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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祐四年三月


  三月戊戌,命翰林學士韓絳、權知開封府陳旭、文章閣待制唐介,與三司減定民間科率以聞。

  己亥,三司使、吏部侍郎張方平為端明殿學士兼龍圖閣學士、尚書左丞、知陳州。先是,京城富民劉保衡開酒場,負官曲錢百余萬,三司遣吏督之,保衡賣產以償。方平因買其邸舍,保衡得錢即輸官,不復入家。會保衡姑訟保衡非劉氏子,亡賴豪縱,壞劉氏產。下吏按驗,具對以實。禦史中丞包拯遂劾奏方平身主大計,而乘勢賤買所監臨富民邸舍,無廉恥,不可處大位,故命出守。尋改知應天府。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、吏部侍郎、集賢殿修撰宋祁為三司使。

  辛醜,諫官吳及言:「執政之臣,每因遷拜,奏所帶人吏數多,以至補班行尚留私家給使。請自今宰臣至樞密使以上,奏本廳人吏五人,樞密使以下三人,止升名次,無得過三人。」從之。

  丁未,禦崇政殿,賜進士鉛山劉輝等一百三十一人及第,三十二人同出身;諸科一百七十六人及第、同出身;特奏名進士、諸科六十五人同出身,及諸州文學長史授官如三年閏十二月丁醜詔書。本紀雲:賜進士諸科及第、同出身三百三十九人,其數不合。

  壬子,徙知揚州馮京知廬州。京前為館職,與劉保衡鄰居,嘗以銅器從保衡貸錢,保衡無錢,轉以銀器質於人,代之出息;又嘗從保衡借什物以供家用,獄辭連及之。京,宰相富弼壻也,聞之自劾,乞徙小郡,故有是命。實錄及京本傳並不載此,今從司馬氏日記。

  戊午,翰林侍讀學士、吏部郎中呂溱為禮部郎中、知舒州。河北轉運使李參、提點刑獄薛向劾溱前守真定,嘗令指使回易公用挾私物,擅取官米曲造酒,並違法過收饋贐也。溱以母前卒舒州,不欲往,改知和州。

  己未,新三司使、吏部侍郎宋祁為端明殿學士、翰林侍讀學士、龍圖閣學士、集賢殿修撰、知鄭州。右諫議大夫、權禦史中丞包拯為樞密直學士、權三司使。先是,右司諫吳及言祁在定州不治,縱家人貸公使錢數千緡,及在蜀奢侈過度;而拯亦言祁在益部多遊宴,且其兄庠方執政,不可任三司,累論之不已。庠因自言身處機密,弟總大計,權任太重,乞除祁外官,故命祁出守而拯代居其位。翰林學士歐陽修言:

  臣聞治天下者,在用人知先後而已。用人之法,各有所宜,軍旅之士先材能,朝廷之士先名節。軍旅主成功,惟恐其不趨賞而爭利,其先材能而後名節者,亦勢使之然也。朝廷主教化,風俗之薄厚,治道之汙隆,在乎用人,而教化行於下也,不能家至而諄諄諭之,故常務尊名節之士,以風動天下而聳勵其偷薄。夫所謂名節之士者,知廉恥,修禮讓,不利於苟得,不牽于苟隨,而惟義之所處。白刃之威有所不避,折枝之易有所不為,而惟義之所守。其立於朝廷,進退舉止皆可以為天下法也,其人至難得也,至可重也。為士者當貴名節以重其身,而君人者亦當全名節以養成善士。

  伏見陛下近除包拯為三司使,命下之日,外議諠然,以謂朝廷貪拯之材,而不為拯惜名節。然猶冀拯能執節守義,堅讓以避嫌疑,而為朝廷惜事體。數日之間,遽聞拯已受命,是可惜也,亦可嗟也。拯性好剛,天姿峭直,然素少學問,朝廷事體或有不思,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,雖初無是心,然見得不能思義,此皆不足怪。若乃嫌疑之跡,常人皆知可避,而拯豈獨不思哉!昨聞拯在台日,嘗自至中書詬責宰相,指陳前三司使張方平過失,怒宰相不早罷之。既而台中僚屬相繼論列,方平由此罷去,而以宋祁代之。又聞拯亦曾彈奏宋祁過失,自祁命出,台中僚屬又交章力言,祁亦因此而罷,而拯遂代其位。此所謂蹊田奪牛,豈得無過!而整冠納履,當避嫌疑者也。如拯材能資望,雖別加進用,人豈間言,其不可為者,惟三司使爾,非惟自涉嫌疑,其於朝廷所損不細。臣請原其本末而言之:

  國家自數十年來,士君子務以恭謹靜慎為賢。及其弊也,循默苟且,偷墮寬弛,習成風俗,不以為非,至於百職不修,紀綱廢壞。時方無事,固未覺其害也。一旦黠寇犯邊,兵出無功,而財用空虛,公私困弊,盜賊並起,天下騷然,陛下感悟,思革其弊,進用三數大臣,銳意于更張矣。于此之時,始增置諫官之員,以寵用言事之臣,俾之舉職,由是修紀綱而繩廢壞,遂欲分別賢不肖,進退材不材,而久弊之俗,驟見而駭,因共指言事者而非之,或以為好訐陰私,或以為公相傾陷,或謂沽邀名譽,或謂自圖進取,群言百端,幾惑上聽。上賴陛下至明,察見諸臣本忘身徇國,非為己利,讒間不入,遂荷保全,而中外之人久而亦漸為信。自是以來二十年間,台諫之選,屢得讜言之士,中間斥去奸邪,屏絕權幸,拾遺救失,不可勝數。是則納諫之善從古所難,自陛下臨禦以來,實為盛德,於朝廷輔助之效,不為無功。今中外習安,上下已信,纖邪之人凡所舉動,每畏言事之臣,時政無巨細,亦惟言事官是聽。原其自始開發言路,至於今日之成效,豈易致哉,可不惜哉!

  夫言人之過似激訐,逐人之位似傾陷,而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,惟無所利於其間爾,而天下之人所以為信者,亦以其無所利焉。今拯並逐二臣,自居其位,使將來奸佞者得以為說,而惑亂主聽;今後言事者不為人信,而無以自明。是則聖朝用諫之功,一旦由拯而壞。夫有所不取之謂廉,有所不為之謂恥,近臣舉動,人所儀法,使拯於此時有所不取而不為,可以風天下以廉恥之節。而拯取其所不宜取,為其所不宜為,豈惟自薄其身,亦以開誘他時言事之臣傾人以覬幸,相習而成風,此之為患,豈謂小哉!

  然拯所恃者,惟以本無心爾。夫心者藏於中而人所不見,跡者示於外而天下所瞻。今拯欲自信其不見之心,而外掩天下之跡,是猶手探其物,口雲不欲,雖欲自信,人誰信之?此臣所謂嫌疑之不可不避也。況如拯者,少有孝行,聞於鄉里,晚有直節,著在朝廷。但其學問不深,思慮不熟,而處之乖當,其人亦可惜也!伏望陛下別選材臣為三司使,而處拯他職,置之京師,使拯得避嫌疑之跡,以解天下之惑,而全拯之名節,不勝幸甚!

  臣叨塵侍從,職號論思,昔嘗親見朝廷致諫之初甚難,今又複見陛下用諫之效已著,實不欲因拯而壞之者,為朝廷惜也。

  疏奏,拯即家避命,不許,久之,乃就職。

  初,王禹偁奏:「天下僧尼日滋月益,不可卒去。宜詔天下州軍,凡僧百人得歲度弟子一人,久而自消之勢也。」詔從之。至和初,陳執中執政,因乾元節,聽僧五十人度弟子一人。既而言者以為不可,複行舊制。賈昌朝在北京,奏:「京師僧寺多招納亡賴遊民為弟子,或藏匿亡命奸人。自今乞皆取鄉貫保任,方聽收納。」詔從之,京師僧尼大以為患。至是,有中旨複令五十僧度一弟子,及京師僧寺弟子不復更取保任。僧徒大喜,爭為道場以答上恩。此據日記,當在三月丁巳,而實錄無之。按王禹偁所請亦不見於國史,當考。日記稱陳執中因南郊赦,聽五十僧度一弟子。按至和元年二月戊午有此指揮,不緣南郊,且至和凡二年,並無南郊及降赦事,日記誤矣,今改之。

  有上封者,論義勇為河北伏兵。以為古者兵農一體,有事則集于戰陣,無事散歸田裡,以時講習,無待儲廩,今河北義勇是也。惜其束於列郡,遺其大用,而議者但以為城守之備。誠能于河北邢、冀二州分東西兩路,命二郡守臣分領義勇,部署兩兵官為鈐轄、都監,歲以冬季巡視兵器,閱習行陣。萬一敵人猖狂入寇,即兩路義勇之師翔進赴援,傍出掩擊,彼腹背受敵,曷以枝梧。如是則河北一十余所常伏銳兵,敵之望我何恃而不懼哉!朝廷下其章河北路帥臣等議。

  時大名府李昭亮、定州龐籍、真定府錢明逸、高陽關王贄等上議曰:「前代之制,車乘甲卒皆賦於民,四時搜狩,農隙講事,行師臨敵,振旅策勳,皆布在方策。茲事已遠,且以唐言之:澤潞留後李抱真籍戶丁男,三選其一,農隙則分曹角射,歲終都試,以示賞罰。三年皆善射,舉部內得勁卒二萬。既無廩費,府庫益實,乃繕甲兵為戰具,遂雄視山東。是時天下稱昭義步兵冠于諸軍,則近代之顯效。而或者謂民兵祗可城守,難備戰陣,誠非通論也。但當無事時,便分義勇為兩路,置官統領,以張用兵之勢,外使敵人疑而生謀,內亦搖動眾心,恐非寓兵之術也。姑令在所點集訓練,三二年間,武藝稍精,漸習行陳;遇有警,得將臣如抱真者統馭,制其陣隊,示以賞罰,何戰之不可哉!至於部分佈列,量敵應機,遣用之地系于臨時便宜,亦難預圖。況河北、河東皆邊胡之地,自置義勇,州縣以時按閱,耳目已熟,行固無疑。」詔如所議,歲教閱,以新舊籍並闕數聞。此據本志,不得其時。按李昭亮以嘉祐元年十一月知大名,五年二月徙定,龐籍以嘉祐三年十月知定州,錢明逸亦以嘉祐三年十月知定州,獨王贄知瀛州在嘉祐四年二月,今附四年春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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