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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祐五年(1053)正月


  春正月壬寅朔,禦大慶殿受朝。初,連日陰雪,至是天氣澄霽,契丹使人在廷下竊相語曰:「其聖德所感歟!」

  丁未,詔廣南西路轉運司移文止交趾助兵,從狄青之請也。狄青合孫沔、余靖兩將之兵,自桂州次賓州。青以張忠、蔣偕皆輕敵取死,軍聲大沮,前戒諸將無得妄與賊鬥,聽吾所為。陳曙恐狄青獨有功,乘青未至,以步卒八千犯賊,潰于昆侖關,其下殿直袁用等皆遁。青曰:「令之不齊,兵所以敗。」己酉,晨會諸將堂上,揖曙起,並召用等三十二人,按所以敗亡狀,驅出軍門斬之,沔、靖相顧愕然。靖嘗迫曙出戰,因離席而拜曰:「曙失律,亦靖節制之罪。」青曰:「舍人文臣,軍旅之責,非所任也。」諸將皆股栗。呂晦志陳曙墓銘,稱曙先與孫抗有隙,抗時為廣西漕,權桂州,與余靖秘狄青所下令,趣曙出戰。曙遣其副蘇緘詣靖,抗言不可,抗怒,趣戰愈急,曙果戰敗。及狄青至桂州,抗悉以敗軍事歸曙,故坐誅,與國史事異,當考。朱壽隆傳雲:壽隆為廣西提刑,狄青殺裨將不用命者張願數人,壽隆曰:「王師之來,凡以除民害也,願等無罪不當死。」青感其言,皆釋之。按實錄乃無張願等姓名。願者忠弟,見八月丙戌,當考。

  詔廣南東西、湖南、江西路新置轉運判官四員,蓋緣嶺表用兵,均漕挽之勞,非久制也,候在任滿三年,具逐人勞績取旨,罷不復置。尋又詔轉運判官每因巡曆,除本司牒委及依例點檢刑獄錢谷盜賊等事外,如有廢置利害及舉劾移易官員,並與轉運使同共施行。此據會要,去年六月始置運判。初詔正月八日,後詔乃四月九日,今並附此。

  庚戌,詔館閣官已嘗為知州者,自今與提點刑獄。

  又詔西川去朝廷遠,州縣官吏如有貪濫苛刻、庸懦疾病,以害民妨務者,其令轉運、提點刑獄司體量以聞。

  辛亥,觀文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、尚書右丞丁度卒。是日旬休,上趣駕臨奠,贈吏部尚書,諡文簡。

  度性純質,不為威儀,居一室十餘年,左右無姬侍,嘗語諸子曰:「王旦為宰相十五年,卒之日,子猶為布衣。汝曹宜自力,吾不復有請矣。」

  癸醜,翰林學士承旨、兼侍讀學士王拱辰權知貢舉。

  丙辰,以廣南用兵,罷上元張燈。

  丁巳,會靈觀火。道士飲酒殿廬,既醉而火發。居宇神像悉被焚,獨三聖禦容得存,乃詔權奉安于景靈宮。諫官賈黯言天意所欲廢,當罷營繕,赦守衛者罪,以示儆懼修省之意。

  狄青既誅陳曙,乃按軍不動,更令調十日糧,眾莫測。賊覘者還,以為軍未即進也。翼日,遂進軍,青將前陣,孫沔將次陳,餘靖將後陣,夕次昆侖關,黎明,整大將旗鼓,諸將環立帳前,待令乃發。而青以微服與先鋒度關,趣諸將會食關外,即歸仁鋪為陣。戊午,賊率其眾,列三銳陣以拒官軍,執大盾、標槍,衣絳衣,望之如火。及戰,前軍稍卻,右將開封孫節死之。按武貴傳稱前軍孫節,賈逵傳稱右將孫節,而狄青傳乃稱前鋒孫節,蓋為前軍之右將,當軍鋒最前爾。張玉實將先鋒,實錄即稱節為先鋒,恐誤,玉傳可考也。今于此削先鋒字,仍詳列先鋒左右將于後。賊氣銳甚,沔等俱失色。青起,自執白旗麾蕃落騎兵,張左右翼,出賊後交擊,左者右,右者左,已而右者複左,左者複右,賊眾不知所為,大敗走。儂智高複趨邕州,王師追奔五十裡,捕斬二千二百級,其党黃師宓、儂建中智忠並偽官屬死者五十七人,生禽賊五百餘人。智高夜縱火燒城遁,由合江入大理國。

  遲明,青按兵入城,獲金帛巨萬,雜畜數千,招複老壯七千二百嘗為賊所俘脅者,慰遣使歸。梟師宓等首於邕州城下,得屍五千三百四十一,築京觀於城北隅。時有賊屍衣金龍衣,眾以為智高已死,欲具奏,青曰:「安知非詐耶!甯失智高,不敢誣朝廷以貪功也。」

  青始至邕州,會瘴霧昏塞,或謂賊毒水上流,士卒飲者多死,青甚憂之。一夕,有泉湧寨下,汲之甘,眾遂以濟。智高自起至平,幾一年,暴殘一方,如行無人之境,吏民不勝其毒。先是謠言「農家種,糴家收」,而智高為青所破,皆如其謠。

  其戰於歸仁也,右班殿直張玉為先鋒,如京副使賈逵將左,西京左藏庫副使孫節將右。既陣,青誓曰:「不待令而舉者斬。」及節搏賊死山下,逵私念所部忠敢、澄海皆土兵,數困而心懾易衂,苟待令必為賊所薄,且兵法先據高者勝,乃引兵疾趨山,立始定而賊至。逵擁眾而下,揮劍大呼,斷賊陣為二,玉以先鋒突出陣前,而青麾蕃落騎兵出賊後,賊遂大潰。逵乃詣青帳下請罪,青拊逵背曰:「違令而勝,權也,何罪之有!」玉,保定人。逵,槁城人也。

  庚申,降廣南東路鈐轄、文思使王鍇為文思副使、建州都監。

  初,儂智高自邕州順流趨廣州,仲簡令鍇領兵扼端州。乃留市舶亭不行,欲還守城,簡不許,鍇自還。翌日,海上巡檢、右侍禁王世寧請分兵以往,鍇懼,不從。及賊抵城下,又促世寧入城。世甯至南門,引大義責鍇,稽留不進,鍇怒,以世寧違軍令斬之。朝廷下廣州體量,而魏瓘言世寧為海上巡檢,若令領兵城中,則舟船為賊有,鍇令非也。世甯有膽略敢戰,且能守職,其死甚寃,於是降鍇,而令訪世甯子以聞。

  壬戌,觀文殿學士、吏部侍郎、知定州韓琦為武康節度使、知並州,徙判並州李昭亮判成德軍,知成德軍宋祁知定州。

  琦至並州,首罷昭亮所興不急之役,奏逐走馬承受廖浩然。浩然宦者,怙勢,嘗誣奏昭亮,昭亮所以徙,浩然力也。琦言:「臣熟察浩然所奏多不實。朝廷近差侍禁馮靖同承受,浩然忌其廉潔,無名奏納,亦移靖他路。既誣逐一大帥,又望風誣逐一同職官,朝廷略不辨證,皆從其請,官吏皆憂歎不安。且浩然性貪恣,不法狀甚多,願召還使保全,不然,臣將行法矣。」上俾浩然代歸,敕本省鞭之。

  甯化軍天池顯應廟在禁地中,久不葺,契丹冒有之。琦遣鈐轄蘇安靜抵境上,召其酋豪諭曰:「爾嘗求我修池神廟,得爾國移文固在,今曷為見侵也?」契丹無以對,遂歸我冷泉村。代州陽武寨地,舊用黃嵬山麓為界,契丹侵耕不已。琦又遣安靜塹地立石限之,自此不敢耕山上。黃嵬山,據行狀及家傳即六蕃嶺也。

  祁在成德,請弛河東、陝西馬禁,聽蕃落民間自相賣買,民養馬者勿升戶等。又請複唐馱幕之制。居三月,徙定州,又上言:

  天下根本在河北,河北根本在鎮、定,以其扼賊沖,為國門戶。且契丹搖尾五十年,習不畏人,狼態猘心,不能無動。今舐齶垂涎欲肆囓者惟定與鎮,二軍不戰,則進薄深、趙、邢、洺,咋脆撞虛,血吻婪婪,無有患矣。案原本作「血吻婪進無所顧」,疑有脫誤,今據歷代名臣奏議改正。臣所以日夜深計者,以為欲兵之強,莫如多穀與財;欲士訓練,莫如善擇將;欲人樂鬥,莫如賞重而罰嚴;欲賊顧望不敢前,莫如使鎮重而定強。夫恥怯尚勇,好論事,甘得而忘死,河北之人,殆天性然。陛下少勵之,不憂不戰。以欲戰之士,不得善將,雖鬥猶負。無穀與財,雖鎮金城、定湯壕,勢必輕。

  今朝廷擇將練卒,制財積糧,反以陝西、河東為先,河北為後,非計也。夫西賊兵銳士寡,不能深入,河東天險,敵憚為寇。惟河北不然,失長城之防,自薊而南,直視千里,賊鼓而前,如莞囏上行。故曰謀契丹患,不得不先河北,謀河北,舍定與鎮無可議矣。故臣願先入穀鎮、定,鎮、定已充,可入谷餘州。列將在陝西、河東有功狀者得遷鎮、定,則鎮、定重。天下久平,馬益少,臣請多用步兵。夫哄然聚,霍然去,雲奔蹣馳,抄後掠前,此馬之長也;強弩巨挺,長槍利刃,什什相聯,伍伍相遮,大呼薄戰,此步之長也。臣料朝廷與敵相攻,必不深入窮追,驅而去之,及境則止,然則不待馬而步可用矣。臣請損馬而益步,故馬少則騎精,步多則鬥健,我能用步所長,雖契丹多馬,無所用之。

  夫鎮、定一體也,自先帝以來為一道,帥專而兵不分,故定揕其胸,則鎮掎其脅,勢自然爾。今判而為二,其顯顯有害者,北寨山川要險之地裂而有之,平時號令文移不能一,賊脫叩營壘,則彼此不相謀,誰肯任責耶!臣請合鎮、定為一路,願以將相大臣領之,無事時以鎮為治所,有事則遷治定,指授諸將,權一而責有歸,士無苟且之意,策之上也。惟陛下當居安思危,熟計所長。必待事至而後圖之,殆矣。

  河東馬強,士習善馳突,與鎮、定若表裡然,東下井陘,不百里入鎮、定矣。賊若深走,以河東健馬佐鎮、定兵,掩其惰若歸者,萬出萬全,此一奇也。臣聞事切於用者,不可以文陳,臣所論件目繁碎,要待刀筆吏委曲可曉,臣以便俗言之,輒別上擇將畜財一封,乞下樞密院、三司裁制之。臣一書生,不知軍旅事,偶有所見,不敢隱,特以受大恩,思亟報也,恐議涉迂暗,有司疑詰,更乞下臣,令悉意條陳,然後施行。又上禦戎論七篇。

  命知制誥王洙修纂地理書。

  甲子,內出手詔遣內侍撫問廣南將校,仍賜軍士特支錢。

  屯田員外郎、直史館、知鄂州楊畋責授太常博士、知光化軍。

  庚午,降西京左藏庫使、康州刺史沈惟恭為供備庫使、監蔡州稅,西染院副使兼閤門通事舍人張承衍為供備庫副使、監汝州稅,並坐勾當會靈觀遺火故也。惟恭,德妃弟。承衍,樂安郡主壻。命既下,妃主皆為上章乞留京師,上曰:「已行之命,為國戚所回,則法徒設矣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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