陽修等十一疏,追竦樞密使敕。當時名儒石介作聖德頌,用以歌仁宗之美,天下流傳,至今稱為盛事。伏望陛下法而行之,不以改已行之命為難,而以聽諫為重。天下幸甚!臣志在愛君,其再三之瀆,惟陛下察臣之志,臣死無憾。」

  甲子,禦史中丞劉摯、殿中侍御史呂陶、孫升言:「臣等伏以禦史台肅正紀綱,彈劾不法。自朝廷至於州縣,由宰相及于百官,不守典法,皆合彈奏。今按中書省錄黃,除安燾知樞密院事,付門下省書讀省審,給事中封駁不當,奉聖旨更不書讀,門下侍郎省審,並不執奏,付尚書省吏部出告,吏部具給事中不書讀事理申本省,尚書省亦不執奏,遂以不書讀告命降出。所有門下省、尚書省僕射、侍郎、左右丞,及付受官,並吏部等,不守典法,有損聖政,乞付有司論罪,以正朝廷紀綱,謹具彈劾以聞。」

  貼黃:兼範純仁同知樞密院事,系同敕行下,仍乞照會。(元祐元年三月初七日。)

  摯、陶、升又言:「臣等累次論奏安燾知樞密院不當,其錄黃不令給事中書讀,及經歷受付官並不復奏,乞寢罷追改,及正其罪,今已數日,未賜俞允。臣等以謂朝廷高爵重位,非有德與功不可虛授。若以恩禮假借,則不協公議。今安燾才望素輕,備位樞府,已為忝幸。一日驟有遷進,躐過眾人,士論紛然,以為朝廷拜樞府之長,殊不遴選,非所以鎮社稷、服四夷也。命令既出,給事中不得書讀,於法式未備而施行,門下一省,官存職廢,紀綱紊亂,自此事始。尚書僕射、左右丞皆無一言建明執奏,遂付有司,乃是上下廢法,中外徇私,何以訓治四方,維持萬世!所系甚大,極可駭歎。恭惟太皇太后陛下保佑聖德,以修正法度為急,忽有此舉,人皆惜之。非獨惜安燾差除之過分,蓋惜國家法度之廢失也。伏望聖慈檢會臣等累次論列事理,並今來奏陳,寢罷安燾除命。所有經歷受付官司,並乞早正其罪。其范純仁錄黃指揮,仍乞由門下省書讀省審施行。」(元祐元年三月初八日,雜錄乃以此為孫覺奏,誤也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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