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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平元年(2)


  五月,己亥,詔:「自今水旱,命官禱於九宮貴神。」從胡宿言也。

  丁未,命天章閣待制呂公著同修起居注,邵必編集仁宗禦制。

  戊申,皇太后出手書付中書,還政。先是帝疾稍愈,自去年秋,即間日御前後殿視朝聽政,兩府每退朝,入內東門小殿覆奏太后如初。韓琦欲還政天子,而禦寶在太后所;乃因帝祈雨還,令禦寶更不入太后閣。嘗一日取十餘事稟帝裁決,悉皆允當。琦退,與同列相賀,因謂曾公亮等曰:「昭陵複士,琦即合求退;顧上體未平,遷延至今。上聽斷不倦如此,誠天下大慶。琦當于簾前先白太后,請一鄉郡,須公等贊成之。」於是琦詣東殿,覆奏帝所裁決十餘事,太后每事稱善。同列既退,琦獨留,遂白太后求去,太后曰:「相公安可退!我當居深宮,卻每日在此,甚非得已。」琦曰:「前代如馬、鄧之賢,不免貪戀權勢;今太后便能復辟,誠馬、鄧所不及。」因再拜稱賀,且言:「台諫亦有章疏乞太后還政,未審決取何日撤簾?」太后遽起,琦即厲聲命儀鑾司撤簾;簾既落,猶於禦屏後微見太后衣也。

  庚戌,帝始日御前後殿。

  禦史中丞王疇上疏曰:「今陛下南向負扆以臨群臣,原其本始,由皇太后擁翊顧複而然;而推避威福,能以國柄專歸陛下,雖古之賢後,不能加也。請詔二府大臣講求所以尊崇母后之禮。若朝廷嚴奉之體,與歲時朔望之儀,車服承衛之等威,百司供擬之制度,它時尊稱之美號,外家延賞之恩典,凡可以稱奉親之意者,皆宜優異章大,以發揚母后之功烈,則孝德昭於天下矣。」帝從之。即日,詔中書、樞密院參議尊崇皇太后儀范以聞。

  辛亥,帝問執政:「積弊甚眾,何以裁救?」富弼對曰:「須以漸厘改。」又問:「以寬為治如何?」吳奎對曰:「聖人治人固以寬,然不可以無節。《書》曰:『寬而有制,從容以和。』」又問前代宗室,弼對曰:「唐時名臣,多出宗室。」奎曰:「祖宗時宗室皆近親,然初授止於殿直、侍禁、供奉官,不如今之過也;朝廷必為無窮計,當有所裁損。」

  壬子,詔:「皇太后令稱聖旨,出入唯不鳴鞭,它儀衛如章獻明肅太后故事;有所取索,本閤使臣錄聖旨付所司;其屬中書、樞密院,使臣申狀,皆覆奏,即施行。」

  丙辰,上皇太后宮殿名曰慈壽,加宣徽北院使,保平節度使、判鄆州曹佾同平章事。

  初議除拜,帝以問宰相韓琦,琦曰:「陛下推恩元舅,非私外戚也。」以問樞密使富弼,弼對如琦。遂降制,而太后持其制弗下。帝固請,乃許。

  學士院奏詳定改律敕宮文書與禦名同者凡二十字,餘令依此以音義改避,從之。

  壬戌,以帝康復,命輔臣謝天地、宗廟、社稷及宮觀。

  癸亥,宰臣韓琦等奏請尊禮濮安懿王及譙國太夫人王氏、襄國太夫人韓氏、仙游縣君任氏,詔須大祥後議之。

  司馬光上皇太后疏曰:「竊聞道路之言,近日皇帝與皇后奉事殿下,恭勤之禮,甚加於往時;而殿下遇之太嚴,接之太簡,或時進見,語言相接,不過數句,須臾之間,已複遣去。如此,母子之恩,如何得達?婦姑之禮,如何得施?推其本原,蓋由皇帝遇疾之際,宮省之內,必有讒邪之人,造飾語言,互相間諜,遂使兩宮之間,介然相失,久而不解,殿下浚發慈旨,卓然遠覽,舉天下之政歸之皇帝,此乃宗廟生民之福。然臣竊料讒邪之人,心如沸湯,愈不自安,力謀離間。願深察其情,勿複聽納,遠斥其人,勿置左右,使兩宮之歡,一皆如舊。則殿下坐享孝養,眉壽無疆,國家乂安,名譽光美;其與信任讒慝,猜防百端,終日戚戚,憂憤生疾者,得失相去遠矣。」

  閏月,癸酉,步軍都虞候、端州防禦使、知雄州趙滋卒,贈遂州觀察使。滋在雄州六年,遼人憚之。遼大饑,舊制,米出塞不得過三鬥。滋曰:「彼亦吾民也。」令出米無所禁,邊人德之。馭軍嚴,戰卒舊不服役,滋役使如廂兵,莫敢有言。繕治城壁樓櫓,至於簿書米鹽,皆有條法。性尤廉謹,月得公使酒,不以入家。然傲愎自譽,此其短也。

  戊寅,帝問執政:「唐明皇治致太平,末年何以至此?」富弼對曰:「明皇初平內亂,勵精求理,為政得人,所以治安。末年任非其人,遂至禍亂。人主惟在擇人,決不可使奸人當國事也。」吳奎曰:「明皇用王忠嗣統制萬里,可矣;安祿山之桀黠,亦令統制萬里,安得不兆亂乎!」帝皆以為然。

  己醜,以禦史中丞王疇為翰林學士。召樞密直學士、史部郎中、知瀛州唐介為右諫議大夫、權禦史中丞。帝面諭介曰:「卿在先朝有直聲,今出自朕選,非由左右言也。」

  先是翰林學士馮京,數請解開封府事補外,帝問輔臣曰:「京曷為求去?」韓琦曰:「京領府事頗久,必以繁劇故求去耳。」又問:「京為人何如?」琦曰:「京在開封歲餘,處事無過,求之高科中,有足嘉者。」又問:「賈黯何如人?」歐陽修曰:「黯為人剛直,但思慮或有不至耳。」琦因言:「群臣邪正,皆陛下所知,至於進退,實系天下利害,不可不察。」

  六月,己亥,進封皇子淮陽郡王頊為潁王,仍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。

  增置宗室學官。詔大宗正:「教授有不職者,輒舉以聞。」

  癸卯,貢院奏:「准皇祐四年詔,娶宗室女補官者,不得應舉。按貢舉條例,進納及工商雜類有奇才異行者,亦聽取解。今宗室婿皆三世食祿,有人保任,乃得充選,豈可以姻連皇族,遂同贓私罪戾之人?乞許其應舉,以廣求賢之路。」從之。

  丙午,宰臣韓琦等表請序位在潁王下,詔答不允。

  帝既命增置宗室學官,以謂宗室數倍於前,而宗正司事亦滋多;丁未,複增置同知大宗正事一員,以左龍武衛大將軍、甯州防禦使宗惠為懷州團練使,領其職,且降詔申警之。宗惠,允升子也,帝在藩邸知其賢,故擢用焉。謝日,告以選任之意。宗惠乃即所居築堂曰聞義,日與學士大夫講肄其間,以身倡率宗屬。兩召對延和殿,許條奏朝政,由禦藥院進入。

  戊申,詔:「大敕系位,皇子頊在富弼上,顥在宋庠下。」

  辛亥,詔增邈川首領嘉勒斯賚年賜,又增其妻子孫及親信穹廬官封。

  作睦親、廣親北宅于芳林園,徙密州觀察使宗旦等七人。其後有求徒者,又廣宅而徙焉。

  知太原府陳旭言母老,請揚、湖、越一州,庶便奉養;以邊臣當久任,難於屢易,不許。

  乙卯,帝謂宰臣曰:「程戡何如人?」對曰:「戡在鄜延已三歲,習邊事。」帝曰:「延州都監高遵教卒,戡數言其能績,乞加贈恤。此高瓊族子,朕知其為庸人也,戡必以後故耳。大臣苟如此,朕何所賴焉!」

  戊午,以淮陽郡王府翊善王陶為潁王府翊善,賜金紫,記室參軍韓維為直集賢院、諸王府記室參軍,侍講孫思恭為直集賢院、諸王府侍講。時淮陽郡王進封潁王,而東陽郡王顥又將出閤,故遷陶,命兼翊善東陽,而維、思恭為兩王記室、侍講。

  潁王性謙虛,眷禮宮僚;遇維尤厚,每事諮訪,維悉心以對,至於起拜、進止,緩急皆陳其節。一日,侍王坐,近習以弓樣靴進,維曰:「王安用舞靴?」王亟令毀去。帝始疾甚,時出語頗傷太后,太后泣告輔臣,並咎兩王,維等極諫曰:「上已失太后歡心,王盡孝恭以繼之,猶懼不逮:不然,父子俱受禍矣!」王感悟。它日,太后謂輔臣曰:「皇子近日殊有禮,皆卿等擇宮僚所致,宜召至中書褒諭之。」曹佾之除使相也,王欲使維等傳太后意于輔臣,維及思恭不可,王卒使陶言之。維及思恭戒王曰:「陛下親總萬機,內外上下,事體已正,王當專心孝道,均養三宮而已,它勿有所預也。」

  辛酉,太白晝見。

  太常寺奏:「仁宗配享明堂,奠幣用《誠安之曲》,酌獻用《德安之曲》。」

  駕部郎中路綸獻其父振所撰《九國志》五十卷,詔以付史館。振在真宗時知制誥:九國者,吳、南唐、閩漢、南漢、楚、西楚、吳越、蜀、後蜀也。

  壬戌,歲星晝見。

  癸亥,工部尚書、集賢院學士余靖卒,贈刑部尚書,諡曰襄。

  秋,七月,庚午,詔:「自今勿以孔氏子弟知仙源縣。」從京東提點刑獄王綱所言,以重長民之官也。

  壬申,遼決諸道囚。

  丙子,以邈川首領嘉勒斯賚子誠州團練使棟戩為順州防禦使。

  辛巳,遼禁僧尼私詣行在,妄述禍福,誘取財物。

  八月,壬寅,遼主如懷州,謁太宗、穆宗廟。

  丙辰,以宣政使、入內都知、安靜軍留後任守忠為保信節度副使,蘄州安置。

  初,帝為皇子,令守忠宣召,守忠避不肯行;及帝即位不豫,遂交構兩宮間。於是又擅取奉宸庫金珠數萬兩以獻皇后,因受賞賜,司馬光、呂誨交章劾之。光言:「守忠有大罪十,皆陛下所親見,眾人所共知,其餘欺慢為奸、恣橫不法事,不可勝言,伏望陛下盡發其罪,明示四方,斬於都市,以懲奸慝。」帝納其言,翼日,遂黜守忠。

  丁巳,以上供米三萬石賑宿、亳州水災饑民。

  九月,丁卯,詔複置武舉。

  初,有詔以是日開邇英閣,至重陽節當罷。侍講呂公著、司馬光言:「先帝時,無事常開講筵。近因聖體不安。遂於端午及冬至以後盛暑盛寒之際,權罷數月。今陛下初政清明,宜親近儒雅,講求治術,願不惜頃刻之閑,日禦講筵。」從之。

  丁醜,禮院奏:「准畫日孟冬薦享太廟,改為祫祭。案《春秋》,閔公即位二十二月,喪未除而行吉禘,《三傳》譏之。真宗以咸平二年六月喪除,至十月乃禘祭。仁宗天聖元年四月在諒陰,有司誤通天禧舊禘之數,在再期之內,按行禘祭,故四十二年之間,九禘八祫,例皆太速,事先於始,則歲月相乘,不可得而正矣。今年未大祥,未可祫,明年未禫,亦未可禘。今年十月,乞依舊時享。」從之。

  辛巳,贈安遠軍節度使馬懷德家請諡;禮院奏懷德已葬,難定諡,從之。

  翰林侍讀學士劉敞,以疾告滿百日,求便郡。帝謂執政曰:「如劉敞豈易得邪!」複賜以告;每燕見諸學士,必問敞疾少間否。癸未,命敞知衛州;未行,改汝州。三司言敞再得告,例不當給俸,詔令特給。

  戊子,詔免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讀李柬之進讀,以其自陳有疾,求致仕也。帝謂柬之曰:「卿耆儒通識,期於諮訪以輔不逮,豈止經術而已!」

  先是帝亟欲肅正宮省,柬之諫曰:「陛下,長君也,立自齊邸,人方觀望,願曲為容覆。」嘗令押賜潁王生日禮物,故事,王拜賜竟即退,帝諭王,令留柬之食,冀其從容也。翼日見帝,具道王英睿仁厚,社稷之福,帝甚悅。

  先是夏國賀登極進奉人吳宗等至順天門,欲佩魚及以儀物自從,引伴高宜禁之,不可;留止廄置一夕,絕供饋。宗出不遜語,宜折之姑故事,良久,乃聽入。及賜食殿門。訴于押伴張覲,詔令還赴延州與宜辨。宜者,延州所遣也。程戡授詔通判詰之,宗曰:「引伴謂『當用一百萬兵,遂入賀蘭穴』,此何等語也!」通判曰:「聞使人目國主為少帝,故引伴有此對,是失在使人,不在引伴。」宗沮服。庚寅,賜諒祚詔,戒以自今宜精擇使人,毋俾生事。司馬光、呂誨乞加高宜罪,不報。

  是秋,夏數出兵寇秦鳳、涇原,鈔熟戶,擾邊寨弓箭手,殺掠人畜以萬計,詔遣文思副使王無忌齎詔詰問。司馬光言:「《周書》稱文王之德曰:『大邦畏其力,小邦懷其德。』蓋言諸侯傲很不賓,則討誅之;順從柔服,則保全之。不避強,不陵弱,此王者所以為政於天下也。伏見去歲先帝登遐,諒祚遣使者來致祭,延州差指使高宜押伴入京,宜言語輕肆,傲其使者,侮其國主,使者臨辭自訴於朝。臣當時與呂誨上言,乞加宜罪,朝廷忽略此事,不以為意,使其怨懟歸國。今諒祚招引亡命,點集兵馬,窺邊伺境,攻圍堡塞,驅脅熟戶八十餘族,殺掠弓箭手約數千人,悖逆如此,而朝廷乃更遣使齎詔撫諭。彼順從則侮之,傲很則畏之,無乃非文王所以令諸侯乎!若使臣至彼,諒祚稽首服罪,禁止侵掠,猶或可赦。若複拒違王命,辭禮驕慢,侵掠不已,未知朝廷將何以待之?伏望陛下博延群臣,訪以禦邊之策,擇其善者而力行之。方今救邊之急,宜若奉漏甕沃焦釜,猶恐不及,豈可外示閒暇而養成大患也!」

  壬辰,遼主幸中京,皇子梁王浚從遼主獵,矢連發三中。遼主顧左右曰:「朕祖宗以來,騎射絕人,威震天下。是兒雖幼,不墜其風。」後遇十鹿,射獲其九,遼主喜,為設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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