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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平二年十二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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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以太子太師、分司西京張永德宿將,召入對便坐,屢訪邊要。十二月辛亥,命為京城內外都巡檢使。 癸醜,賜輔臣戎服、散馬。 甲寅,車駕發京師。 乙卯,次長垣縣,登行宮之東亭,因視城郭,謂左右曰:「民物甚蕃,亦佳邑也。」遣使以茗果徧賜衛士。 命捧日左廂都指揮使張美等自澶州至天雄軍往來巡檢。(張美,未見。) 丙辰,次韋城縣,登行宮之東亭,見車坊役卒有敝衣者,賜以緡錢。 丁巳,次衛南縣。 戊午,駐蹕澶州。 己未,知冀州張旻遣使馳奏,敗契丹于城南,殺千餘人,獲馬百匹。(蔚昭敏正傳雲:昭敏為貝冀行營都監,契丹以五千騎突至冀州城南,昭敏帥所部兵與戰,敗之,得其器甲,賊遁去,而我師不失一人。真宗聞之喜。按實錄此捷以十二月己未到行在,後八日丁卯,乃書內殿崇班蔚昭敏為都監,恐捷時昭敏未為都監也。當考。) 是日,斬捧日知糧軍典吳榮等三人於市,坐盜減軍糧故也。 辛酉,宴從臣於行宮,以殿前都指揮使王超、權都虞候張進為先鋒大陣往來都提點,馬步軍都軍頭呼延贊、馬軍都軍頭王潛為先鋒,濱州防禦使王榮、馬步軍副都軍頭王繼忠為策先鋒,內出陣圖示超等,令識其部分。進,曲阜人;繼忠,開封人也。(王潛,未見。) 壬戌,賜輔臣甲胄弓劍,幸浮橋,登臨河亭,賜澶州父老錦袍、茶帛。 癸亥,(十四日。)次清德軍。 甲子,次大名府,上禦鎧甲於中軍,樞密使王顯、副使宋湜分押後陣,橫亙數十裡。 威虜軍言契丹來寇,出兵擊敗之,殺其酋帥。寇始至,知軍石保興擅取庫物分給戰士,主者固執不可,保興曰:「城危如此,何暇中覆,事寧之後,願償家財。」及寇退,具以聞,上赦不問。保興,守信長子也。 河北民多驚擾,丙寅,遣屯田郎中李璠等八人分往邢、洺、祁、趙、雄、霸、貝、冀諸州,遍詣閭裡,諭以車駕已至大名,速令歸業,仍詔州縣倍存恤之。 上登大名之子城南門樓,問知府事劉知信曰:「城中居民幾何?」知信對曰:「主客合數萬家。」上顧謂輔臣曰:「河朔藩鎮,茲為都會矣。」翊日,召見父老八十四人,勞賜之。 丁卯,左侍禁、閤門祗候衛居實自府州馳騎入奏:「駐泊宋思恭與知州折惟昌、鈐轄劉文質等引兵入契丹五合川,破黃太尉寨,盡殺敵眾,焚其帳千五百餘所,獲戰馬牛羊萬計,鎧甲、弓劍千事。」賜居實錦袍、銀帶、束帛,遷供奉官;就賜思恭等錦袍、金帶,立功將士並升擢之。賜蕃部首領物有差。(衛居實,未見。) 以濱州防禦使王榮為貝、冀州行營副都部署。先是,都部署石保吉至天雄,進師頗緩,有詔督之,及貝州,則敵已退矣。即召保吉還。 初,河北轉運使裴莊屢條奏傅潛無將略,恐失機會。樞密使王顯與潛俱起攀附,頗庇之,莊奏至,輒不報。潛屯於定州,緣邊城堡悉飛書告急,潛麾下步騎凡八萬餘,鹹自置鐵撾、鐵捶,爭欲擊敵。潛畏懦,閉門自守,將校請戰者輒醜言詈之。無何,敵破狼山諸寨,悉銳攻威虜,兩晝夜不勝,遂引兵略甯邊軍,入祁、趙,大縱抄劫,游騎出邢、洺間,百姓驚擾,攜挈老幼爭入城郭,鎮、定路不通者踰月。朝廷屢間道遣使,督其出師,會諸路兵合擊,其都監秦翰及定州行營都部署範廷召等屢促之,皆不聽。廷召怒,因詬潛曰:「公性怯,乃不如一嫗耳。」潛不能答。都鈐轄張昭允又勸潛,潛笑曰:「賊勢若此,使吾與之角,適挫吾銳氣耳。」聞者莫不扼腕。廷召促潛不已,潛乃分騎八千、步二千付廷召,令于高陽關逆擊,仍許出軍為援,然潛固無出意。及上遣石保吉、上官正自大名領前軍赴鎮、定與潛會擊,潛卒逗遛不發。 丙子,詔禦史中丞魏庠,諭百官各上封章,直言邊事。(此據孫何集,乃此月二十六日事。)於是,工部侍郎、集賢學士錢若水言: 陛下躬擐甲胄,駐于魏郡,已踰旬浹,戎捷未至。今所切者,大率不過即今禦戎之策,將來安邊之術爾。臣聞孫武著書,以伐謀為上,漢高將將,以用法為先。伐謀者何?蓋將帥能料敵制勝也。用法者何?蓋朝廷能賞罰不私也。今則傅潛領數萬雄師,閉門不出,坐看敵人俘掠生民,上則辜委注之恩,下則挫銳師之氣,蓋潛輩不能制勝,朝廷不能用法使然也。軍法曰:「臨陣不用命者斬。」今若申明軍法,斬潛以徇,然後擢取如楊延朗、楊嗣者五七人,增其爵秩,分授兵柄,使將萬人,間以強弩,令分路討除,孰敢不用命!契丹聞我將帥莫不用命,退則有死,豈不懼哉?懼則豈獨思遁,抑亦來歲不敢犯邊矣。如此,則不出半月,可以坐清邊塞,然後鑾輅還京,則天威懾于四海矣。 臣嘗讀前史,周世宗即位之始,劉崇結契丹入寇,遣大將楊袞領騎數萬隨崇至高平。當時懦將樊愛能、何徽等臨陳不戰,世宗知之,翌日大陳宴會,斬愛能、徽等,拔偏裨十餘人,分兵擊太原,劉崇聞之,股栗不敢出,契丹即日而遁。是以兵威大振,複收淮甸,下秦鳳,平關南,如席捲耳。陛下睿聖神武,豈愧于世宗乎?此所謂,即今禦戎之策也。 其將來安邊之術,臣不敢廣引前事,止以近事言之,太祖制置最得其宜。以郭進在邢州,李漢超在關南,何繼筠在鎮定,賀惟忠在易州,李謙溥在隰州,姚內斌在慶州,董遵誨在通遠,王彥升在原州,但得緣邊巡檢之名,不授行營部署之號,率皆十餘年不易其任,立邊功者厚加賞賚,其位或不過觀察使。位不高則朝廷易制,久不易則邊事盡知,然後授以聖謀,不令生事,來則掩殺,去則勿追。所以十七年中,北狄、西蕃不敢犯塞,以至屢遣戎使先來乞和。此皆布在耳目,陛下之所知也。伏望遵太祖故事,遴擇名臣,分理邊郡,罷部署之號,使不相統臨,置巡檢之名,俾遞相救應,如此則出必擊寇,入則守城,不數年間,可致邊烽罷警矣。 起居舍人、直史館李宗諤言: 國家馭邊之術,制勝之謀,將帥之長短,兵衛之多寡,宸算廟略,盡在彀中。今之言事者,不過請陛下大出甲馬,益貯糧儲,並力驅除,分道掩殺。此蓋言之則易,行之則難。始受命則惟以攻堅陷陣為壯圖,及遇敵則惟以閉壘塞門為上計,辜君父之重委,致生靈之倒植,興言及此,誠可太息。以臣所見,有異於斯。自古行軍出師,無不首擇將帥。夫將帥者,不必居上鎮握禁兵者,方付以閫外之事。必先觀其取與,察其智謀,能總千人者,委以千人之權,能敵萬人者,授以萬人之職。各令守一郡,控一城,分領驍雄,爭據要害,來則急擊,去則勿追。又豈須置三路部署之名,制六軍生死之命,使有材力之士,不得施為,縱欲立奇功,報厚遇,為人所制,莫可得也。 今秋陛下推轂命將,委以北面之事,精兵銳旅,悉萃中山,緣邊諸城,皆受其節度。選任非不至也,權位非不重也,告戒非不丁寧也,處置非不專也。及匈奴犯塞,河朔騷動,冀、趙之地,生民罹災,田園一空,老幼四散,以至嚴冱之月,輿駕親征,曾不聞出一人一騎為之救援,即不知深溝高壘,秣馬厲兵,欲安用哉?臣以為臨軍易帥,拔卒為將,正在此時也;有功者賞於朝,不用命者戮於市,亦在此時也。臣不敢遠引古事,上煩聖聽。近者,周世宗西取秦、鳳,南平淮甸,北收關南,三數年間,威震天下,契丹屏氣不敢南牧,其故何哉?誠由高平之戰,斬大將何徽、樊愛能數輩耳。繇是將校股栗,知法令必行,無所假貸,人人爭效死力,所向成功。 今駐蹕全魏,咫尺疆埸,旦夕望有捷奏,當陳破敵之策,焉可但引責帥之言!迂儒之辭,無益於事。威令不振,軍法不行,雖有苟且之功,蓋非長遠之道。設若今茲強敵遁去,明年乘秋複來,蹂踐田苗,憑陵郡邑,陛下覆命前將使之扞禦乎?此非臣所知也。邊臣得以相效,必曰:彼為大將,握重兵,堅壁端坐,不聞獲罪,吾輩欲何為哉。此則行姑息之道,務因循之政,致河北數千里,精甲數萬,坐餌於匈奴也。前所謂易帥拔將,罰罪賞功,時不可失,惟陛下速行之,然後下哀痛之詔,行蠲複之恩,回鑾上都,垂衣當寧,豈不盛哉! 右司諫、直史館孫何言: 陛下嗣位以來,訓師擇將,可謂至多,以高祖之大度,兼蕭王之赤心,神武冠于百王,精兵倍於前代,足以斷匈奴之右臂,受呼韓之來朝。分閫仗鉞者,固當以身先士卒為心,賊遺君父為恥。而列城相望,堅壁自全,手握強兵,坐違成算,遂使契丹焚劫我縣城,系累我黎庶。陛下攄人神之憤怒,憫河朔之生靈,爰禦六師,親幸澶、魏,天聲一振,敵騎四逃,雖鎮、定道路已通,而德、棣烽塵未息。此殆將帥未甚得人,邊奏或有壅閼,鄰近不相救援,糗糧須俟輦輸之所致也。 將帥者何?或恃勇無謀,或忌功翫寇,但全城堡,不恤人民。邊奏者何?護塞之臣,固祿守位,城池焚劫,不以實聞,老幼殺傷,托言他盜。不救援者何?緣邊城邑,地比犬牙,如輔車唇齒之相依,若頭目手足之相衛,或托稱兵少不出,或要之奏可乃行。俟輦輸者何?敵騎往還,猋馳鳥逝,贏糧景從,萬兩方行,迨乎我來,賊已遁去。此四者,當今之急務也。簡擇將帥,則莫若文武之內,參用謀臣。防壅閼,則莫若凡奏邊防,陛見庭問。合救援,則莫若督以軍令,聽其便宜。運糗糧,則莫若輕齎疾驅,角彼趫捷。 今大駕既駐鄴下,契丹終不敢萌心南牧,所慮薦食者,惟東北無備之城,繕完周防,不可不謹。且蕃寇西畏大兵,北無歸路,餘孽尚或稽誅,奔突亦宜預備。大河津濟,處處有之,亦望量屯勁兵,扼其要害,則單于系頸,不日可俟矣。 右正言、直集賢院趙安仁言: 臣以為當今有急務者三,經久有大要者五。 急務三者:其一激勵戎臣,舉賞罰之典。自防秋已來,有保一軍、守一壘而有功者,有握重兵、居重地而無效者,故未能屏黠敵之跡,止猾夏之謀。今若有功被加等之賞,益以強兵,使居要害之地;無效者奪主兵之柄,賜之重罰,懲逗撓之失,則軍威自振,寇氛自消。故賞罰不可不舉也。其二振救邊民,行優恤之惠。自契丹擾邊以來,邊民有汩敵之時沒於兵刃者,遣使收瘞之;有骨肉支離、廬舍焚毀者,本部撫恤之;有保守城壘失於種蒔者,有司給複之。故優恤不可不行也。其三請車駕還京,重神武之威。陛下光宅中區,明照四海,以一方騷動,勞萬乘撫巡。今封疆之臣,既行信賞,邊鄙之俗,又協來蘇,所宜歸奉宗祧,以安遠邇。神武不可不重也。 大要者五:其一選將略。當今士卒素練而其數甚廣,用之邊方,立功至少,誠由主將之無智略也。豈非有一夫之勇者,不足以為萬人之敵乎?昔卻縠將中軍,敦詩、書,說禮、樂;杜預平吳,馬上治春秋。蓋儒學之將,則洞究存亡,深知成敗,求之當今,亦代不乏賢。太祖、太宗親選天下士,今布在中外,不啻數千人,其閑知兵法可為將者,固有之矣。若選而用之,則總戎訓旅,安邊制敵,不猶愈於有一夫之勇者乎?況其識君臣父子之道,知忠孝弟順之理,與夫不知書者,固亦異矣。其二持兵勢。京師,天下之根本也。澶、魏,河朔之咽喉也。鎮、定,股肱之地也。是知根本在乎深固,咽喉在乎控制,股肱在乎運用。兵之眾寡,貴得其宜。若支大於體,末重於本,是以利器授人也。其三求軍謀。古者用兵必有成算,諮謀籌劃,以贊戎機。比來用軍,都無此選。自今凡命將守邊,仍取識孤虛成敗,知寇戎情狀者參謀,入官階資,優與遷陟。況今武舉已議複行,其軍謀宏遠武藝絕倫科,望依唐室故事,複開此選。其四修軍政。古之名將,必得眾心,師克在和,戰則必勝,投醪挾纊,史冊具陳。若非畏愛兼行,豈得士卒樂用。故谷梁傳雲:「善師者不陣,善陣者不戰。」言敵人畏其法令也。今之將帥,請先以軍政能否黜陟之,則人人自謹於法令矣。其五愛民力。國家邊備尚嚴,經費尤廣,今歲輦運,固已重勞,或可議蠲租與免緣科折變,不須給複,可息疲羸。仍望特戒有司,務令省事,用全民力,以備軍須。 陛下以上聖之資,兼神武之略,蕩平敵寇,正在朝夕。臣之狂言,姑以竭愚忠之一效,烏足資廟勝之成算哉! 右司諫梁顥言: 臣聞自古用兵之道,在乎明賞罰二柄而已。然而賞不可以獨任,罰不可以少失。故兵法曰:「罰之不行,譬如驕子,不可用也。」又曰:「善為將者,威振敵國,令行三軍。盡忠益時者,雖讎必賞;犯法敗事者,雖親必罰。」故孫武斬隊長而兵皆整,穰苴斬監軍而敵遂退。以此言之,兵法不可不正也。 昨者命將出師,乘秋備塞,而傅潛奉明詔,握重兵,逗撓無謀,遷延翫寇,守陴閉壁,選懦以自全,銳卒精兵,局束而不用。以至蕃馬南牧,邊塵晝驚,河朔之民,流移未息,魏博以北,蹂踐一空。遂至鑾輅省巡,聖君櫛沐,殘妖未殄,余寇尚存,此所謂以賊遺君父者也,人怨神怒,罪不容誅。乃或赦而不問,則何以謝橫死之民,或黜而不戮,則何以恢用兵之略。以軍法論之,固合斬潛以徇軍中,降詔以示天下。如此,則協前古之典章,戒後來之將帥,然後擇邊臣之可用者,就委用之。 臣嘗讀前史,漢李廣屯兵于邊,行無部伍行陣,就善水草,人人自便,不擊刁鬥以自衛,遠於斥堠,未嘗遇害,而廣終為名將,匈奴畏威,士卒樂用。又唐高祖之備北邊也,選勁兵為遊騎,不齎軍糧,隨逐水草,遇敵則殺,當時以為得策。望于邊將中,不以名位高卑,但擇有武勇謀略,素為眾所推服者取十人,人付騎士五千,器甲完備,輕齎糧糗,逐水草于邊上,往復扞禦,不得入郡邑,亦不得一處相聚,遇有敵寇,隨時掩殺,仍令烽候相望,交相救應。緣邊州郡守城兵帥,即堅壁以待之,遇遊騎近城,掩殺敵寇,即城內量出兵甲援救。如此,則乘城者不堅閉壘門,免坐觀於勝負,扞邊者不苟依郡郭,可行備於寇攘。雖匪良籌,且殊膠柱。(趙安仁、梁顥疏上,或恐在明年春,今悉附見。) 西川自李順平後,人心未寧。益州鈐轄、鳳州團練使符昭壽,彥卿之子也,驕恣,不親戎務,有所裁決,但令僕使傳道。多集錦工,織作纖麗,所須物輒配市人齎納,踰半歲不給其直,又縱部曲掠取之。廣糴稻麥,敗,即勒僧道備償。僕使乘勢陵忽軍校,其下皆怨。知州、右諫議大夫牛冕寬弛無政事。時神衛軍戍成都者兩指揮,都虞候王均及董福分主之。福禦眾整肅,故所部優贍,均好飲博,軍裝悉以給費。是月甲子,(十五日。)冕與昭壽大閱於東郊,蜀人喜遊觀,兩軍衣服鮮弊不等,均所部皆慚憤,出不遜語。戊寅晦,冕具酒肴犒其牙隊,而昭壽則無所設,軍士益忿,故趙延順等八人謀作亂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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