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紹定二年


  紹定二年 金正大六年,蒙古太宗元年

  春,正月,庚辰,大理司直張珩論州縣檢驗、鞫獄四事。帝曰:「刑獄人命所系,豈容不謹!」

  甲申,從臣寮言,詔諸漕臣嚴察屬縣丞簿,依時過割二稅,從實銷注版籍,違者案劾。

  時李全反叛已著,史彌遠尚視為緩圖,人不敢言。權兵部侍郎李宗勉累疏及之。又上言:「欲人謀之合,莫若通下情。人多好諂,揣所悅意則侈其言,度所惡聞則下其事。上既壅塞,下亦欺誣。而成敗得失之機,理亂安危之故,將孰從而上聞哉!不聞則不戒,及其事至,乃駭而圖之,抑已晚矣。欲財計之豐,莫若節國用。善為國者,常使財勝事,不使事勝財。今出東之旅,坐糜我金穀,湖南、江右、閩中之寇,蹂踐我州縣,浮用泛用,又從而耗之,則漏卮難盈,蠹木易壞,設有緩急,必將窘于調度而事機失矣。欲邦本之固,莫若寬民力。州縣之間,聚斂者多,椎剝之風,浸以成習。民生窮踧,怨憤莫伸,嘯聚山森,勢所必致。救焚拯溺,可不亟為之謀哉?

  金主欲討李全,召忠孝軍總領富察鼎珠,經歷王仲澤,戶部郎中刁璧,權樞密判官白華,諭之曰:「李全據有楚州,睥睨山東,久必為患。今北事稍緩,合乘此隙,令鼎珠權監軍,率所統軍一千,別遣都尉司步軍萬人,以壁、仲澤為參謀,同往沂、海招全,不從,則臨以兵,何如?」華曰:「李全借北兵之勢,要宋人供給饋餉,特一猾寇耳。老狐穴塚,待夜而出,何足介懷!我所慮者,蒙古之強耳。今蒙古有事,未暇南圖,一旦無事,必來攻我。與我爭天下者此也,全何預焉!若北方事定,全將聽命不暇;設更有非望,天下之人寧不知逆順,其肯去順而從逆乎?為今計者,宜養士馬以備蒙古。」金主默然,良久曰:「俟朕更思。」明日,遣鼎珠還屯尉氏。

  二月,金右司諫陳規、左拾遺李大節上言三事:「一,將帥出兵,每為近臣牽制,不得輒專;二,近侍送宜詔旨,公受賂遺,失朝廷體;三,罪同罰異,何以使人?」金主嘉納。

  臣寮言:「請戒飭中外群臣,各守禮義廉恥之維,堅安靖恬退之節,有不安意者,奏劾以聞。」又言:「今日士大夫學術之未純,皆基於歧道、法為二致。宜明示意向以風在位,變易偏尚,即道以行法,遵法以為政,則學為有用之學,道為常行之道。」從之。

  庚戌,命歲舉廉吏,申嚴保任之法,如犯奸贓,與之同罪。仍令監司、郡守覺察。

  蒙古兵在陝西者,駸逼涇州,且阻慶陽糧道。金伊喇布哈奏:「陝西設兩行省,本以藩衛河南。今北軍之來,三年於茲,行省統軍馬二三十萬,未嘗對壘,亦未嘗得一折箭,何用行省?」時樞密院亦言于金主曰:「將來須用密院句當軍馬。」金主不語者久之。丙辰,以布哈權樞密院副使。旋以丞相薩布行尚書省事於關中,召平章政事哈達還朝。移布哈駐邠州,忠孝軍提控完顏彝率千騎屬焉。

  辛酉,因臣寮言,嚴禁書尺幹請、苞苴之弊。

  甲子,侍講範楷進講《易·豐卦》,因言:「當豐盛之時,聖人于諸爻有壅蔽不明之憂。」帝首肯,良久曰:「豐享盛大之時,侈心易生。後遂至徇情肆欲,窮奢極靡,如秦皇、漢武,禍亂將作而不自知,此不可不戒也。」侍讀喬行簡曰:「陛下言及此,宗社之福。」帝曰:「只要心有所主。」於是講讀合辭贊曰:「聖學高明,此語尤切當。若心有所主,則一切不能惑矣。」

  辛巳,監進奏院楊夢信,言縣宰摧科之擾,帝曰:「財賦自有常數。」夢信曰:「常數固定,只緣薄書不明,所以有弊。」帝曰:「知縣在得人。」

  辛卯,詔:「諸路憲司每歲將州縣系囚瘐死最多者,具獄官姓名以聞,重與鐫降。」又詔:「今後州縣催科,必遵常制。縣令非才,擇佐官可任者委之,仍不許差州官及寄居權攝。」

  癸巳,監進奏院桂如琥言沿邊民兵可用,帝曰:「今日立功,多是民兵。」如琥曰:「民兵皆有戶籍稅產,又諳熟地利,故戰則有功。」帝曰:「然。」又論及擇將,帝曰:「今日將才難得。」對曰:「行伍間亦有人,往往軍將忌嫉,不得自伸。」帝曰:「軍將多是相忌。」又言屯田,帝曰:「荊襄所行如何?」對曰:「荊襄才行數年,得谷已逾百萬斛。兩淮、西蜀,豈無可行之處?」帝曰:「然。」

  夏,四月,庚申,詔:「州縣闕官,不許豪民、罷吏借補官資權攝;小官請傣,不許積壓及以它物推支;民間二稅,合輸本色,不許抑令折納,倍數取贏。令台諫監司覺察。」從臣寮請也。

  五月,詔:「成都、潼川路旱,制置司及各路監司疾速措置賑恤,務要實惠及民,仍考察郡縣奉行勤惰以聞。」

  辛巳,賜進士黃朴以下五百七十七人及第、出身。

  臣寮言:「近年文氣委苶,請申飭胄監師儒之官,專於訓導,使之通習經傳,考訂義理,課試掄選,須合體格,去浮華穿鑿之弊。」從之。

  甲辰,詔:「戶絕之家,許從後立嗣,不得妄行籍沒。」從臣寮請也。

  辛亥,臣寮言:「浙西漕運,惟恃吳江石塘以捍水。近年修塘之兵,盡為它役,堤岸頹毀,請下漕司抽回,以時補葺,委平江府通判主管,不得輒有抽差。」

  丁巳,臣寮言:「請令後非軍期、大辟、劫寇等事,州不得差人下縣,縣不得差人下鄉,常令監司覺察。」從之。

  金隴州防禦使舒穆嚕棟爾進黃鸚鵡,金主曰:「外方獻珍禽異獸,諱物性,損人力,令勿複進。」

  秋,七月,丙寅,詔:「廣西州縣應闕官,毋得以白身借補人充攝。」

  戊辰,臣寮言:「自今起複士大夫,必甚不得已,出於特旨,監司、帥守不得妄有陳乞。」從之。

  辛未,臣寮言:「請申飭有位,非休假,不許出謁;或實有幹故,先申尚書省,方許出城。」從之。

  癸酉,知常德府袁申儒朝辭,論州縣奉催稅賦害民事,帝曰:「民力甚貧,皆是州縣不體受民之意。卿到官,當以愛民為先。」

  辛巳,臣寮言:「請詔戶、刑部嚴行約束二廣監司、郡守,用刑須遵法律,毋得輕視人命。漕司買銀,須依時直,不得低價敷買;舶司每歲差官稽察,就委逐州通判,不許吏卒越界追擾生事。」從之。

  金罷陝西行省軍中浮費,以完顏仲德知鞏昌府兼行總帥府事。時陝西諸郡已殘,仲德招集散亡,得軍數萬,依山為柵,號令嚴肅,屯田積穀,人多歸之,一方獨得小康。

  八月,丙申朔,詔:「戶部遍下諸路州軍,不得增收苗米,多量斛面。許越訴,仍令漕臣覺察。」從臣寮請也。

  丁酉,臣寮言:「州縣典獄官吏,或淹延久系,或牽惹無辜,或奉上官而失本情,或行暴虐而取賄賂,宜飭諸路憲司禁戢懲勸。」從之。

  辛醜,進知靜江府趙崇模直敷文閣,以職事修舉故也。

  壬寅,監察禦史留元英言:「二文列郡及福建上四州,惟鹽是利,守令克剝,于常賦之外,籍戶口以敷鹽,民被其擾。近者汀口亦基於此。宜戒飭二廣、福建漕司,嚴察州縣,痛革前弊,仍令憲司歲行所部,許人陳訴。」從之。

  丙午,臣寮言:「州縣供攤、告訐二害,請今後凡追究不實者,許被害人越訴,仍令監司覺察。」從之。

  先是蒙古太祖伐金,定西域,攻城略地,第三子諤格德依之功居多,至是自和博來會喪。耶律楚材以太祖遺詔召諸王畢會,請立諤格德依。時圖壘監國,諸王意猶豫未決。楚材言于監國曰:「此社稷大計,若不早定,恐生它變。」己未,圖壘與諸王奉諤格德依即位于和林東奎騰阿喇勒之地。時庶事草創,禮儀簡率,楚材始定冊立禮儀,皇族諸王尊長,皆就班列以拜。又,中原新定,未有號令,長吏皆得自專生殺;楚材以為言,命禁絕之。

  金伊喇布哈再夏澤、潞。

  九月,乙丑朔,詔:「禮部、國子監,上等上舍,必循舊法守年,不得用例徑赴殿試。」從臣寮請也。

  丁卯,台州水。

  壬申,臣寮言:「請明飭吏部,應曾經論罷之人,雖免約法,而贓狀顯白,並須經郊,方許參注。或被論未久,遇赦令,待後郊,庶令畏憚。」從之。

  丙子,秘書省正字王會龍言:「聖學深造自得,本之於致知、格物,達之于治國、平天下。」帝曰:「如是,則人主之學,當以致知為力行之本。」又言:「宜裕民力,固邦本。」帝曰:「朕未嘗無愛民之心。但州縣不能奉行爾。」

  壬辰,進知臨安府趙立夫官一等,以和糴有勞也。

  金洮、河、蘭、會元帥郭斌進西馬二,金主詔曰:「卿武藝超絕,此馬可充戰用,朕乘此豈能盡其力。既入進,即尚廄物也,今以賜卿,其悉朕意。」

  金遣阿固岱歸蒙古太祖之賻。蒙古主曰:「汝主久不降,使先帝老於兵間,吾豈能忘也!賵何為哉!」卻之。遂議伐金。

  冬,十月,乙未朔,詔:「諸道提點刑獄,以十一月按部理囚徒。

  蒙古兵入慶陽界。金詔陝西行省遣使奉羊酒幣帛,乞緩師請和,蒙古不受。

  癸卯,太學錄陳塤進言:「方張之敵,未亡之金,叵測之忠義,跳樑之群盜,皆所當慮。」帝曰:「此正治不忘亂,安不忘危之意。」塤言:「正為國體未治且安耳。」又言用人貴乎公,帝曰:「今人才亦自難得。」

  丁未,臣寮言:「請申飭監司、郡守,自今所屬闕官,以次攝事,毋得差非見任官。如有違,其受差及差之人並鐫斥。」從之。

  庚戌,進知吉州越汝悆官一等,以和糴有勞也。

  己未,臣寮言:「百司庶府,循例而忘法;監司守令,枉人而徇情。請飭內外奉行法令。」從之。

  壬戌,詔賑台州被水之民,蠲諸色賦稅有差。

  丁卯,臣寮言:「請下國子監、內外學校之官,令于士子程課之外,迪以義理之學,厲以行藝之實。」從之。

  新知婺州莫澤朝辭,帝曰:「婺州正要得人,記向時守臣魏豹文曾理會經界,如何?」澤言:「婺州向時凋弊,皆緣稅籍不明。今經界既正,賦役均平,故不費力。」帝曰:「義役聞尚未了。」澤言:「義役乃民間自樂為,州縣扶助耳。」帝曰:「峒寇尚未消弭,正要理會。」澤曰:「盜賊不足慮,全要州縣得人。」帝曰:「然。」

  己巳,太尉少卿、知臨安府趙立夫言:「請將荼槽、下沙合為一寨。」帝曰:「每寨幾人?」立夫曰:「多者百二十人。」帝曰:「京城民訟如何?」對曰:「臣幸與民相安。」帝曰:「都民當撫縻,使常在春風和氣中,不可使有愁歎。」又問:「刑獄如何?」對雲:「獄常空。」帝曰:「民命所關,不可淹延。」

  己卯,臣寮言:「請令戶部下諸路監司,凡民訟,依次第官司結絕,如未經予奪,不得索案改送,先從台部常切遵守。」從之。

  十一月,己醜,熒惑入氐。

  十二月,丙申,雪。蠲大理寺、三衙、臨安府點檢繳賞酒庫所見鹽贓賞錢。給諸軍薪炭錢,出戍官兵倍之。

  丙午,前知安吉州趙必觀,言楮券破損腐爛,人不以為重。帝曰:「此緣錢少耳。」因問:「苕霅之民今已安業否?」必觀言:「臣至郡,民不聊生;聖恩賑給,連歲小稔,民粗安業。」

  辛亥,以翰林學士鄭清之為端明殿學士,簽書樞密院事。

  乙卯,軍器監度正言:「江西、福建、湖南災蕩,老弱轉溝壑,壯者遂為盜賊。」帝曰:「此州縣不得人,以至於此。」對曰:「今選任之際,更宜謹之。」帝曰:「選任誠不可不審。」又言:「近來放散忠義軍及破落士人,去為賊用,請行下諸將,隨宜招收,籍以為軍。士人在賊中者招諭之,更宜示之以信。又力行節儉,以阜財用,以化貪鄙。」帝曰:「恭者不侮人,儉者不奪人,朕平日力行此二者。」

  蒙古始置倉廩,立驛傳,命河北漢民以戶計出賦調,耶律楚材主之;西域人以丁計出賦調,瑪哈摩斯古喇迪爾主之。又以史天澤、劉嶷、舒穆嚕劄拉三人為萬戶,分守中原。

  丙辰,再給諸軍薪炭錢。

  蒙古圍慶陽,金遣伊喇布哈救之。

  先是金主欲遣使諭意于布哈,謂白華曰:「汝往邠州,六日能往復乎?」華自量日可馳三百里,應曰:「能如期宣諭而複。」金主甚喜,謂華曰:「汝從來語及征進,必有難色;今銳于平時,何也?」華曰:「向日用兵,以南征及討李全之事梗之,不能專意北方,故以為難。今蒙古兵入界已三百餘裡,若縱之令下秦川,則何以救!不得不以一戰摧之。與其戰于近裡之平川,不若戰于近邊之要隘也。」

  是歲,金罷近京獵地百里,聽民耕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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