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釋老志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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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家之原,出於老子。其自言也,先天地生,以資萬類。上處玉京,為神王之宗;下在紫微,為飛仙之主。千變萬化,有德不德,隨感應物,厥跡無常。授軒轅於峨嵋,教帝哨嚳於牧德,大禹聞長生之訣,尹喜受道德之旨。至於丹書紫字,升玄飛步之經;玉石金光,妙有靈洞之說。如此之文,不可勝紀。其為教也,鹹蠲去邪累,澡雪心神,積行樹功,累德增善,乃至白日升天,長生世上。所以秦皇、漢武,甘心不息。靈帝置華蓋于灌龍,設壇場而為禮。及張陵受道於鵠鳴,因傳天宮章本千有二百,弟子相授,其事大行。齊祠跪拜,各成法道。有三元九府、百二十官,一切諸神,鹹所統攝。又稱劫數,頗類佛經。其延康、龍漢、赤明、開皇之屬,皆其名也。及其劫終,稱天地俱壞。其書多有禁秘,非其徒也,不得輒觀。至於化金銷玉,行符敕水,奇方妙術,萬等千條,上雲羽化飛天,次稱消災滅禍。故好異者往往而尊事之。 初文帝入賓于晉,從者務勿塵,姿神奇偉,登仙于伊闕之山寺。識者咸雲魏祚之將大。太祖好老子之言,誦詠不倦。天興中,儀曹郎董謐因獻服食仙經數十篇。於是置仙人博士,立仙坊,煮煉百藥,封西山以供其薪蒸。令死罪者試服之,非其本心,多死無驗。太祖猶將修焉。太醫周澹,苦其煎采之役,欲廢其事。乃陰令妻貨仙人博士張曜妾,得曜隱罪。曜懼死,因請辟穀。太祖許之,給曜資用,為造靜堂于苑中,給灑掃民二家。而煉藥之官,仍為不息。久之,太祖意少懈,乃止。 世祖時,道士寇謙之,字輔真,南雍州刺史贊之弟,自雲寇恂之十三世孫。早好仙道,有絕俗之心。少修張魯之術,服食餌藥,歷年無效。幽誠上達,有仙人成公興,不知何許人,至謙之從母家傭賃。謙之嘗覲其姨,見興形貌甚強,力作不倦,請回賃興代己使役。乃將還,令其開舍南辣田。謙之樹下坐算,興墾一發致勤,時來看算。謙之謂曰:「汝但力作,何為看此?」 二三日後,複來看之,如此不已。後謙之算七曜,有所不了,惘然自失。興謂謙之曰:「先生何為不懌?」 謙之曰:「我學算累年,而近算《周髀》不合,以此自愧。且非汝所知,何勞問也。」 興曰:「先生試隨興語布之。」 俄然便決。謙之歎伏,不測興之淺深,請師事之。興固辭不肯,但求謙之為弟子。未幾,謂謙之曰:「先生有意學道,豈能與興隱遁?」 謙之欣然從之。興乃令謙之潔齋三日,共入華山。令謙之居一石室,自出采藥,還與謙之食藥,不復饑。乃將謙之入嵩山。有三重石室,令謙之住第二重。歷年,興謂謙之曰:「興出後,當有人將藥來。得但食之,莫為疑怪。」 尋有人將藥而至,皆是毒蟲臭惡之物,謙之大懼出走。興還問狀,謙之具對,興歎息曰:「先生未便得仙,政可為帝王師耳。」 興事謙之七年,而謂之曰:「興不得久留,明日中應去。興亡後,先生幸為沐浴,自當有人見迎。」 興乃入第三重石室而卒。謙之躬自沐浴。明日中,有叩石室者,謙之出視,見兩童子,一持法服,一持缽及錫杖。謙之引入,至興屍所,興欻然而起,著衣持缽、執杖而去。先是,有京兆灞城人王胡兒,其叔父亡,頗有靈異。曾將胡兒至嵩高別嶺,同行觀望,見金室玉堂,有一館尤珍麗,空而無人,題曰「成公興之館」。胡兒怪而問之,其叔父曰「此是仙人成公興館,坐失火燒七間屋,被謫為寇謙之作弟子七年。」 始知謙之精誠遠通,興乃仙者謫滿而去。 謙之守志嵩嶽,精專不懈,以神瑞二年十月乙卯,忽遇大神,乘雲駕龍,導從百靈,仙人玉女,左右侍衛,集止山頂,稱太上老君。謂謙之曰:「往辛亥年,嵩嶽鎮靈集仙宮主,表天曹,稱自天師張陵去世已來,地上曠誠,修善之人,無所師授。嵩岳道士上谷寇謙之,立身直理,行合自然,才任軌範,首處師位,吾故來觀汝,授汝天師之位,賜汝《雲中音誦新科之誡》二十卷。號曰『並進』。言:『吾此經誡,自天地開闢已來,不傳於世,今運數應出。汝宣吾《新科》,清整道教,除去三張偽法,租米錢稅,及男女合氣之術。大道清虛,豈有斯事。專以禮度為首,而加之以服食閉練。』」 使王九疑人長客之等十二人,授謙之服氣導引口訣之法。遂得辟谷,氣盛體輕,顏色殊麗。弟子十余人,皆得其術。 泰常八年十月戊戌,有牧土上師李譜文來臨嵩嶽,雲:老君之玄孫,昔居代郡桑乾,以漢武之世得道,為牧土宮主,領治三十六土人鬼之政。地方十八萬里有奇,蓋曆術一章之數也。其中為方萬里者有三百六十方。遣弟子宣教,雲嵩嶽所統廣漢平土方萬里,以授謙之。作誥曰:「吾處天宮,敷演真法,處汝道年二十二歲,除十年為竟蒙,其餘十二年,教化雖無大功,且有百授之勞。今賜汝遷入內宮,太真太寶九州真師、治鬼師、治民師、繼天師四錄。修勤不懈,依勞複遷。賜汝《天中三真太文錄》,劾召百神,以授弟子。《文錄》有五等,一曰陰陽太官,二曰正府真官,三曰正房真官,四曰宿宮散官,五曰並進錄主。壇位、禮拜、衣冠儀式各有差品。凡六十餘卷,號曰《錄圖真經》。付汝奉持,輔佐北方泰平真君,出天宮靜輪之法。能興造克就,則起真仙矣。又地上生民,末劫垂及,其中行教甚難。但令男女立壇宇,朝夕禮拜,若家有嚴君,功及上世。其中能修身練藥,學長生之術,即為真君種民。」 藥別授方,銷練金丹、雲英、八石、玉漿之法,皆有決要。上師李君手筆有數篇,其餘,皆正真書曹趙道複所書。古文鳥跡,篆隸雜體,辭義約辯,婉而成章。大自與世禮相准,擇賢推德,信者為先,勤者次之。又言二儀之間有三十六天,中有三十六宮,宮有一主。最高者無極至尊,次曰大至真尊,次天複地載陰陽真尊。次洪正真尊,洪趙名道隱,以殷時得道,牧土之師也。牧土之來,赤松、王喬之倫,及韓終、張安世、劉根、張陵,近世仙者,並為翼從。牧土命謙之為子,與群仙結為徒友。幽冥之事,世所不了,謙之具問,一一告焉。《經》雲:佛者,昔于西胡得道,在四十二天,為延真宮主。勇猛苦教,故其弟子皆髡形染衣,斷絕人道,諸天衣服悉然。 始光初,奉其書而獻之,世祖乃令謙之止于張曜之所,供其食物。時朝野聞之,若存若亡,未全信也。崔浩獨異其言,因師事之,受其法術。於是上疏,贊明其事曰:「臣聞聖王受命,則有天應。而《河圖》、《洛書》,皆寄言於蟲獸之文。未若今日人神接對,手筆粲然,辭旨深妙,自古無比。昔漢高雖複英聖,四皓猶或恥之,不為屈節。今清德隱仙,不召自至。斯誠陛下侔蹤軒黃,應天之符也,豈可以世俗常談,而忽上靈之命。臣竊懼之。」 世祖欣然,乃使謁者奉玉帛牲牢,祭嵩嶽,迎致其餘弟子在山中者。於是崇奉天師,顯揚新法,宣佈天下,道業大行。浩事天師,拜禮甚謹。人或譏之。浩聞之曰:「昔張釋之為王生結襪,吾雖才非賢哲,今奏天師,足以不愧于古人矣。」 及嵩高道士四十余人至,遂起天師道場于京城之東南,重壇五層,遵其新經之制。給道士百二十人衣食,齊肅祈請,六時禮拜,月設廚會數千人。 世祖將討赫連昌,太尉長孫嵩難之,世祖乃問幽征於謙之。謙之對曰:「必克。陛下神武應期,天經下治,當以兵定九州,後文先武,以成太平真君。」 真君三年,謙之奏曰:「今陛下以真君禦世,建靜輪天宮之法,開古以來,未之有也。應登受符書,以彰聖德。」 世祖從之。於是親至道壇,受符錄。備法駕,旗幟盡青,以從道家之色也。自後諸帝,每即位皆如之。恭宗見謙之奏造靜輪宮,必令其高不聞雞鳴狗吠之聲,欲上與天神交接,功役萬計,經年不成。乃言于世祖曰:「人天道殊,卑高定分。今謙之欲要以無成之期,說以不然之事,財力費損,百姓疲勞,無乃不可乎?必如其言,未若因東山萬仞之上,為功差易。」 世祖深然恭宗之言,但以崔浩贊成,難違其意,沉吟者久之,乃曰:「吾亦知其無成,事既爾,何惜五三百功。」 九年,謙之卒,葬以道士之禮。先于未亡,謂諸弟子曰:「及謙之在,汝曹可求遷錄。吾去之後,天宮真難就。」 複遇設會之日,更布二席于上師坐前。弟子問其故,謙之曰:「仙官來。」 是夜卒。前一日,忽言「吾氣息不接,腹中大痛」,而行止如常,至明旦便終。須臾,口中氣狀若煙雲,上出窗中,至天半乃消。屍體引長,弟子量之,八尺三寸。三日已後,稍縮,至斂量之,長六寸。於是諸弟子以為屍解變化而去,不死也。 時有京兆人韋文秀,隱于嵩高,征詣京師。世祖曾問方士金丹事,多曰可成。文秀對曰:「神道幽昧,變化難測,可以暗遇,難以預期。臣昔者受教于先師,曾聞其事,未之為也。」 世祖以文秀關右豪族,風操溫雅,言對有方,遣與尚書崔賾詣王屋山合丹,竟不能就。時方士至者前後數人。河東祁纖,好相人。世祖賢之,拜纖上大夫。潁陽絳略、聞喜吳劭,道引養氣,積年百餘歲,神氣不衰。恒農閻平仙,博覽百家之言,然不能達其意,辭占應對,義旨可聽。世祖欲授之官,終辭不受。扶風魯祈,遭赫連屈孑暴虐,避地寒山,教授弟子數百人,好方術,少嗜欲。河東羅崇之,常餌松脂,不食五穀,自稱受道於中條山。世祖令崇還鄉里,立壇祈請。崇雲:「條山有穴,與昆侖、蓬萊相屬。入穴中得見仙人,與之往來。」 詔令河東郡給所須。崇入穴,行百余步,遂窮。後召至,有司以崇誣罔不道,奏治之。世祖曰「崇修道之人,豈至欺妄以詐於世,或傳聞不審,而至於此。古之君子,進人以禮,退人以禮。今治之,是傷朕待賢之意。」 遂赦之。又有東萊人王道翼,少有絕俗之志,隱韓信山,四十餘年,斷粟食麥,通達經章,書符錄。常隱居深山,不交世務,年六十餘。顯祖聞而召焉。青州刺史韓頹遣使就山征之,翼乃赴都。顯祖以其仍守本操,遂令僧曹給衣食,以終其身。 太和十五年秋,詔曰:「夫至道無形,虛寂為主。自有漢以後,置立壇祠,先朝以其至順可歸,用立寺宇。昔京城之內,居舍尚希。今者裡宅櫛比,人神猥湊,非所以祗崇至法,清敬神道。可移于都南桑乾之陰,岳山之陽,永置其所。給戶五十,以供齋祀之用,仍名為崇虛寺。可召諸州隱士,員滿九十人。」 遷洛移鄴,踵如故事。其道壇在南郊,方二步,以正月七日、七月七日、十月十五日,壇主、道士、高人一百六人,以行拜祠之禮。諸道士罕能精至,又無才術可高。武定六年,有司執奏罷之。其有道術,如河東張遠遊、河間趙靜通等,齊文襄王別置館京師而禮接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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