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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興元年六月


  六月己亥朔,翰林學士承旨利瓦伊上大行皇帝諡曰文明章聖元孝,廟號真宗。

  吏部流內銓言,天下州縣官期滿而未代者八百員。辛醜,詔免守選人擬以代之。又謂大臣曰:「比聞川廣幕職、州縣官有過期未代者,豈人情所樂耶?其令吏部流內銓亟選代。」

  乙巳,詔在京諸司免常朝者自今並自赴本司,仍令宣徽院、禦史台、入內內侍省覺察以聞。

  契丹主聞真宗崩,集蕃漢大臣,舉哀號慟,因謂其宰相呂德懋曰:「與南朝約為兄弟,垂二十年,忽報登遐,吾雖少兩歲,顧餘生幾何!」因複大慟。又曰:「聞皇嗣尚少,恐未知通好始末,苟為臣下所間,奈何?」及薛貽廓至,具道朝廷之意,契丹主喜,謂其妻蕭氏曰:「汝可致書大宋皇太后,使汝名傳中國。」乃設真宗靈禦于范陽憫忠寺,建道場百日。下令國中,諸犯真宗諱悉易之。差殿前都點檢崇義節度使耶律三隱、翰林學士工部侍郎知制誥馬貽謀來祭奠,右金吾衛上將軍耶律甯、引進使姚居信來吊慰,左金吾衛上將軍蕭日新、利州觀察使馮延休吊慰皇太后。

  丁巳,使者入奠大行神禦於滋福殿。既而進慰書於東廂,複詣承明殿進蕭氏書。及其還也,又辭大行於滋福殿,退詣崇德殿。閤門使宣大行遺旨曰:「兩朝歡好,務以息民,繼及子孫。」又詣承明殿辭皇太后。

  太常博士、直集賢院、同修起居注程琳接伴契丹吊慰使者,使者將致問于皇太后,琳謂曰:「昔先帝嘗與承天太后通使,今皇太后乃嫂也,禮不通問。」使者語屈。

  己未,降監鹽鐵判官、都官員外郎楊蛻為屯田員外郎。蛻接伴契丹祭奠使者,在道虧失儀範,故責及之。蛻,覃從弟也。

  審官院言:「比選知縣京朝官為廣南知州、通判,頗屬僥倖。其南雄、英、韶、連、賀、封、潮、康、端、惠、邕、藤、梧、潯、昭、象、柳十七州戶口稍眾,請差合入通判人。」從之。

  庚申,西京作坊使、普州刺史、入內押班雷允恭伏誅。允恭既與丁謂交結,謂深德之,允恭倚謂勢,日益驕恣無所憚。始,宦官以山陵事多在外,允恭獨留不遣,自請于太后,太后不許。允恭泣曰:「臣遭遇先帝,不在人後,而獨不得效力於陵上,敢請罪。」太后曰:「吾非有所靳於汝也,顧汝少而寵倖,不曆外任,今官品已高,近下差遣難以使汝。若近上名目,汝不知法禁,妄有舉動,適為汝累。」允恭泣告不已。時按行使副及修奉都監既受命踰旬矣,乃特命允恭與張景宗同管勾山陵一行事。

  三月己亥,允恭馳至陵下,判司天監邢中和為允恭言:「今山陵上百步,法宜子孫,類汝州秦王墳。」允恭曰:「如此,何不用?」中和曰:「恐下有石若水耳。」允恭曰:「先帝獨有上,無他子,若如秦王墳,當即用之。」中和曰:「山陵事重,按行覆驗,時日淹久,恐不及七月之期。」允恭曰:「第移就上穴,我走馬入見太后言之,安有不從。」允恭素貴橫,眾莫敢違,即改穿上穴。及允恭入白太后,太后曰:「此大事,何輕易如此?」允恭曰:「使先帝宜子孫,何為不可?」太后意不然之,曰:「出與山陵使議可否。」允恭見謂,具道所以。謂亦知其不可,而重逆允恭意,無所可否,唯唯而已。允恭不得謂決語,入誑太后曰:「山陵使亦無異議矣。」

  既而上穴果有石,石盡水出,工役甚艱,眾議藉藉。步軍副都指揮使、威塞節度使夏守思為修奉山陵部署,恐不能成功,中作而罷,奏以待命。時五月辛卯也。謂庇允恭,猶欲遷就成之,不敢以實聞。癸巳,入內供奉官毛昌達還自陵下,具奏其事。太后即使問謂,謂始請複遣按行使藍繼宗、副使王承勳往參定。乙未,太后又遣內侍押班楊懷玉與繼宗等俱。丙申,又遣入內供奉官羅崇勳、右侍禁閤門祗候李惟新就鞏縣劾允恭罪狀以聞。允恭欲自持所畫山陵圖入奏,詔不許。四月辛醜,又遣內殿承制馬仁俊同鞫允恭。癸卯,又遣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呂夷簡、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魯宗道、入內押班岑保正、入內供奉官任守忠覆視皇堂,既而鹹請複用舊穴,乃詔輔臣會謂第議。明日,特命王曾再往覆視,並祭告。謂請俟曾還,與眾議不異,始複役。詔複役如初,唯皇堂須議定乃修築。曾卒從眾議。

  允恭坐擅移皇堂,並盜庫金三千一百一十兩、銀四千六百三十兩、錦帛一千八百匹、珠四萬三千六百顆、玉五十六兩及當進皇堂犀帶一、藥金七十兩,又坐嘗令取玉帶賜輔臣而竊取其三,於是杖死於鞏縣,籍其家,弟侍禁、寄班祗候允中決配郴州編管。邢中和貸命,決配沙門島。坐決配者又七十人。(仁宗實錄允恭附傳雲:允恭日益驕橫,太后惡而疏之,故遣修陵城澗道。按龍川別志,乃允恭力請行,太后始命之。又按太祖、太宗山陵,除五使及按行使副,修奉都監、部署外,即未嘗別除同管勾一行事,今特以命張景宗及允恭,蓋寵之也,決非疏惡。意別志當得其實,但誤以管勾一行事為都監耳。都監乃盧守懃,與按行使副相繼受命,則旬日前矣。兩朝志丁謂傳亦以允恭為都監,皆誤也。別志又雲王曾獨對,太后乃知其事,亟命官按劾,亦恐失實。蓋事發當自毛昌達始。曾既覆視還,因言謂包藏禍心,故容允恭擅易皇堂。太后入其言,謂果得罪。謂得罪,實由曾發之。發擅易皇堂事,則非曾也。)

  初,丁謂與雷允恭協比專恣,內挾太后,同列無如之何。太后嘗以上臥起晚,令內侍傳旨中書,欲獨受群臣朝。謂適在告,馮拯等不敢決,請謂出謀之。及謂出,力陳其不可,且詰拯等不即言,由是稍失太后意。又嘗議月進錢充宮掖之用,太后滋不悅。

  允恭既下獄,王曾欲因山陵事並去謂,而未得間。一日,語同列曰:「曾無子,將以弟之子為後,明日朝退,當留白此。」謂不疑曾有異志也。曾獨對,具言謂包藏禍心,故令允恭擅移皇堂于絕地,太后始大驚。謂徐聞之,力自辨於簾前,未退,內侍忽捲簾曰:「相公誰與語?駕起久矣。」謂皇恐不知所為,以笏叩頭而出。癸亥,輔臣會食資善堂,召議事,謂獨不與,知得罪,頗哀請。錢惟演遽曰「當致力,無大憂也。」馮拯熟視惟演,惟演踧踖。

  及對承明殿,太后諭拯等曰:「謂身為宰相,乃與允恭交通。」因出謂嘗托允恭令後苑匠所造金酒器示之,又出允恭嘗幹謂求管勾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狀,因曰:「謂前附允恭奏事,皆言已與卿等議定,故皆可其奏,近方識其矯誣。且營奉先帝陵寢,所宜盡心,而擅有遷易,幾誤大事。」拯等奏曰:「自先帝登遐,政事皆謂與允恭同議,稱得旨禁中,臣等莫辨虛實。賴聖神察其奸,此宗社之福也。」太后怒甚,欲誅謂,拯進曰:「謂固有罪,然帝新即位,亟誅大臣,駭天下耳目。且謂豈有逆謀哉?第失奏山陵事耳。」太后少解,令拯等即殿隅議降黜之命。任中正言:「謂被先帝顧托,雖有罪,請如律議功。」曾曰:「謂以不忠,得罪宗廟,尚何議耶?」乃責謂為太子少保,分司西京。故事,宰相罷免皆降制,時亟欲行,止召當直舍人草詞,仍牓朝堂,布諭天下。謂所坐但私庇允恭,不忍破其妄作,未必真有禍心也。然天資險狡,多陰謀,得政歲久,要不可測,雖曾以計傾之,而公論不以為過也。(魏泰雲:呂許公權知開封,鞫雷允恭獄,凡行移推劾文字及追取證佐之人,一切止罪允恭,略無及謂之語。獄具,欲上聞,謂信以無疑,遂令許公對。公至上前,方暴其絕地之事。按劾獄就鞏縣,內侍羅崇勳實主之,許公但與魯宗道覆視皇堂,無與獄事也,魏泰所聞誤矣。以計傾謂乃王沂公,然於獄事亦無與。龍川別志所載,蓋得其實。泰又雲沂公獨入劄子,乞于山陵已前一切內降文字,中外並不得施行。又雲今後凡兩府行文字,中書須宰相、參政,密院須樞密使副簽書聞,方許中外承受,兩宮可其奏。謂聞之,愕然自失,由是深憚沂公。此事俱不見於國史、實錄,以理勢度之,謂方與允恭交結,沂公雖有此奏,亦未必從。謂愕然自失,當是沂公獨對,發其擅易皇堂事耳,今並不取。丁謂附傳及正傳並雲:遺制軍國事兼取皇太后處分,謂乃增『權』字,及太后稱制,又議月進錢充宮掖之用,由是太后深惡之。因允恭擅易皇堂,遂並錄謂前後欺罔事竄之。按王曾言行錄,謂乃欲去「權」字者,傳誤矣。僧文瑩湘山錄載仁廟纂臨,方十二歲,未能待旦,起已日高,太后遣中人傳旨中書,為官家年少起晚,恐稽留百官班次,每日只來這裡體會。丁晉公在告,馮相覆奏曰:「乞候丁謂出與商議。」及丁參告,太后又傳旨。晉公口奏曰:「臣等止聞皇帝傳寶受遺,若移大政於他處,則理勢不順,難以承稟。」晉公由此忤太后意。複面責同列曰:「此事諸君即當申覆,何須某出。」足見顧藉甚厚也。晉公更衣,馮謂魯參曰:「渠必獨作周公,令吾輩為莽、卓,乃真宰相存心也。」丁謂忤太后旨,此當得其實。然謂初議獨欲皇帝朔望見群臣,大事則太后與帝召對輔臣決之,今乃不欲太后獨受群臣朝,似與前相反,或奸邪亦往往堅持小正以售其大不正。又意謂太后未必罪己,故敢如此也。但文瑩所載,尚多抵牾,且丁謂未敗時,魯宗道安得遽參政?今略刪取,並月進錢書之。)

  甲子,宰臣馮拯為山陵使。

  乙丑,兩浙轉運司言蘇、秀二州湖田生聖米,頗濟饑民。

  丙寅,參知政事任中正罷為太子賓客,知鄆州,坐營救丁謂故也。中正弟中行、中師並坐降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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