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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平元年(1064)正月


  春正月乙酉朔,案:乙酉,宋史作丁酉。改元。

  景靈宮使、武甯節度使、同平章事宋庠案:宋史,庠請老時,以鎮武軍節度使改封鄭國公,與此異。屢請老,上曰:「朕初嗣位,何可遽休大臣?」戊申,命庠判亳州。庠前後所至,以慎靜為治,晚愛信幼子,多與其屬小人遊,不謹。至是,諫官呂誨請敕庠不得以二子隨。上曰:「庠老矣,奈何不使其子從乎!」

  司門郎中李定等奏:「差押伴夏國使人習上壽儀,退就幕次,賜酒食,所供微薄。使人竊笑,初不下箸,甚不稱朝廷來遠之意。」詔劾禦廚監官及客省吏人罰之。

  癸醜,詔減壽聖節所賜師號、紫衣祠部戒牒。故事,聖節所賜三百道,而貴妃、修儀、公主猶別請。至是,減為二百,所請者在數中。

  甲寅,雄州奏歸信、容城縣報,契丹追賊,有七騎奔入南界,逐出之。詔河北沿邊安撫使:「北界賊盜來奔,即逐出;若驚刼,即捕送本國;若婦女老小避賊入境,即善諭遣之。」

  知唐州、司農少卿趙尚寬再任歲滿,特遷光祿少卿,賜錢二十萬,複留,尋以母喪去。尚寬在唐州,前後凡五年。先是,言事者屢以守令不久為患,朝廷立再任之法而罕有應詔者,獨尚寬修舊起廢,興輯勸課,有實效焉。

  同知諫院呂誨奏:「先朝兩府及台諫官奏對,即左右近侍悉引避於兩廡,故從容論議,事無泄於外者。臣近登對,皆不引避,立於殿隅板門之內。欲乞指揮,自今引避如故事。」從之。

  故事,執政生日皆有賜予,詔言助其燕喜。時帝在諒闇,曾公亮及宋庠生日,翰林學士賈黯當草詔。己未,黯言:「前日壽聖節,契丹使上壽於紫宸殿罷,群臣升殿間飲,才令獻一觴而退。將相大臣,同國休戚,宜權罷賜。」而曾公亮亦言:「朝廷向來止沿舊例,未經討論。今黯所言,實於人情為順,望賜允從。」詔以大臣有已經賜者,令賜之如例。

  辛酉,詔以仁宗配享明堂。

  初,禮院奏乞與兩制同議仁宗當配何祭。故事,冬、夏至祀昊天上帝、皇地祇,以太祖配;正月上辛祈谷、孟夏雩祀、孟冬祭神州地祇,以太宗配;正月上辛祀感生帝,以宣祖配;季秋大饗明堂,祀昊天上帝,以真宗配。

  翰林學士王珪等議:「代宗即位,用禮儀使杜鴻漸等議,季秋大饗明堂,以考肅宗配昊天上帝。德宗即位,亦以考代宗配。王涇郊祀錄注雲,即孝經周公嚴父之道。今請循周公嚴父之道,以仁宗配享明堂。」

  知制誥錢公輔議:「謹按三代之法,郊以祭天而明堂以祭五帝。郊之祭,以始封之祖有聖人之德者配焉;明堂之祭,以創業繼體之君有聖人之德者配焉。故孝經曰:『昔者周公郊祀後稷以配天,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。』又曰:『孝莫大于嚴父,嚴父莫大于配天,則周公其人也。』以周公言之,則嚴父也;以成王言之,則嚴祖也。方是之時,政則周公,祭則成王,亦安在乎必嚴其父哉!我將之詩是也。後世失禮,不足考據。請一以周事言之:臣竊謂聖宋崛起,非有始封之祖也,則創業之君遂為太祖矣。太祖則周之後稷,配祭於郊者也。太宗則周之文王,配祭於明堂者也。此二配者,至大至重,萬世不遷之法也。真宗則周之武王,宗乎廟而不祧者也,雖有配天之功,而無配天之祭。未聞成王以嚴父之故,廢文王配天之祭而移于武王也。仁宗則周之成王也,雖有配天之業,而亦無配天之祭。亦未聞康王以嚴父之故,廢文王配天之祭而移于成王也。以孔子之心推周公之志,則嚴父也;以周公之心攝成王之祭,則嚴祖也。嚴祖、嚴父,其義一也。下至於兩漢,去聖未甚遠,而明堂配祭,東漢為得。在西漢時,則孝武始營明堂,而以高帝配之,其後又以景帝配之,孝武之後無聞焉。在東漢時,則孝明始建明堂,而以光武配之,其後孝章、孝安又以光武配之,孝安之後無聞焉。當始配之代,適符嚴父之說,及時異事遷,而章、安二帝亦弗之變,此最為近古而合乎禮者也。有唐始在孝和時則以高宗配之,在明皇時則以睿宗配之,在永泰時則以肅宗配之。禮官杜鴻漸、王涇輩不能推明經訓,務合古初,反雷同其論,以惑時主,延及於今,牢不要破。當仁宗嗣位之初,倘有建是論者,則配天之祭,常在乎太祖、太宗矣。當時無一言者,故使宗周之典禮,不明於聖代;而有唐之曲學,流弊乎後人。願陛下深詔有司,博謀群賢,使配天之祭不膠于嚴父,而嚴父之道不專乎配天,循宗周之典禮,替有唐之曲學。」

  於是,又詔台諫及講讀官與兩制、禮院再詳定以聞。

  禦史中丞王疇以為珪等議遺真宗不得配,公輔議遺宣祖、真宗、仁宗俱不得配,於禮意未安,乃獻議曰:「在易:『先王作樂崇德,薦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』然則祖考配帝,從來遠矣。物之大者,莫過於天;親之尊者,莫踰于父。推父比天,升以嚴配,行孝之大,無越於此。又『孝莫大于嚴父,嚴父莫大于配天,則周公其人也。』昔者周公郊祀後稷以配天,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,蓋周公居攝之祭,得行天子禮樂,尊祖隆父,以致崇嚴之極。故孔子歎而美之曰:『周公其人也!』仲尼豈欺後世哉!今公輔以謂『政則周公,祭則成王』,抑不知據何經而言也。公輔又謂『未聞成王以嚴父之故,廢文王配天之祭而移之于武王。』夫六經之教,以簡易立法。周自後稷至赧王,曆世三十六,若代代著嚴父之訓,則六經乃記事之曆日矣,安在其簡且易也?語曰:『殷因于夏禮,所損益可知也。周因于殷禮,所損益可知也。其或繼周者,雖百世可知也。』今舍周公、孔子不以為法,將誰師乎?昔藝祖創造大業,追王四代,宣祖配祀踰百年,四聖相授,未之或廢。上質之三代,旁稽之漢、唐,於禮無嫌,於義為當。今一旦黜宣祖、真宗之祀,廟而不配,非所以嚴崇祖宗、尊事神明也。仁宗皇帝德厚侔天地,利澤施無垠,享禦四十二年,純仁善政,橫被動植,休聲茂烈,輝映今昔,祔廟之始,首議配饗,異論一出,物聽駭然。且配考之文見於易,嚴父之義著於經,聖法章明,鹹足稽按。臣請依王珪等議,奉仁宗皇帝配饗明堂,以符大易配考之說,孝經嚴父之禮;奉遷真宗配孟夏雩祀,以放唐貞觀、顯慶故事;太宗皇帝,依舊配正月上辛祈谷、孟冬祭神州地祇;餘依本朝故事。如此則列聖並侑,對越昊穹,厚澤流光,垂裕萬祀。必如公輔之議,則陷四聖為失禮,導陛下為不孝,違經戾古,莫此為甚。」

  知諫院司馬光、呂誨議:「竊以孝子之心誰不欲尊其父者,聖人制禮以為之極,不敢踰也。故祖己訓高宗曰:『祀無豐於昵。』孔子與孟懿子論孝,亦曰:『祭之以禮。』然則事親者不以數祭為孝,貴於得禮而已。先儒謂禘、郊、祖宗皆奉祀以配食也。禘謂祭昊天於圜丘也。祭上帝於南郊曰郊。祭五帝、五神於明堂曰祖宗。故詩曰:『思文後稷,克配彼天。』又我將『祀文王於明堂』,此其證也。下此皆不見於經矣。前漢以高祖配天,後漢以光武配明堂。以是觀之,古之帝王,自非建邦啟土及奄有區夏者,皆無配天之文。故雖周之成、康,漢之文、景、明、章,其德業非不美也,然而子孫不敢配天者,避祖宗也。孝經曰:『嚴父莫大于配天,則周公其人也。』孔子以周公有聖人之德,成太平之業,制禮作樂,而文王適其父也,故引之以證聖人之德莫大于孝答曾子之問而已,非謂凡有天下者皆當以其父配天,然後為孝也。近世祀明堂者,皆以其父配五帝,此乃誤釋孝經之意而違先王之禮,不可以為法也。景祐二年,仁宗詔禮官稽案典籍,辨崇配之序,定二祧之位,乃以太祖為帝者之祖,比周之後稷;太宗、真宗為帝者之宗,比周之文、武。然則祀真宗於明堂以配五帝,亦未失古禮。今仁宗雖豐功美德洽于四海,而不在二祧之位,議者乃欲舍真宗而以仁宗配食明堂,恐於祭法不合。又以人情言之,是絀祖而進父也。夏父弗忌躋僖公,先兄而後弟,孔子猶以為逆祀,書於春秋,況絀祖而進父乎?必若此行之,不獨乖違禮典,恐亦非仁宗之意。臣等竊謂宜遵舊禮,以真宗配五帝於明堂為便。」

  觀文殿學士、翰林侍讀學士孫抃等奏:「謹按孝經出於聖述,其談聖治之極,則謂人之行莫大嚴父而配天。仲尼美周公以居攝而能行天子之禮,尊隆于父,故曰『周公其人』,不可謂之安在乎必嚴其父也。若止以太祖比後稷,太宗比文王,則宣祖、真宗,向者皆不當在配天之序;推而上之,則謂明堂之祭,真宗不當以太宗配,先帝不當以真宗配,今日不當以仁宗配,必配以祖也。臣等按易豫之說曰:『先王作樂崇德,殷薦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』蓋若祖若考並可配天者也,茲又符於孝經之說,亦不可謂安在乎必嚴其父也。祖考皆可配帝,郊與明堂不可同位,亦不可謂嚴祖、嚴父其義一也。雖周家不聞廢文配而移于武,廢武配而移于成,然則易之配考,孝經之嚴父,歷代循守,固亦不為無說。魏明帝宗祀文帝於明堂以配上帝,史官謂是時二漢郊祀之制具存,魏所損益可知,則亦不可謂東漢章、安之後配祭無傳,遂以為未嘗配嚴父也。自唐至本朝,其間賢哲講求不為少,所不敢以異者,舍周公之遺文,無所本統也。今以為我將之詩,祀文王於明堂而歌者也,亦安知非仲尼刪詩,存周全盛之頌被於管弦者獨取之也?仁宗繼體保成,置天下于大安者四十二年,功德於人可謂極矣,今祔廟之始,遂抑而不得配上帝之享,甚非所以宣章陛下為後嚴父之大孝。臣等參稽舊典,博考公論,敢以前所定議為便。」詔從抃等議。王疇議,實錄、本志及會要並不載,今於疇傳內掇出增入。詔文雲:「台諫、講讀官再詳定。」孫抃,講讀官也。王疇,台官也。司馬光,諫官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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