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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祐元年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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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,壬申朔,殿前都指揮使韓震,複請帝遷都,如賈似道之議。陳宜中欲示己非似道黨,乃召震計事,伏壯士,袖鐵椎擊殺之。震部將李大時等叛,攻嘉會門,射火箭至大內。急發兵捕之,皆散走,攜震母妻及諸子出奔元軍。 癸酉,元巴延入建康。時江東大疫,居民乏食,巴延開倉賑之,遣醫治疾,民大悅。或以汪立信二策及死告巴延,請戮其孥,巴延歎息久之,曰:「宋有是人,有是言哉!使果用之,吾安得至此!」命求其家,厚恤之。於是金明以立信之喪歸葬丹陽。其子麟在建康,不肯從眾降元,崎嶇走閩以死。 元主詔巴延,以時方暑,不利行師,俟秋再舉。巴延奏曰:「宋人之據江海,如獸保險;今已扼其吭,縱之則逸而逝矣。」元主曰:「將在軍不從中制,兵法也。」遂詔巴延以行中書省駐建康,阿珠分駐揚州,與博爾歡、達春絕宋淮南之援。巴延分兵四出,鎮江統制石祖忠請降。 朝廷以元兵漸迫,命浙西提刑司準備差遣劉經戍吳江,兩浙轉運司準備差遣羅林、浙江安撫司參議民張濡戍獨松關,山陰縣丞徐垓、正將鬱天興戍四安鎮,起趙淮為太府寺丞,戍銀林東壩。濡,俊之曾孫也。 召章鑒還朝。鑒言:「韓震雖請遷都,意實無它,遽置之死,震驚乘輿,似亦太過。」陳宜中銜之。 甲戌,元兵攻無錫縣,知縣阮應得出戰,一軍皆沒,應得赴水死。 乙亥,詔諭叛將呂文煥、陳奕、範文虎,使通和於元,議息兵。 以王爚為左丞相兼樞密使。 閩中地複大震。 右丞相章鑒為禦史王應麟所劾,削官,放歸田裡,太皇太后命仍與祠祿。鑒居相位,號寬厚,與人多許可,時目為「滿朝歡。」 侍御史陳過,請竄賈似道,並治其党,翁應龍等不俟報而去,監察禦史潘文卿、季可請從過所請。乃命捕應龍,下臨安府獄,罷廖瑩中、王庭、劉良貴、游汶、朱浚、陳伯大、董朴,謫洪起畏鎮江自效。 丙子,下詔罪己。 以陳宜中為右丞相兼樞密使。王爚還朝,與宜中論事多不合。宜中請建督府於京,檄召諸路軍馬勤王,並令潰軍各歸所部,團結內外兵十七萬五千人,分廂,差官督之。 召高斯得權兵部尚書。斯得疏請誅奸臣以謝天下,開言路以回天心,聚人才以濟國是,旌節義以厲懦夫,竭財力以收散亡。斯得痛國事之危,激烈言事無所避,擢翰林學士。 禦史孫嶸叟請竄籍潛說友、吳益等,陳宜中以為簿錄非盛世事,祖宗忠厚,未嘗輕用。王爚力爭,謂當如嶸叟所言,議不決。楊文仲言:「事危且急矣,祖宗所深賴,億兆所寄命,在乎二相;苟以不協之故,今日不戰,明日不征,時不再來,後悔何及!」 丁醜,知滁州王應龍以城降元。 己卯,杖翁應龍,刺配吉陽軍。 命王爚、陳宜中並都督諸路軍馬。 壬午,追複吳潛、向士璧官。 元兵攻常州。知州趙與鑒遁,州人錢訔以城降。 甲申,元兵攻西海州,知州丁順降。乙酉,知東海州施居文乞降於西海州。 知平江府潛說友以城降元。 詔張世傑總都督府諸軍。丙戌,知廣德軍令狐概以城降元。世傑遣其將閻順、李存進軍廣德,謝洪永進軍平江,李山進軍常州,順遂複廣德軍。 丁亥,有二星斗于中天,頃之,一星隕。 己醜,趣五郡鎮撫使呂文福將兵入衛,文福殺使者,不受命。 庚寅,元兵既迫,臨安戒嚴,同知樞密院曾淵子、左司諫潘文卿、右正言季可、兩浙轉運副使許自、浙東安撫使王霖龍、侍從陳堅、何夢桂、曾希賢等數十人皆遁,朝中為之蕭然。簽書樞密院事文及翁,同簽書樞密院事倪普,諷台諫劾己,章未上,亟出關遁。太皇太后聞之,詔榜朝堂曰:「我朝三百餘年,待士大夫以禮。吾與嗣君遭家多難,爾大小臣未嘗有出一言以救國者,內而庶僚畔官離次,外而守令委印棄城,耳目之司既不能為吾糾擊,二三執政又不能倡率群工,方且表裡合謀,接踵宵遁。平日讀聖賢書,自許謂何!乃於此時作此舉措,生何面目對人,死亦何以見先帝!天命未改,國法尚存,其在朝文武,並轉二資,其負國棄予者,禦史台覺察以聞。」然不能禁也。 辛卯,元使者廉希賢、嚴忠范至建康。希賢請兵自衛,巴延曰:「行人以言不以兵,兵多反致疑耳。」希賢固請,遂以兵五百送之。巴延仍下令諸將各守營壘,勿得妄有侵掠。希賢等至獨松關,張濡部曲殺忠範,執希賢送臨安,希賢病創死。 元阿爾哈雅率兵規取荊湖,留賈居貞守鄂。居貞發倉廩以賑流亡,宋宗室子孫流寓者,廩食之,不變其服而行其楮幣,東南未下郡縣商旅留滯者,給引使歸,免括商稅及湖荻之禁,造舟數百艘,駕以水軍,不致病民,一方安之。 壬辰,元阿爾哈雅攻嶽州,安撫使高世傑,會郢、複、嶽三州及上流諸軍戰船數千艘,扼荊江口。阿爾哈雅督諸翼水軍屯東岸,世傑乘夜陳於洞庭湖中。阿爾哈雅追逐世傑,斬之以徇,嶽州總制孟子縉舉城降。 丙申,以陳合同簽書樞密院事。 戊戌,赦邊城降將罪,能自拔而歸者錄之,有能複一州者予知州,複一縣者予知縣,所部僚吏將卒及土豪立功者同賞。 詔:「公田最為民害,稔禍十有餘年,自今並給原主,令率其租戶為兵。」 庚子,元從王磐、竇默請,分置翰林院,專掌蒙古文字;其翰林兼國史院,仍舊纂修國史,典制誥,備顧問。 辛醜,元命阿珠分兵取揚州。趙良弼言於元主曰:「宋重兵在揚州,宜以大軍先搗錢唐。」元主然之。 是月,知滁州王虎臣、知甯國府顏紹卿皆以城降元。 管景模之降元也,其子如德從之入覲,元主問:「天下何以得?宋何以亡?」如德對曰:「陛下以福德勝之。襄、樊,宋咽喉也,咽喉被塞,不亡何待!」元主曰:「善!」旋慰諭之曰:「朕治天下,重惜人命,凡有罪者,必令面對再四,果實也而後罪之,非如宋權奸擅權,書片紙數字即殺人也。汝但一心奉職,毋懼忌嫉之口。」旋授如德湖北招討使。 夏,四月,文天祥兵至吉州。江西制置副使黃萬石,與天祥有舊嫌,且忌其聲望出己右,言於朝曰:「天祥軍皆烏合,兒戲無益。」乃詔天祥留屯隆興府。 乙巳,元兵入廣德軍,知廣德縣王汝翼寫寓居官趙時敏率義兵戰,孟唐老與其二子皆死。汝翼被執,至建康,死之。 丙午,元兵入沙市城,都統孟紀死之,監鎮司馬夢求自經死。夢求,光五世孫也。 戊申,京湖宣撫使朱禩孫、湖北制置副使高達以江陵降元。達先以賈似道忌其功,懷怨望。及元阿爾哈雅自嶽州攻江陵,達累戰敗,遂與禩孫及提刑青陽夢炎、李湜等出降。阿心哈雅入城,命禩孫檄所部歸附,於是歸、峽、郢、複、鼎、澧、辰、沅、靖、隨、常德、均、房諸州,相繼皆降,阿爾哈雅承制並複官守。江陵捷聞,元主謂近臣曰:「巴延東下,阿爾哈雅孤軍守鄂,朕常憂之。今荊南定,吾東兵可無後患矣。」乃親作手詔褒之,授達參知政事。禩孫至上都,死。 元阿爾哈雅請命重臣,開大府,鎮江陵。元主急召廉希憲於北京,入見,賜坐,諭曰:「荊南入奉版籍,欲使新附者感恩,未來者向北,宋知我朝有臣如此,亦足以降其心。南土卑濕,於卿非宜;今以大事付託,度卿不辭。」賜田以養居者,賜馬五十以給從者。希憲曰:「臣每懼才識淺近,不能勝負大任,何敢辭疾!然敢辭新賜。」複詔希憲承制授三品以下官。 壬子,以高斯得簽書樞密院事。 有司議建潘屏以強王室,乙卯,詔以福王與芮為浙東安撫大使、判紹興,開府,置長史、司馬。 甲寅,元諭中書省,議立登聞鼓。 庚申,知金壇縣李成大,率義局官合山縣尉胡傳心,陽春主簿潘大同,濠梁主簿潘大本,進士潘文孫、潘應奎,攻複金壇縣。鎮江統制侯嵓、縣尉趙嗣濱反,助元兵來戰,成大被執,不屈,與二子及傳心等皆死之。 時元兵東下,所過迎降,李庭芝率勵所部,固守揚州。阿珠遣李虎持招降榜入城,庭芝殺虎,焚其榜。總制張俊出戰,持叛臣孟子縉書來招降,庭芝焚其書,梟俟首於市。時出金、帛、牛、酒燕犒將士,人人感激自奮。 辛酉,度支尚書吳浚遣人至建康,為陳宜中移書言:「前殺廉希賢,乃邊將所為,太皇太后及嗣君實不知,當按誅之。願輸幣,請罷兵通好。」巴延曰:「彼為詐計,視我虛實耳。當擇人同往,觀其事體,令彼速降。」乃遣議事官秦中、張羽同遣人還臨安。羽行至平江驛亭,複被殺。 壬戌,阿珠攻真州。知州苗再成、宗子趙孟錦帥兵大戰於老鸛觜,敗績。 癸亥,加知思州田謹賢、知播州楊邦憲並團練使,趣兵入衛。 丁卯,加李庭芝參知政事。 庚午,阿珠乘勝進趣揚州,薑才為三疊陣,逆之於三裡溝,敗之。阿珠佯退,才逐之,阿珠反戰。至揚子橋,揚州撥發官雷大震出戰,死之。兩軍夾水而陣,元張弘範以十三騎絕渡沖才軍,才軍堅不可動,弘範引卻以誘之。才將回回躍馬奪大刀,直前向弘范,弘範反轡迎刺之,應手而僕,元兵歡聲動地,才軍遂潰。阿珠與弘範追之,自相蹂踐與陷濠水死者甚眾,流矢中才肩。才拔矢揮刀而前,元軍辟易不敢逼;遂入城,誓死守。阿珠乃築長圍,自揚子橋竟瓜洲,東北跨灣頭至黃塘,西北抵丁村務,欲以久困之。 吏部尚書常楙入見,言:「霅川之變,非其本心,置之死過矣,不與立後又過矣。巴陵,帝王之胄,生不得正命,死不得血食,沉冤幽憤,鬱結四十五年之久,不為妖為劄於冥冥中者幾希。願陛下勿搖浮議,特發神斷,宗社幸甚!」於是詔國史院討論典故以聞。 元遣使召嗣漢四十代天師張宗演赴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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