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元史·西域傳(3)

西域傳(3)

　　太祖既定西域，置達魯花赤監治之。命四子各出兵千人，分屯八迷俺、嘎自尼、塔裡堪、石潑幹、阿裡阿拔脫、格溫，皆阿母河以南地，兵少，控馭闊疏。西域主第三子吉亞代丁，匿於喀侖堡，俟大軍退，潛出糾合餘眾。時義拉克為西域二將所據，曰阿塔畢托幹太石，曰也特克汗。吉亞代丁先欲得也特克為助，許妻以女弟。已而托幹太石殺也特克，奪亦思法杭之地。吉亞代丁至亦思法杭，托幹太石奉以為主，吉亞代丁即以女弟歸之。遂據義拉克，複取呼拉商、馬三德蘭二部。吉亞代丁無才，不能馭眾，惟以爵位籠絡，向為密米爾者晉為瑪裡克，為瑪裡克者晉為汗。諸將專恣自擅，無餉給之，任其掠奪，故部眾有思劄剌勒丁者。

　　劄剌勒丁既泗水獲免，沿途掠衣食，敗印度別部之眾。聞巴拉等來追，謀入得裡，請于其酋伊勒脫迷失。酋畏之，婉詞以拒，使赴木而灘。劄剌勒丁不敢往，退至朱堤之地，敗其酋喀阿劄之兵。伊勒脫迷失聯合他部，率眾逐之。劄剌勒丁謀歸貨勒自彌復舊業，其部將歐思別吉謂：「蒙古兵不易禦，與其北歸，遇大敵而敗，不如處此，可以圖存。」劄剌勒丁不從。

　　十八年，太祖旋師，劄剌勒丁亦返，留歐思別吉守郭耳，自引兵循印度、克兒漫中間大沙漠以向西北，道亡士卒頗眾，惟餘四餘人。先是，西遼故將薄拉克哈兒潑事吉亞代丁為大將，與其用事者不相能，自請迎劄剌勒丁，吉亞代丁許之。方渡漠，克哇希兒之守將受吉亞代丁密旨，率所部拒之，敗死。薄拉克進攻克哇希兒，聞劄剌勒丁至，齎厚幣奉迎，且獻女焉。克哇希兒人亦開門納降。劄剌勒丁居一月，知薄拉克有據地自王意，諸將請襲殺之。劄剌勒丁以其歸附在先，忍而不發，仍西行，入法而斯。

　　將至設剌斯，遣使告其酋沙特阿塔畢，令其子阿蒲貝殼耳以眾來迎。時吉亞代丁奪法而斯地，沙特怨之，乃迎劄剌勒丁，亦妻以女。劄剌勒丁進至亦思法杭，旗幟純白，冒為蒙古軍。吉亞代丁來拒，望見即遁。而其部將偵知非蒙古軍，以劄剌勒丁英武，不如吉亞代丁庸懦易制，仍悉力拒之，眾三萬。劄剌勒丁見眾寡不敵，乃誘以甘言：「非來爭國，欲助弟復舊物也。」吉亞代丁信之，迎以入，自返辣夷休息士馬。劄剌勒丁請便宜用其名義立誓約，陰以厚賂啖其將校，使附己，人賜一指環以為信。俄事泄，吉亞代丁大驚，急捕殺受指環者，而劄剌勒丁兵已至。吉亞代丁據宮城自守，劄剌勒丁遣使慰諭，乃讓位于兄，避居遊牧舊地。於是，義拉克、呼拉商、馬三德蘭三部，皆望風款附。

　　劄剌勒丁以蒙古之來，哈裡發導之也，首謀攻報達以複世仇。二十年，引兵至庫昔斯單，圍呼思特拉城，以攻具未備，不能下。西北至牙庫拔，距報達不及百里。達思馬格酋謨阿雜姆，埃及蘇爾灘撒勒丁之從子也，劄剌勒丁約與夾攻報達。謨阿雜姆複書，謂蘇爾灘仇視哈裡發，不敢預知，他事惟命。劄剌勒丁乃獨進，哈裡發使其將希古帖木兒率二萬人拒之。劄剌勒丁分兵設伏，自將五百騎挑戰，佯卻。敵來追，伏兵夾擊之，希古帖木兒敗死。劄剌勒丁知報達不易取，乃北攻達枯克城，拔之。哈裡發先以鴿書征哀而陛耳兵，酋以兵至，戰敗，為劄剌勒丁所獲，釋之。

　　北入阿特耳佩占，次蔑兒剌伽城。會哈裡發封托幹太石于哈馬丹，以惎劄剌勒丁。托幹方駐冬于阿剌溫，劄剌勒丁聞之，潛師夜薄其營。比曉，托幹見劄剌勒丁立于麾蓋之下，大驚，遣其妻迎降。托幹妻，劄剌勒丁之妹也。其眾遂屬劄剌勒丁。阿特耳佩占酋鄂思貝克望風而遁，奔甘劄，留其妃蔑裡克守台白利司。劄剌勒丁圍城三日，民出降，遷蔑裡克于倭向米湖北之庫頁城。

　　劄剌勒丁既入台白利司，乃進攻角兒只，拔其土並城。又敗角兒只兵于戛而尼谷，角兒只大將意萬乃退保克格寨。劄剌勒丁方分兵劫掠，而台白利司之降眾複叛。先是，劄剌勒丁留大將舍裡弗烏兒蔑裡克守阿特耳佩占。台白利司之連斯陰謀擁鄂思貝克，使複位。舍裡弗以報，劄剌勒丁秘之，既戰勝，始告其事于諸將，以吉亞代丁統行營，自返台白利司，捕連斯殺之，而娶蔑裡克，並收甘劄之地。

　　複返角兒只，則角兒只酋已糾阿蘭、勒斯克、奇蔔察克等部助戰，仍為劄剌勒丁所敗。乘勝攻帖弗利司，天方教人為內應，引兵入，脅民從謨罕默德教。事定，移軍向凱辣脫。是時，克兒漫酋薄拉克已輸款於蒙古，謂劄剌勒丁勢大，宜亟除之。劄剌勒丁聞其事，分兵南至亦思法杭，薄拉克遣使來迎，卑辭解免。劄剌勒丁乘機撫諭，還其舊職，且賜錦袍一襲，以悅之。疾返帖弗利司，進圍孤尼城及伽兒斯城，又聲言伐黑海東之阿勃哈齊部，而潛回攻凱辣脫，仍不克。凱辣脫酋阿釋阿甫先與其兄達馬思格酋謨阿雜姆不相能，至是歸誠于兄，謨阿雜姆為之和解，兵始退。

　　劄剌勒丁有部將屯甘劄，為木剌夷人所殺，劄剌勒丁怒，欲東伐木剌夷。時大軍已抵塔密幹，前鋒為劄剌勒丁所敗，多所斬馘。未幾，阿特耳佩占人厭劄剌勒丁之暴虐，密召凱辣脫守將忽桑兒丁，蔑裡克亦以歸劄剌勒丁為恥，乞援于忽桑兒丁。於是，忽桑兒丁以兵至，連拔哿伊、買兒蘭、那黑察哇三城，挈蔑裡克而去。劄剌勒丁不得已再回攻凱辣脫。大軍道遂至阿剌黑之地。

　　劄剌勒丁以四千騎偵敵，為大軍所卻，退守亦思法杭。大軍亦築壘於亦思法杭東，相距僅一日程，凡五隊，領隊者曰托海，曰巴康，曰阿薩徒幹，曰台馬司，曰台納耳。劄剌勒丁軍中有星者蔔，四日內戰不利，過此則吉。劄剌勒丁用其言，閉城不出。大軍疑劄剌勒丁怯，議進攻，分遣二千人掠羅耳之糧。劄剌勒丁遣部將據險要之，獲四百人，臠其肉以飼鷹犬。觀星擇日，定期出戰。吉亞代丁以前殺一文士，與其兄齟齬，及是率所部去之。

　　劄剌勒丁兵分左右翼，相距遠，大軍亦分右右翼當之。日暮，右翼敗大軍之左翼，逐北至柯傷，左翼猶未遇敵。劄剌勒丁意氣甚逸，頓兵憩于穀口，部將伊蘭不花請亟進。劄剌勒丁從之，麾左翼搏戰，大軍以突騎沖之，乘高而下，左翼奔潰，走中軍，中軍陣亦動，遂大敗。劄剌勒丁單騎遁。右翼聞左翼敗，亦潰。然大軍雖勝，所亡失乃過於敵。太祖疾大漸信至，遂退北趨合拉耳，又東至你沙不兒，行甚疾，棄所虜戶口，渡阿母河而去。

　　劄剌勒丁不敢入城，匿于羅耳，八日始出。亦思法杭已謀立托幹太石為主，劄剌勒丁歸，人心始定。遣兵躡大軍後，覘其所向。賞右翼將士，罰敗將有差。

　　吉亞代丁駐義昔斯單，訛傳劄剌勒丁戰沒，遣使請于哈裡發複其位，哈裡發饋以五萬的那。既而知劄剌勒丁審不死，乃奔於木剌夷。劄剌勒丁索之，木剌夷酋不與，吉亞代丁又奔于克兒漫。薄拉克欲妻其母，吉亞代丁不得已從之。未幾，薄拉克左右密勸吉亞代丁襲殺薄拉克，事覺，薄拉克以弓弦縊殺之，從者五百人盡死。

　　角兒只聞劄剌勒丁新敗，圖復仇，聚高喀斯山南北各部族：曰阿昧尼亞，曰阿蘭，曰賽而裡耳，曰勒斯克，曰奇蔔察克，曰蘇散，曰阿勃哈齊，曰苫，凡九部，四萬餘人，屯于阿而俺之北。劄剌勒丁兵少，大將舍裡弗烏兒蔑裡克請堅守，俟敵糧儘自退。劄剌勒丁以為怯，罰舍裡弗五萬底那，贖其妄言之罪。明日，兩軍相遇，劄剌勒丁登山了敵，見奇蔔察克人最眾，居敵之半。乃遣使告曰：「昔者，我父欲伐汝，以我勸釋得免，今相迫何無情義！」奇蔔察克遂引去。又告角兒只：「汝所仇者惟我，請單騎鏖戰，勿多傷士卒。」角兒只允之，迭遣驍將出，皆為劄剌勒丁所殺。乘勝麾軍進擊，大敗之。於是阿尼忒、麻而頓、愛而西楞三部皆降。

　　哈裡發遣使來議和，要以二事：一，毛夕耳、哀而陛耳、阿蒲亦、哲瀉耳四部，本屬哈裡發，不得脅為屬地；一，禱祝文仍用哈裡發名。劄剌勒丁從命，遂受波斯可汗之封。造大墓於亦思法杭以葬父，先迎其槥，置於哀阿特汗堡。

　　以凱辣脫人侵奪阿特耳佩占之地，並挾蔑裡克去，興兵圍凱辣脫，逾半年，克之，納阿釋阿甫之妻。初達馬思格酋謨阿雜姆卒，其子納薛兒嗣，埃及蘇爾灘奪其地以畀阿釋阿甫。至是，阿釋阿甫在達馬思格，聞劄剌勒丁陷凱辣脫，而納其妻，大怒，遂與埃及蘇爾灘、羅馬蘇爾灘並毛夕耳、阿勒波諸部連兵來伐。戰於愛而靖占城，劄剌勒丁病新愈，兵又未集，為所敗。回至凱辣脫，載所得軍俘及阿釋阿甫之妻，往阿特耳佩占。阿釋阿甫既入凱辣脫，貽書舍裡弗烏兒蔑裡克，謂有劄剌勒丁，可以東禦蒙古，我誠不願戕害，請再勿相擾。舍裡弗以告劄剌勒丁，許之，甫欲議和，而大軍至。時太宗二年也。

　　帝以西域未定，命綽兒馬罕統三萬人西征，由伊斯法楞至合拉耳。劄剌勒丁方在台白利司，以天寒，大軍未必驟至，遣小校率十四騎向阿剌裡，詗敵行。至贊章、阿八哈耳兩界之地，與大軍前鋒遇，從騎盡沒，小校疾馳獲免，歸報。劄剌勒丁即棄台白利司，倉卒走莫幹徵兵。

　　是年冬，劄剌勒丁駐莫幹北設裡汪之地，晝出獵，夜歸縱飲，帳下僅衛卒千人。大軍乘夜襲之，衛卒潰散，劄剌勒丁奔于阿剌黑。大軍疑其渡阿母河，北向追之，故不及。

　　先是，劄剌勒丁釋阿釋阿甫之弟，修好于阿釋阿甫，使舍裡弗偕往蒞盟。舍裡弗怨劄剌勒丁之罰己也，承命不行，以傔人代之，使反，盡修好之詞。及劄剌勒丁走莫幹，其妃俠重寶居台白利司，舍裡弗遷之于阿剌溫之辛忒蘇克寨，奪其貲。聞劄剌勒丁自莫幹出奔，舍裡弗遂以甘劄叛，傳檄各城，毋納莎爾灘。劄剌勒丁聞之，不以為意。

　　明年春，劄剌勒丁由莫幹突至甘劄，遣使召舍裡弗。舍裡弗倉卒不知所為，乃系頸以組，出迎請罪。劄剌勒丁陽為不知其事，賜宴慰諭之。大臣賜宴，貨勒自彌之殊禮也。及將赴劄納阿蔔禿，始召舍裡弗至，數其叛逆之罪拘之。劄剌勒丁去，守者乃縊殺舍裡弗。

　　是時，劄剌勒丁遣納薩斐乞師于丹馬斯克、阿尼忒、麻而頓等部，皆不應。與諸將議往亦思法杭，議已定，阿尼忒酋馬素忽脫遣使者至，勸西取羅馬，用其眾，可以禦敵，且願發四千騎以從。劄剌勒丁信之，乃改赴阿尼忒。中道張幕，夜飲大醉。土人來告，昨夕有兵隊過此，形狀不類，宜為備，劄剌勒丁不謂然。黎明，大軍奄至，圍已合。部將窩勒汗突圍而入，扶劄剌勒丁上馬，宿酲未解，猶謂左右善護法兒思公主，劄剌勒丁之次妃也。大軍急追之，使窩勒汗力戰，趨別道以誤敵，自率百餘騎至阿尼忒，門者不納。又迂道向小亞細亞，至梅而法定，為大軍所邀截，從者盡死。劄剌勒丁單騎入阿兒忒山其酋曰：「能送我至哀而陛耳者，必獲厚賞，官爵、土地惟所擇，否則送我歸貨勒自彌。」酋喜，謂願送蘇爾灘歸，使其妻護視，自出求馬。俄頃，有一曲兒忒人入見之，詢知為貨勒自彌莎爾灘。其人曰：「彼誠為蘇爾灘，則攻圍凱辣脫時殺我兄者，乃我之仇人也。」遂以槍刺殺之。貨勒自彌亡。

　　劄剌勒丁軀幹不逾中人，性沈毅，寡言笑，臨陣決機，雖眾寡不敵，而意氣自若。然自恃其勇，過示整睱，飲酒作樂，往往敗事。又馭下嚴，將士多怨之。蓋戰將才，非人君之度也。或謂劄剌勒丁實未死，被刺者乃其廄卒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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