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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曆元年五月


  五月己酉朔,詔諸路各置招撫蕃落司,以知州、通判或主兵官兼領之。此事實錄殊不記,惟此月朔書命知麟州苗繼宣管勾招撫屬戶事。因采田況奏議,特書之。

  辛亥,詔陝西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、判永興軍夏竦候陳執中至,領兵出巡邊。

  乙卯,詔:「以銅錢出外界,一貫以上,為首者處死;其為從,若不及一貫,河東、河北、京西、陝西人決配廣南遠惡州軍本城,廣南、兩浙、福建人配陝西。其居停資給者,與同罪,如捕到蕃人,亦決配荊湖、江南編管。仍許諸色人告捉,給以所告之物。其經地分不覺察,官吏減二等坐之。」初,權三司使公事葉清臣,言朝廷務懷來四夷,通緣邊互市,而邊吏習于久安,約束寬弛,致中國寶貨錢幣,日流於外界。比年縣官用度既廣,而民間貨易不通,方羌戎為叛,指日待誅,奸人出入邊關,蕩然無禁,故於舊條第加其罪。

  丁巳,禦崇政殿,錄系囚,雜犯死罪以下遞降一等,杖以下釋之。

  戊午,以右班殿直、閤門祗候趙珣為閤門通事舍人、陝西經略安撫招討都監。珣初隨其父振在西邊,訪得五路徼外山川邑居道裡,凡地之利害,究其實,作聚米圖經五卷。韓琦言於帝,詔取其書,並召珣,至,又上五陣圖、兵事十餘篇。帝給步騎,使按陣,既成,臨觀之。於是陳執中薦珣為緣邊巡檢使。呂夷簡、宋庠共奏曰:「用兵以來,策士之言以萬數,無如珣者。」即擢任之。

  珣自以年少新進,未有功,辭都監。授兵萬人,賜禦鎧仗,令自擇偏裨參佐,居涇原,兼治籠竿城。麻氈、党留百餘帳處近塞為暴,珣白府,引兵二萬,自靜邊曆揆吳抵木寧襲賊,俘獲數千計。靜邊將劉滬殿后,為賊所掩。珣登阪望見,從騎數百複入,拔滬之眾以出,士皆嘆服。瞎氈居龕穀無所屬,珣與書招之,遺以綈錦,瞎氈聽命。數事附見,恐別有日月,則當追改。本傳雲珣辭都監。按此月丁卯即罷都監,不緣珣辭也,不知珣不為都監後,以何官治籠竿城。據仲淹奏議,慶曆二年二月五日奏看詳珣所上劄子,猶帶都監,且雲去年十一月赴籠竿城駐劄,則是珣未嘗辭都監,都監亦未嘗罷也。當考。

  己未,代州言:「陽武寨有北界人侵耕禁地,蓋由前寨主彌文寶等失巡防所致。請自今緣邊諸寨有失巡防致北界侵耕者,准透漏賊盜條論罪。」從之。

  壬戌,詔:「入內內侍省都都知、內侍省左右班都知,比景福殿使。入內內侍省都知,內侍省左班都知、右班都知,比宣慶使。入內內侍省副都知、內侍省左右班副都知,比宣政使。入內內侍省押班,如本官諸司使以上者,比昭宣使;諸司副使以上,並班皇城使之上。」從閤門所奏也。呂夷簡初入相,即升都知、押班班次。天聖七年九月。於是三入,又降此詔,然未嘗關報禦史台,故當時任都知、押班者,每遷官則必奏免正衙,議者非之。

  先是,左正言孫沔奏:「太宗初置京朝官考課院,即今審官院是也。凡中外官任,咸給印紙曆子,或功績可紀,清白有守,過犯度數,舉主姓名,盡得書之無所遺,俾至闕下赴院磨勘,第其等而升黜之,此朝家激勵賢才、驅策駑蹇之至術也。自後因循,鹹以磨勘為轉官之階梯,不復有尚功之志節,但居官三周,例遷一級,雖數有失,亦不退覆,故士大夫以無過犯為能。是使庸愚不肖之人,晏然自得,不十年間,坐致員外郎。是以居常則朱紫相隨,應用則玉石難辨,苟不更張弊轍,必恐寖廢政綱。臣欲乞今後應京官、升朝官並依舊許三周年一次磨勘,如明有理跡廉名者即與轉官,有公私罪者等第降黜,無功過者且守舊資。如此,足以旌別賢愚,永著甲令,廉勤公幹之士聞之,必激節顧行者眾矣。更乞差近上臣僚列定格式,亦一時之懿範也。」

  沔又奏:「國朝自景德、祥符間,屢行大禮,旁流慶澤。凡文資自帶職員外郎,武職自諸司副使以上,每遇南郊;及知雜禦史、刺史以上,逐年聖節,並許奏蔭子孫弟侄,雖推恩至深,而永式未立。今臣僚之家及皇親、母后外族皆奏薦,略無定數,多至一二十人,少不下五七人,不限才愚,盡居祿位,未離繈褓,已列簪紳。或自田畝而來,或從市井而起,官常之位已著,而僕隸之態猶存。是則將國家有數之品名,給人臣無厭之私惠,故使父兄不敦教訓,子弟不修藝業,俾之從政,徒只害民,若不急為更張,已見積成弊幸。欲乞今後帶職員外正郎只許蔭敘一名子弟,少卿、給諫與二人,丞郎三人,尚書四人,僕射以上與五人,致仕及物故各更與一人;武職等比類官品;皇親、母后之族及兩府大臣,亦乞約束人數。伏乞特差近上臣僚定其久制,以為萬世之法。」

  於是,沔又奏:「臣前日上殿,曾有劄子,乞差近上臣僚,複位文武班磨勘官資年限、蔭子孫人數事,已蒙聖旨送中書訖。竊見內侍省近年改官,亦無定制,率不踰紀,便至使名。況國朝以來,自有故事。今半載之內,四為防禦,既無殊績,又匪年勞,未知何名,當此異寵。複又奏蔭養男人數不少。伏望特降嚴命指揮,令限年遷轉及約品蔭敘,為昌朝之永式。」

  沔又奏:「臣竊聞內侍別立主司,中官自通禁省。有唐四品不通於典制,五局兼著於令丞,所以分中閫之政,不使挾外廷之議,如此檢節,尚至侵陵。故聖宋已來,明制斯在,太宗著令式之文,真宗述箴規之訓,能詔近習,各謹吹噓,所系安危,尤加約束,是以先朝秦翰等數人履行端謹,節義深厚,心皆好善,意不害人,出則總邊方之寄,歸則守內庭之職,俾之兼領,亦不侵官,止守使名,終無殊命。今聞欲以都知、押班之資,升於閤門、引進之上,隳國家之舊典,起宦寺之威權,況內殿起居則別班,朝集宴會則不豫,安用異數,竊據橫行,蓋因勾當局務之間,多與文武官員同事,爭列名銜,自尊位貌,遂欲改革品秩,僥冀寵榮,誰啟厲階,輒敗經制。今邊陲用武,賞罰是先,慎揀官資,尚難激勸,豈宜閽寺之人,更居侯伯之上?切恐將帥之臣,恥居其下,策勳之際,不重此官,大紊紀綱,事亦非細。伏望守祖宗之規式,戒左右之權幸,則朝廷之福,天下之幸也。所有先降劄子下閤門複位都知、押班位,乞更不施行。」

  沔又奏:「竊見天聖之間,多有內降,莫測夤緣,盡由請托,蓋頗邪之輩,巧宦進身,求左右之容,僥榮濫賞,假援中闈,實玷朝直。昔唐之敘封,終汙國史。洎景祐初元,陛下勤政,首革時弊,澄清仕途,天下之人,抃足稱快。近歲以來,此路複起,未知以何事蹟達于聰明,妨公起謗,無甚於此。中人、佞人,得以希意,陰結所知,率由斯道。故有位臣僚,引薦親戚,幹冒寵榮,惟務奔趨,不顧廉恥,豈非風化使然?伏望特發宸衷,止絕內降,如有合自中出之事,令兩府及諸司依公執奏,勿使阿諛上累聖明,仍乞別降手詔,戒告中外。」沔五奏並據沔家集並畢仲遊神道碑。

  沔五奏皆與大臣忤,又薦田況、歐陽修、張方平、曾公亮、蔡襄、王素可任諫官自代。此據畢仲遊神道碑。

  甲子,沔罷左正言,為工部員外郎、提點兩浙路刑獄。

  出內藏庫緡錢一百萬,助三司給陝西軍費。仍令轉運司聽商人于緣邊及內地入見錢,給以香藥、象牙、鹽茶,或與恩澤。

  乙丑,贈皇長子為太傅,封襃王,賜名昉,諡懷靖,與豫王同葬于永安。

  丁卯,罷陝西經略安撫緣邊招討都監。

  庚午,龍圖閣直學士、權三司使葉清臣知江甯府,權知開封府、天章閣待制吳遵路知宣州。陝西都轉運使、龍圖閣直學士姚仲孫權三司使,知制誥賈昌朝為龍圖閣直學士、權知開封。清臣與遵路雅相厚,而宋庠、鄭戩皆同年進士也,四人並據要地,銳於作事,宰相以為朋黨,請俱出之。

  辛未,右諫議大夫、參知政事宋庠守本官,知揚州;樞密副使、右諫議大夫鄭戩加資政殿學士,知杭州。先是,呂夷簡當國,同列不敢預事,唯諾書紙尾而已,獨庠數與爭論,夷簡不悅。上顧庠頗厚,夷簡忌之,巧為所以傾庠未得。及范仲淹擅通書元昊,又焚其報,夷簡從容謂庠曰:「人臣無外交,希文何敢如此?」庠以夷簡誠深罪仲淹也,他日於上前議其事,庠遽請斬仲淹,樞密副使杜衍力言其不可,庠謂夷簡必助己,而夷簡終無一言。上問夷簡,夷簡徐曰:「杜衍之言是也,止可薄責而已。」上從之,庠遂倉皇失措,論者喧然,皆咎庠,然不知實為夷簡所賣也。於是,用朋黨事與戩俱罷。時西兵數衂,上憂之,欲遣輔臣,戩請行,不許。庠、戩同罷,戩獨加職,此必有說,當考。

  翰林學士、兵部郎中、知制誥王舉正為右諫議大夫、參知政事。舉正厚重寡言。前一夕,吏有報者,舉正方燕居齋舍,徐謂吏曰:「傳者必妄,不然,安得漏禁中語?」既入謝,上曰:「卿恬於進取,未嘗幹朝廷以私,故不次用卿。」

  樞密直學士右諫議大夫知益州任中師、龍圖直學士給事中知河南府任布並為樞密副使。先是,布數上書論事,帝欲用之,呂夷簡薦中師才不在布下,遂俱擢任。或曰:「中師前罷廣州,嘗納賂于夷簡。」於是,樞密副使闕,上謂夷簡曰:「用諫議大夫任姓者。」蓋指布也。夷簡遽進中師名,上徐曰:「今在西川。」夷簡因言中師可用,乃並用兩人。此據日記。

  右諫議大夫、集賢院學士楊日嚴為樞密直學士,知益州。時三司急財用,有詔析戶版為十等第賦役,民以歲租占佃官田廬者,高其估,募輸錢就市為己業,人苦其擾。又陝西奏收市益、梓路溪洞馬,而不知其實無馬也。日嚴皆奏罷之。日嚴此事,恐自有時日,則此處當削去。

  詔陝西經略安撫招討使、判永興軍夏竦屯鄜州,同陝西經略安撫招討使、知永興軍陳執中屯涇州。時兩人議邊事不合,故分任之。

  壬申,徙知耀州、龍圖閣直學士范仲淹知慶州,兼管勾環慶路部署司事。

  初,元昊反,陰誘屬羌為助,環慶酋長六百余人約與賊為鄉導,後雖首露,猶懷去就。仲淹至部,即奏行邊,以詔書犒賞諸羌,閱其人馬,立條約:「讎已和斷,輒私報之及傷人者,罰羊百、馬二,已殺者斬。負債爭訟,聽告官為理,輒質縛平人者,罰羊五十、馬一。賊馬入界,追集不起,隨本族每戶罰羊二,質其首領。賊大入,老幼入保本寨,官為給食,即不入寨,本家罰羊二,全族不至者,質其首領。」諸羌受命悅服,自是始為漢用。

  知慶州、天章待制張奎為陝西都轉運使。

  癸酉,內六班散都頭都知郭興等試武藝於崇政殿,擢興為左藏庫副使,並優遷之。

  甲戌,虞部員外郎、監百里鎮酒務郭志高複為六宅使、涇原路都監。尋以親喪複為虞部員外郎。

  太常丞、直集賢院、簽書陝西經略安撫判官田況上兵策十四事:

  一曰:昊賊弄兵,侵噬西蕃,開拓封境,僭叛之跡,固非朝夕,始於漢界緣邊山險之地三百餘處,修築堡寨,欲以收集老幼,並驅壯健,為入寇之謀。初貢嫚書,亦未敢擾邊,範雍在延州,屢使王文思輩先肆侵掠,規貪小利,賊遂激怒其眾,執以為辭,王師伐叛吊民之體,自此失之。劉謙、高繼嵩等破龐青諸族,任福襲白豹城,皆指為有功者也,無不殺戮老弱以為首級,彼民皆訴冤於賊,以求複讎,此皆吾民受制遠方,而又使無辜被戮,毒貫人靈,上下文移皆謂之打擄,籲可媿也。或謂國家久不能用兵,將卒未練,欲使趨功騖利,習於戰鬥爾。然賊界諸處,設備甚謹,屢見打族非利,俘獲無幾,陷沒極多。如郝仁禹打瓦娥族,亡三百四人,無所獲,任政打譜訛堡,亡一百九十三人,秦鳳部署司打隴波族,亡九十六人,各獲首一級,麟府軍馬司入賊界牽制,亡三百八十八人,斬馘者十八,其餘大亡小獲,無足言者,以此計之,實傷挫國威,取賊輕侮。自今宜且罷打族,但嚴設守備,以俟賊至,然後別為之策以破奸謀。

  二曰:自昊賊寇邊,王師屢戰不利,非止人謀不善,抑亦眾寡非敵。近因好水川之敗,士氣愈怯,諸將既沒牙隊之兵,罪皆當斬,朝廷普示含貸,欲為招集,伸恩屈法,事非獲已,軍中相勸,以退走自全為得計。陝西雖有兵近二十萬,戍城寨二百餘處,所留極少。近又欲於鄜延、環慶、涇原三路各抽減防守駐兵,于鄜、慶、渭三州大為屯聚,以備賊至。然今鄜延路有兵六萬六千餘人,環慶路四萬八千餘人,涇原路六萬六千餘人,除留諸城寨外,若逐路盡數那減屯聚一處,更會合都監、巡檢手下兵並為一陣,極不上三二萬人。賊若分眾而來,猶須力決勝負;或昊賊自領十餘萬眾,我以三二萬人當之,其勢固難力制。議者但欲以寡擊眾,幸於偶勝,然非萬全策也。夫能以寡擊眾,徼一時之勝者,或得地利,或發奇策,非可恃以為常。今必敗之形,洞可前照,而恬然坐視,莫或為計。議者又謂賊若並兵而入,則可率他路兵以禦之。且賊每入寇,既有所得,缼馳霧卷,一夕而去,他路固無所及矣。或謂收保邊民,持重以觀其勢,可擊則擊,不可則已。賊不過破毀民生,因食野積而歸爾,此苟一日之不敗則可也,深慮後患,有異於斯。臣去年冬在都下,嘗聞士大夫相與言,謂小羌不足憂。何則?叛命之初,我無邊備,若兵隨檄至,則關中安危未可知,此賊計之失也。自劉平、石元孫陷沒,中外震駭,賊若長驅而至,誰能當之?此二失也。臣始聞此說,謂賊之易與也,今規其包藏變譎,圖全擇利,乃知所謂失策者,實賊之得計也。且賊未敢長驅,亦猶我之未敢深入,所以然者,主客異勢,進退懷疑,邊防之兵並出其後,險要之地或斷其歸,是決成敗於一舉,豈勝算哉?自李士彬被虜,劉平等敗沒,延州之境,蕩然一空;日者山外之民,殺掠奔潰,已亡大半,是渭州之境又漸空矣。料賊今秋來春,猶且驅劫不已,必使我藩籬盡空,表裡可見,然後攻城破邑,漸謀長驅,則無後顧之患。臣所謂關中安危漸不可測,願朝廷為勇斷之計也。斷之勇者,在乎發內帑之財,募陝西、河東強壯之民五七萬,分屯鄜延、環慶、涇原三路,甫及防秋,則以逐處弓手分番戍守城寨,而參以正兵,每路及五六萬人以上,精加訓練,我軍既眾,其氣自振也。必曰募民兵則眾情不安,增邊戍則大費不贍,此循常拘近之論也。且民兵之法,祖宗所行,訖今軍中餘老多在,加之出財選募,非同差點,其中必有樂聞效用者。內帑之積,祖宗本為用兵,今乃其時也。

  三曰:用兵之法,當先有部分。部分進退,權于大將旗鼓,旗鼓常在中軍。自西陲用兵,每戰必敗。好水川之戰,任福實為大將,而不能指麾統制以為己任,乃自率一隊前當劇鋒,矢盡勢窮而後陷沒,忠勇之節,雖可嗟閔,然論其才力,止一卒之用。夫部分不明,多則不能辨,少則不能勝,進無所勸,退無所止,一有紛亂,則其勢北矣。欲矯此弊,在乎先求大將之才,峻其威權而尊寵之。如葛懷敏為鄜延部署,張亢為鈐轄,當以偏裨之禮奔走麾下,若犯令即當誅之,乃平牒往來,動皆鈞禮。韓琦、范仲淹為經略安撫副使,葛懷敏見之,禮容極慢,上下姑息,三軍之士何所法耶?夏竦、陳執中以儒臣委西路,不能身當行陣,為士卒先,至於選擇大將,明立部分,乃其職也。乞朝廷降詔,令更互巡邊,采察邊臣中有材任大將者,特與不次拔擢;其驕怯之將,徒自顧重,不為國家盡力者,奏罷之,則部分立而功可冀矣。

  四曰:自古用兵,未有不由間諜而能破敵者也。昊賊所用諜者,皆厚其賞賂,極其尊寵,故窺我機宜,動必得實。今邊臣所遣刺事人,或臨以官勢,或量與茶彩,只於屬戶族帳內采道路之言,便為事實,賊情變詐,重成疑惑。今請有入賊界而刺得實者,以錢帛厚賞之。賊將野利剛浪、淩遇乞之徒,皆元昊親信,分廂主兵,俯近漢界,出入從者不過一二人,若能陰募死士,陷胸碎首,是去賊之手足。王沿嘗欲用此策,但朝廷不惜美官重賂,則功豈難圖?

  五曰:唐置都護府,掌撫慰諸蕃、征討斥堠及行賞罰、敘録勳勞,其屬有長史、錄事,功、倉、戶、法諸曹,得為開府之盛。國朝承五代之後,事歸邊防。當西陲安輯時,朝廷固無意及此。今賊大肆殺掠,緣邊屬戶各顧家族,心生向背,又使奸人縱行誘脅,以此賊勢轉盛,而邊堠無複扞蔽。今新置招撫蕃落司,所謂招撫者,非飲食不足以得其驩,非賞賂不足以回其意,非術變不足以鼓其動,非刑誅不足以制其驕。曩者曹瑋在秦州,誅賞並行,戎落懾伏。比涇原用韓質,秦隴用張僎,皆韓琦隨行指使,各有武勇,至於招撫之術,豈可倚邪?環慶一路屬戶,未嘗經賊殘破,部族完整,人堪戰鬥,若綏禦有術,可得精兵數萬。請令都部署舉官與王懷端王懷端同招撫,見七月丙辰。協力招撫,仍只令韓琦、王沿、龐籍、張奎同領之。事之大者關報部署司,其餘知州、通判更不兼管。以養正兵萬人一歲之費,為招撫之具,則事無不濟。自來屬戶販鬻青白鹽以求厚利,今一切禁絕之,欲以困賊,然絕屬戶之利,無以資其生。太宗朝鄭文寶言禁青白鹽以困遷賊,可以不戰而屈人兵,詔自陝以西市之者皆坐死。其後犯法者甚眾,戎人乏食,寇鈔邊郡,內屬萬餘帳歸繼遷,命錢若水馳傳視之,因詔盡復舊制,戎人始漸歸附。今日之勢,若厚加招撫,稍寬鹽禁,則屬戶無不得其用。議者以邊饋已窘而又興費不貲,非至計也。且國家通使唃廝囉,欲誘以為用,賜帛二萬以促其出師,終無實報,是舍屬戶近成之效而信西蕃遠望之言,豈至計邪?自昊賊破犛牛城,築瓦川會,而唃廝囉遠竄曆精城,偷安苟息,其子磨氈角、瞎氈自立,皆為仇敵,尚不能制,矧能為昊賊輕重邪?溫逋其乃唃廝囉親信首領之豪,其子一聲余龍有眾萬余,最為強盛,乃與昊賊結姻,唃廝囉日益危弱,今欲為國家用,非臣之所能知也。以是論之,招撫屬戶,不猶愈於彼乎?

  六曰:環慶路投來蕃部極多,夏竦等懲延安之前失,慮賊馬奔沖,內應為患,欲遷襄、唐州界,給曠土使就生業,又皆不肯離住坐,驟加起遣,則戎心動搖,或致生事。若招撫蕃落司得人,令躬至族帳,察其心之向漢者,給以緣邊閒田,編於屬戶,或度其後必生變者,徙之內地。然恩威裁制,其事百端,苟非權謀,未易集事也。

  七曰:蕃落、廣銳、振武、保捷,皆是士兵,材力伉健,武藝精強,戰鬥常為士卒先。自昊賊擾邊以來,惟土兵踴躍,志在爭功,其如請給甚微,不及東軍之下者,振武料錢五百,而五十為折支,積數月一支,又皆靡敝不堪之物。如新添虎翼兵,自南中選填,材質綿弱,自雲不知戰鬥,見賊恐死,傳者皆以為笑,朝廷但塞數為名而已。若月添土兵請給,事恐難行,請遇特支,比常優加其數,或別定南郊賞例,以激其心,則其立功必不在東軍之後矣。

  八曰:緣邊屯戍騎兵,軍額高者無如龍衛,聞其有不能被甲上馬者。況驍勝、雲武二騎之類,馳走挽弓,不過五六鬥,每教射,皆望空發箭,馬前一二十步即已墮地。以賊甲之堅,縱使能中,亦不能入,況未能中之。請密料邊兵,益步卒而減騎軍,但五分得一足矣。以一騎軍之費,可贍步軍二人,而又寬市馬之煩擾,違害就利,莫善於茲也。

  九曰:西賊每至,諸城寨不料眾寡,並須出戰,稍有稽違,皆以軍法從事。使趙奢、李牧、周亞夫授任於今日,獲罪必先于諸將矣。邊臣甘心死事,猶獲子孫之福,不敢持重伺隙,自取嚴誅。今若遇寇大至,且堅壁以守,須會合諸路兵馬,可以取勝則令出戰,若賊眾不多,而畏怯不即追討,並即誅之。

  十曰:主將用兵,非素撫而威臨之,則上下不相附,指令不如意。而西賊首領,各將種落之兵,謂之「一溜」,少長服習,蓋如臂之使指,既成行列,舉手掩口,然後敢食,慮酋長遙見,疑其語言,其整肅如此。昨任福在慶州,蕃漢漸各信服,士卒亦已諳練,一旦驟徙涇原,適值賊至,麾下隊兵逐急差撥,諸軍將校都不識面,勢不得不陷覆。今請諸路將佐,非大故無得輕換易,庶幾責其成功。

  十一曰:古之良將,以燕犒士卒為先。所以然者,鋒刃之下,死生俄頃,固宜推盡恩意,以慰其心。李牧備匈奴,市租皆入幕府,為士卒費;趙充國禦羌戎,亦日饗軍士;太祖用姚內斌、董遵誨抗西戎,何繼筠、李漢超當北敵,各得環、慶、齊、棣一州征租農賦,市牛酒犒軍中,不問其出入,故得戎寇屏息,不敢窺邊。臣前通判江寧府,因造紙甲得遠年帳籍,見曹彬攻江南日,和州逐次起餉劕肉數千斤,以給戰士。近范仲淹在延州,奏乞比永興、秦州支米造酒,有司之吝,以為無例而罷。今請渭、延、慶三州及諸路部署司,並特支米造酒,仍都部署司別給隨軍錢,務令贍足;除軍員及其餘士卒每一季或因都閱或值出入,並須量有沾及以慰勞苦。古者命將出師,閫外之事,無不專制;財糧用度,豈有異同。今主兵者皆力敵權鈞,紛然相制,豈國家任人責功之大體耶?

  十二曰:工作器用,中國之所長,非外蕃可及。今賊甲皆冷鍛而成,堅滑光瑩,非勁弩可入。自京齎去衣甲皆軟,不足當矢石。以朝廷之事力,中國之伎巧,乃不如一小羌乎?由彼專而精,我漫而略故也。今請下逐處,悉令工匠冷砧打造純剛甲,旋發赴緣邊,先用八九鬥力弓試射,以觀透箭深淺而賞罰之。聞太祖朝舊甲絕為精好,但歲久斷綻,乞且穿貫三五萬聯,均給四路,亦足以禦敵也。

  十三曰:今春昊賊寇邊,棄下攻城之具,極為拙鈍,此特緩吾備也。料賊年歲間破盡緣邊籬落,必驅迫漢民屬戶,使為先登,以攻城邑。儻邊城一有不守,事固可憂。今修築城寨,雖漸完固,其如軍民不知守城次第,請下河北選守城卒三五人,分諸處指教,繕治器用,大為之備。賊動必求全,常顧後患,若邊城堅守,攻之不拔,則亦未敢長驅而深入也。

  十四曰:昊賊蓄謀歲深,盡更漢法,自作妖書,非恩信可以縻,文令所能動。若非天威震赫,大挫奸鋒,則其勢未已。緣邊與賊山界相接,人民繁庶,每來入寇,則科率糧糗,多出其間。山界之民,引弓甚勁,與賊為戰,所謂步奚,此皆去賊地遙,向漢甚邇。若乘戰勝之氣,賊皆散歸,乘其不備,分路進兵而攻取之,抗禦者誅殛,降順者招來,老弱無辜,系之南徙。其間險要可守之地,則築堅壘以據之。所得土田,給與有功屬戶。必不可守,則縱兵破蕩,以弱賊勢。若請命歸朝,則裁割縱舍,制之在我。弭患如此,則邊陲可安矣。

  上嘉納之。十四策,本傳乃殊不載,今依實錄備載。

  乙亥,右正言、同管勾國子監梁適言:「近制本監舉人,無戶籍者聽召京朝官有出身者保三人,無出身者保二人。今秋試在近,而遠方寒士,難於求保。請應見任並在銓幕職、州縣官,非伎術、流外及歷任有贓者,並聽為保。」從之。

  丙子,龍圖閣直學士、右司郎中、知鳳翔府孫祖德為右諫議大夫、知永興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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