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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唐世家·李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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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,初名景通,昪長子也。既立,又改名璟。徐溫死,昪專政,以為兵部尚書、參知政事。明年,昪鎮金陵,留景為司徒、同平章事,與宋齊丘、王令謀居廣陵,輔楊溥。昪將篡國,召景歸金陵為副都統。昪立,封齊王。昪卒,嗣位,改元保大。尊母宋氏為皇太后,妃鐘氏為皇后。封弟壽王景遂為燕王,宣城王景達鄂王,景逷前未王,為保甯王。秋,改封景遂齊王、諸道兵馬元帥、太尉、中書令,景達為燕王、副元帥,盟于昪柩前,約兄弟世世繼立。封其子冀南昌王、江都尹。 冬十月,破虔州妖賊張遇賢。遇賢,循州羅縣小吏也。初,有神降羅縣民家,與人言禍福輒中。遇賢禱之,神曰:「遇賢是羅漢,可留事我。」是時,南海劉龑死,子玢初立,嶺南盜賊起,群盜千餘人未有所統,問神當為主者,神言遇賢,遂共推為帥。遇賢自號中天八國王,改元永樂,置官屬,群賊盜皆絳衣,攻剽嶺外,問神所向,神曰:「當過嶺取虔州。」遂襲南康,節度賈浩不能禦。遇賢據白雲洞,造宮室,有眾十余萬,連陷諸縣。景遣洪州營屯虞候嚴思、通事舍人邊鎬率兵攻之。遇賢問神,神不復語,群盜皆懼,遂執遇賢以降。 景以馮延巳、常夢錫為翰林學士,馮延魯為中書舍人,陳覺為樞密使,魏岑、查文徽為副使。夢錫直宣政殿,專掌密命,而延巳等皆以邪佞用事,吳人謂之「五鬼」。夢錫屢言五人者不可用,景不納。十二月,景下令中外庶政委齊王景遂參決,惟陳覺、查文徽得奏事,群臣非召見者不得入。給事中蕭儼上疏切諫,不報。侍衛軍都虞候賈崇詣閣求見景,曰:「臣事先朝三十年,見先帝所以成功業者,皆用眾賢之謀,故延接疏遠,未嘗壅隔,然下情猶有不達者。今陛下新即位,所信用者何人?奈何頓與臣下隔絕!臣老即死,恐無複一見顏色。」因泣下嗚咽,景為之動容,引與坐,賜食而慰之,遂寢所下令。 初,宋齊丘為昪謀篡楊氏最有力,及事成,乃陽入九華山,昪屢招之,乃出。昪僭號,未幾,齊丘以病罷相,出為洪州節度使。景立,複召為相,而陳覺、魏岑等皆為齊丘所引用。而岑與覺有隙,譖覺于景,左遷少府監。齊丘亦罷相為浙西節度使。齊丘不得意,願複歸九華山,賜號九華先生,封青陽公,食青陽一縣。 二年二月,閩人連重遇、朱文進弑其君王延羲,文進自立。是時,延羲弟延政亦自立於建州,國號殷。王氏兄弟連兵累年,閩大亂,景因其亂遣查文徽及待詔臧循發兵攻建州。延政聞唐且攻之,遣人紿福州曰:「唐兵助我討賊矣。」福州信之,共殺文進等以降,延政遣其從子繼昌守福州。文徽軍屯建陽,福州將李仁達殺王繼昌自稱留後,泉州將留從效亦殺其刺史黃紹頗,皆送款于文徽。 四年八月,文徽乘勝克建、汀、泉、漳四州,景分延平、劍浦、富沙三縣,置劍州,遷王延政之族于金陵。以延政為饒州節度使、李仁達為福州節度使、留從效為清源軍節度使。景遂欲罷兵,而查文徽、陳覺等皆言:「仁達等餘孽猶在,不若乘勝盡取之。」陳覺自言可不用尺兵致仁達等。景以覺為宣諭使,召仁達朝金陵,仁達不從。覺慚,還至建州,矯命發汀、建、信、撫州兵攻仁達。時魏岑安撫漳、泉,聞覺起兵,亦擅發兵會覺。景大怒,馮延巳等為言:「兵業行,不可止。」乃以王崇文為招討使、王建封為副使,益兵以會之,以延魯、魏岑、陳覺皆為監軍使。仁達送款于吳越,吳越以兵三萬應仁達。覺等爭功,進退不相應,延魯與吳越兵先戰,大敗而走,諸軍皆潰歸。景怒,遣使者鎖覺、延魯至金陵。而馮延巳方為宰相,宋齊丘複自九華召為太傅,為稍解之,乃流覺蘄州、延魯舒州。韓熙載上書切諫,請誅覺等,齊丘惡之,貶熙載和州司馬。是歲,契丹陷京師,中國無主,而景方以覺等疲兵東南,不暇北顧。禦史中丞江文蔚劾奏宰相馮延巳、諫議大夫魏岑亂政,與覺等同罪而不見貶黜,言甚切直。景大怒,自答其疏,貶文蔚江州司士參軍,亦罷延巳為少傅、岑為太子洗馬。 五年,以景遂為太弟;景達為元帥,封齊王;南昌王冀為副元帥,封燕王。契丹遣使來聘,以兵部尚書賈潭報聘。 六年,漢李守貞反河中,遣其客將朱元來求援,景以潤州節度使李金全為北面行營招撫使,兵攻沭陽,聞守貞已敗,乃還。是時,漢隱帝少,中國衰弱,淮北群盜多送款于景,景遣皇甫暉出海、泗諸州招納之。 八年,福州詐言「吳越戍兵亂,殺李仁達而遁」,遣人請建州節度使查文徽,文徽與劍州刺史陳誨下舟閩江趨應之。福州以兵出迎。誨曰:「閩人多詐難信,宜駐江岸徐圖之。」文徽曰:「久則生變,乘其未定,亟取之。」留誨屯江口,進至西門,伏兵發,文徽被擒。誨與越人戰,大敗之,獲其將馬先進。景送先進還越,越亦歸景文徽。是歲,楚王馬希廣為其弟希萼所弑,希萼自立。 九年秋,楚人囚希萼於衡山,立其弟希崇,附于景,楚國大亂。景遣信州刺史邊鎬攻楚,破潭州,盡遷馬氏之族于金陵。景以希萼為洪州節度使,希崇舒州節度使,以邊鎬為湖南節度使。 十年,分洪州高安、清江、萬載、上高四縣,置筠州。以馮延巳、孫忌為左、右僕射同平章事。廣州劉晟乘楚之亂,取桂管,景遣將軍張巒出兵爭之,不克。楚地新定,其府庫空虛,宰相馮延巳以克楚為功,不欲取費于國,乃重斂其民以給軍,楚人皆怨而叛,其將劉言攻邊鎬,鎬不能守,遁歸。 十一年,金陵大火逾月。 十二年,大饑,民多疫死。 十三年十一月,周師南征,詔曰:「蠢爾淮甸,敢拒大邦,盜據一方,僭稱偽號。晉、漢之代,寰海未寧,而乃招納叛亡,朋助凶逆。金全之據安陸,守貞之叛河中,大起師徒,來為應援。迫奪閩、越,塗炭湘、潭,至於應接慕容,憑陵徐部,沭陽之役,曲直可知。勾誘契丹,入為邊患,結連並壘,實我世仇。罪惡難名,人神共憤。」乃拜李穀為行營都部署,攻自壽州始。是時,宋齊丘為洪州節度使,景召齊丘還金陵,以劉彥貞為神武統軍,劉仁贍為清淮軍節度使,以距周師。李穀曰:「吾無水戰之具,而使淮兵斷正陽浮橋,則我背腹受敵。」乃焚其芻糧,退屯正陽。是時世宗親征,行至圉鎮,聞穀退軍,曰:「吾軍卻,唐兵必追之。」遣李重進急趨正陽,曰:「唐兵且至,宜急擊之。」劉彥貞等聞穀退軍,果以為怯,急追之。比及正陽,而重進先至,軍未及食而戰,彥貞等遂敗。彥貞之兵施利刃于拒馬,維以鐵索;又刻木為獸,號「捷馬牌」;以皮囊布鐵蒺藜於地。周兵見而知其怯,一鼓敗之。世宗營于淝水之陽,徙浮橋于下蔡。景遣林仁肇等爭之不得,而周師取滁州。景懼,遣泗州牙將王知朗至徐州,稱唐皇帝奉書,願效貢賦,陳兄事之禮,世宗不答。景東都副留守馮延魯、光州刺史張紹、舒州刺史周祚、泰州刺史方訥皆棄城走;延魯削髮為僧,為周兵所獲。蘄州裨將李福殺其刺史王承雋降周。景益懼,始改名璟以避周廟諱,遣其翰林學士鐘謨、文理院學士李德明奉表稱臣,獻犒軍牛五百頭、酒二千石、金銀羅綺數千,請割壽、濠、泗、楚、光、海六州,以求罷兵。世宗不報,分兵襲下揚、泰。景遣人懷蠟丸書走契丹求救,為邊將所執。光州刺史張承翰降周。 十四年三月,景又遣司空孫晟、禮部尚書王崇質奉表,辭益卑服,世宗猶不答,前遣鐘謨等並晟、崇質皆留行在。而謨等請歸取景表,盡獻江北地,世宗許之,遣崇質、德明等還,始賜景書曰:「自有唐失禦,天步方艱,六紀於茲,瓜分鼎峙。自為聲教,各擅蒸黎,交結四夷,憑淩上國。華風不競,否運所鐘,凡百有心,敦不興憤?朕擅一百州之富庶,握三十萬之甲兵,農戰交修,士卒樂用,苟不能恢復內地,申畫邊疆,便議班旋,真同戲劇。至於削去尊稱,願輸臣節,孫權事魏,蕭詧奉周,古也雖然,今則不取。但存帝號,何爽歲寒?倘堅事大之心,必不迫人於險。」德明等還,盛稱世宗英武,景不悅。宋齊丘、陳覺等皆以割地無益,而德明賣國以圖利。景怒,斬德明。遣元帥齊王景達與陳覺、邊鎬、許文縝率兵趣壽春,景達將朱元等複得舒、蘄、泰三州。夏,大雨,周師在揚、滁、和者皆卻,諸將請要其險隘擊之。宋齊丘曰:「擊之怨深,不如縱之以為德。」誡諸將閉壁,無得要戰,故周師皆集于壽州。世宗屯於渦口,欲再幸揚州,宰相范質以師老泣諫,乃班師,以李重進攻廬、壽,向訓守揚州。訓請棄揚州,並力以攻壽春,乃封府庫付主者,遣景舊將按巡城中,秋毫不犯而去,淮人大悅,皆負糗糧,以送周師。 十五年,景達遣朱元等屯紫金山,築甬道以餉壽州。二月,世宗複南征,徙下蔡浮橋於渦口,為鎮淮軍,築二城以夾淮。周師連破紫金諸寨。景達雖為元帥,兵事皆決于陳覺。覺與朱元素有隙,以元李守貞客,反覆難信,景遣大將楊守忠代元,且召之。元憤怒,叛降于周,諸軍皆潰,許文縝、邊鎬皆被執,景達以舟兵奔還金陵。劉仁贍病且死,其副使孫羽等以壽州降于周。世宗班師。景遣人焚揚州,驅其士庶而去。冬十月,世宗複南征,遂圍濠州,刺史郭廷謂告于周曰:「臣不能守一州以抗王師,然願請命于唐而後降。」世宗為之緩攻,廷謂遣人請命于景,景許其降,乃降。又取泗州。周師步騎數萬,水陸齊進,軍士作《檀來》之歌,聲聞數十裡。十二月,屯于楚州之北門。 交泰元年正月,大赦改元。周師攻楚州,守將張彥卿、鄭昭業城守甚堅,攻四十日不可破。世宗親督兵以洞屋穴城而焚之,城壞,彥卿、昭業戰死,周兵怒甚,殺戮殆盡。周師複取海、泰、揚州。世宗幸迎鑾以臨大江,景知不能支,而恥自屈身去其名號,乃遣陳覺奉表,請傳國與其世子而聽命。 初,周師南征,無水戰之具,已而屢敗景兵,獲水戰卒,乃造戰艦數百艘,使降卒教之水戰,命王環將以下淮。景之水軍多敗,長淮之舟,皆為周師所得。又造齊雲船數百艘,世宗至楚州北神堰,齊雲舟大,不能過,乃開老鸛河以通之,遂至大江。景初自恃水戰,以周兵非敵,且未能至江。及覺奉使,見舟師列于江次甚盛,以為自天而下,乃請曰:「臣願還國取景表,盡獻江北諸州,如約。」世宗許之,始賜景書曰「皇帝恭問江南國主」,勞其良苦而已。是時,揚、泰、滁、和、壽、濠、泗、楚、光、海等州,已為周得,景遂獻廬、舒、蘄、黃,畫江以為界。五月,景下令去帝號,稱國主,奉周正朔,時顯德五年也。 初,孫晟使于周,留不遣,而世宗問晟江南虛實,不對,世宗怒,殺晟。周已罷兵,景乃贈劉仁贍太師,追封晟魯國公。世宗遣鐘謨、馮延魯歸國。景複遣謨等朝京師,手自書表,稱天地父母之恩不可報,又請降詔書同籓鎮,遣謨面陳願傳位世子。世宗遣謨等還國,優詔以勞安之。景以謨為禮部侍郎、延魯戶部侍郎。 景為太子時;延魯等皆出入東宮,禮部尚書常夢錫自昪世屢言不可使延魯等近太子,及景立,延魯用事,夢錫每排斥之。景既割地稱臣,有語及朝廷為大朝者,夢錫大笑曰:「君等嘗欲致君如堯、舜,今日自為小朝邪?」鐘謨素善李德明,既歸,而聞德明由宋齊丘等見殺,欲報其冤,未能發。陳覺,齊丘黨也,與嚴續素有隙。覺嘗奉使周,還言世宗以江南不即聽命者,嚴續之謀,勸景誅續以謝罪。景疑之,謨因請使于周,驗其事。景已割地稱臣,乃遣謨入朝謝罪,言不即割地者,非續謀,願赦之。世宗大驚,曰:「續能為謀,是忠其主也,朕豈殺忠臣乎?」謨還,言覺奸詐,景怒,流覺饒州,殺之,宋齊丘坐覺黨與,放還青陽,賜死。以太弟景遂為洪州節度使,燕王冀為太子。 景困于用兵,鐘謨請鑄大錢以一當十,文曰「永通泉貨」。謨嘗得罪,而大錢廢。韓熙載又鑄鐵錢,以一當二。 九月,太子冀卒,次子從嘉封吳王,居東宮。鐘謨言從嘉輕肆,請立紀國公從善,景怒,貶謨國子司業,立從嘉為太子。世宗使人謂景曰:「吾與江南,大義已定,然慮後世不能容汝,可及吾世修城隍、治要害為子孫計。」景因營緝諸城,謀遷其都于洪州,群臣皆不欲遷,惟樞密使唐鎬贊之,乃升洪州為南昌,建南都。 建隆二年,留太子從嘉監國,景遷于南都。而洪州迫隘,宮府營廨,皆不能容,群臣日夕思歸,景悔怒不已。唐鎬慚懼,發疾卒。 六月,景卒,年六十四。從嘉嗣立,以喪歸金陵,遣使入朝,願複景帝號,太祖皇帝許之,乃諡曰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,廟號元宗,陵曰順陵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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