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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澤傳


  黃澤,字楚望,本長安人。唐末,其遠祖舒藝如知資州內江縣,子孫遂為資州人。父儀可,累舉不第,從兄驥子官九江,蜀不成能歸,因家焉。

  澤生有異質,慨然以明經學道為志。好為苦思,屢以成疾,疾止,複思久之,如有所見,作《顏淵仰高鑽堅論》。蜀人治經,必行古注疏。澤於名物度數考核精審,而義理一宗程、朱。作《易春秋二經解》、《二禮祭祀述略》。

  大德中,江西行省聞其名,授江州景星書院山長,使食其祿以施教。又改洪州東湖書院山長,受學者益眾。始,澤嘗夢見夫子,以為適然。既而,屢夢見之。最後,乃夢夫子手授所校六經,字畫如新。由是深有感發,始悟近解經多徇舊說,為非是。乃作《思古吟》十章,極言聖人德容之盛,上達于文王、周公。秩滿,即歸,閉門授徒以養親,不復言仕。

  嘗以為去聖久遠,經籍殘闕,傳注家率多傅會,近世儒者又名以才識求之,故議論雖多,而經旨愈晦,必積誠研精,有所悟入,然後可以窺見聖人之本真。乃揭六經中疑義千有餘條,以示學者。既乃盡悟失傳之旨,自言每於幽閒寂寞,顛沛流離、疾病無聊之際得之。及其父也,則豁然無不貫通。自天地定位,人物未生已前,沿而下之,凡邃古之初,萬化之原,載籍所不能具者,皆昭若發蒙,如示諸掌然。後由伏羲、神農、五帝、三王,以及春秋之末,皆若身在其間,而目擊其事者。於是,《易》、《春秋》傳注之失,《詩》、《書》未決之疑,《周禮》非聖人書之謗,凡數十年苦思而未通者,皆渙然冰釋,各就條理。故于《易》,以明象為先,以因孔子之言,上求文王、周公之意為主,而其機括則盡在十翼。作《十翼舉要》、《忘象辯》、《象略》、《辯同論》。於《春秋》,以明書法為,其大要則在考核三傳,以求向上之功,而脈絡盡在《左傳》,作《三傳義例考》、《筆削本旨》。又作《元年春王正月辯》、《諸侯娶女立子通義》、《魯隱公不書即位考》、《殷周諸侯禘袷考》、《周廟太廟單祭合食說》,作《丘甲辯》,以明古今禮俗不同,見虛辭說經之無益。

  嘗言:「學者必悟經旨廢失之由,然後聖人之本意見,若《易象》與《春秋》書法廢失大略相似,苟通其一,則可觸機而悟矣。」又懼學者得于創聞,不復致思,故所著多引而不發。作《易學濫觴》、《春秋指要》示人以求端用力之方。其於禮學,則謂鄭氏深而未完,王肅明而實淺,作《禮經復古正言》。如王肅混郊丘、廢五天帝、並昆侖、神州為一;趙伯循言王者禘其始祖之所自出,以始祖配之,而不及群廟之主;胡宏家學不信《周禮》,以社為祭地之類;皆引經以證其非。其辯釋諸經要旨,則有《六經補注》,詆排百家異義,則取杜牧不當言而言之義,作《翼經罪言》。近代覃思之學,推澤為第一。

  吳澄嘗觀其書,以來平生所見明經之士,未有能及之者,謂人曰:「能言距楊、墨者,聖人之徒也,楚望真其人乎!」然澤雅自慎重,未嘗輕與人言。李泂使過九江,請北面稱弟子,受一經,且將經紀其家。澤謝曰:「以君子之才,何經不可明,然亦不過筆授其義而已。若余,則于艱苦之餘,乃能有見。吾非邵子,不敢以二十年林下期君也。」泂歎息而去。或問澤:「自閟如此,寧無不傳之懼。」澤曰:「聖經興廢,上關天運,子以為區區人力所致耶。」

  澤家窶貧,且年老,不復能教授。歲大祲,家人采木實草根以療饑,宴然不動其意,惟以聖人之心不明,而經學失傳,若己有罪有大戚。

  至正六年卒,年八十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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