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僣晉司馬叡傳(2)


  王敦將纂,諷紹征己。乃為書曰:「孤子紹頓首。天下事大,紹以眇身,弗克負荷,哀憂孔疚,如臨于谷,實賴塚宰,以濟艱難。公邁德樹勳,遐邇歸懷,任社稷之托,居總己之統,然道裡長遠,江川阻深,動有介石之機,而回旋之間,固以有所喪矣。謂公宜入輔朝政,得旦夕詶諮,朝士亦僉以為然。以公高亮忠肅,至心憂國,苟其宜然,便當以至公處之,期於靜國寧民,要之括囊無咎。伏想暗同此志,願便速克近期,以副堯企之懷。」

  紹恭憚於敦若此。複使兼太常應詹拜敦承相、武昌郡公,奏事不名,入朝不趨,劍履上殿。敦於是屯於蕪湖。敦乃轉王導為司徒,自領揚州刺史,以兄含子應為武衛將軍,以自副貳。敦無子,養應為後。敦疾逾年,故召含還,欲屬以後事。是時敦令紹宿衛之兵三番休二。紹密欲襲敦,微行察敦營壘。及敦疾,紹屢遣大臣訊問起居,遷含驃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。

  敦疾甚,紹召其司徒王導、中書監庚亮、丹陽尹溫嶠、尚書卞壺密謀討之。導、嶠及右將軍卞敦共據石頭,光祿勳應詹都督朱雀桁南諸軍事,尚書令郗鑒都督從駕諸軍事,紹出次於中堂。敦聞兵起,怒,欲自將,困不能坐。召其党錢鳳、鄧岳、周撫等率眾三萬指造建業。含謂敦曰:「北事吾便當行。」

  於是以含為元帥。鳳等問敦曰:「事克之日,天子雲何?」

  敦曰:「尚未南郊,何為天子!便盡卿兵勢,唯保護東海王及裴妃而已。」

  初,紹謂敦已死,故敢發兵。及下詔數日,敦猶能與王導書,後自手筆曰:「太真別來幾日,作如此事!」

  太真,溫嶠字也,紹朝見之,鹹共駭懼。含等兵至,溫嶠輒燒朱雀桁以挫其鋒。紹使中軍司馬曹渾、左衛參軍陳嵩、段匹磾弟禿率壯士千人逆含等,戰于江寧,斬其前鋒將何康,殺數百人。敦聞康死,軍不獲濟,怒曰:「我兄老婢耳!門戶衰微,群從中才兼文武者皆早死,今年事去矣。」

  語參軍呂寶曰:「我當力行。」

  因作勢而起,困乏,乃複臥。使術士郭璞筮之,卦成,對曰:「不能佳。」

  敦既疑璞勸亮、嶠等舉事,又聞卦惡,於是殺璞。

  敦疾轉困,語其舅羊鑒及子應曰:「我亡後,應便即位,先立朝廷百官,然後營葬。」

  初敦敗叡之後,夢白犬自天而下,噬之。及疾甚,見刁協、甘卓為崇,遂死。王應秘不發喪,裹屍以席,埋於齋中,與其將諸葛瑤等縱酒淫逸。沈充將萬餘人來會含等。充臨行,顧謂其妻曰:「男兒不建豹尾,不能歸也。」

  紹平西將軍祖約率眾至於淮南,逐敦所置淮南太守任台。紹將劉遐、蘇峻濟自滿洲,含相率渡兵,應詹逆擊,大破之。周撫斬錢鳳,沈充將吳儒斬充。紹遣禦史劉彝發敦瘞,斬屍,梟首朱雀桁。

  紹死,子衍僣立,號年曰鹹和。

  衍曆陽太守蘇峻不順於衍,衍護軍庾亮曰:「蘇峻豺狼,終為禍亂,晁錯所謂削之亦反,不削亦反,削之反速而禍小,不削反遲而禍大。」

  乃以大司農征之,令峻弟逸領峻部曲。征書至,峻怒曰:「庚亮專擅,欲誘殺我也。」

  阜陵令匡術、樂安人任讓並為峻謀主,勸峻誅亮。乃使使推崇祖約,共討亮,約大喜。於是約命兄逖子沛國內使渙、女婿淮南太守許柳將兵會峻。峻使其党韓光,光名犯恭宗廟諱,入姑熟,殺于湖令陶馥,殘掠而還。衍假庾亮節為征討都督,使其右衛將軍趙胤、右將軍司馬流率眾次於慈湖。韓光晨襲流,殺之。衍以其驍騎將軍鐘雅為前鋒監軍,假節,率舟軍拒峻。宣城內史桓彝統吏士次於蕪湖,韓光敗之,大掠宣城諸縣而還。江州刺史溫嶠使督護王愆期、西陽太守鄧岱、鄱陽太守紀睦等以舟軍赴於建業。衍期,岱次直瀆,峻督眾二萬濟自橫江,登牛渚山。愆期等邀擊不制。峻至於蔣山,衍假領軍卞壺節,率諸將陳兵。衍之將怯兵弱,為峻所敗,卞壺及其二子、丹陽尹羊曼、黃門侍郎周導、廬江太守陶瞻、散騎侍郎任台等皆死,死者三千余人。庾亮兵敗,與三弟奔于柴桑。峻遂焚衍宮,君賊突掠,百僚奔散,唯有米數石而已,無以自供。峻逼衍大赦,庾亮兄弟不在赦限。峻以祖約為太尉、尚書令,加侍中,自為驃騎將軍、領軍將軍、錄尚書事。於是建業荒毀,奔投吳會者十八九。

  溫嶠聞之,移告征鎮州郡。庾亮至盆口,嶠分兵配給。又招衍荊州刺史陶侃欲共討峻。侃不從,曰:「吾疆場外將,本非顧命大臣,今日之事,所不敢當。」

  時侃子為峻所害,峻複喻侃曰:「蘇峻遂得志,四海雖廣,公甯有容足地乎?賢子越騎酷沒,天下為公痛心,況慈父之情哉!」

  侃乃許之。

  蘇峻屯于於湖。衍母庾氏憂怖而死。蘇峻聞兵起,自姑孰還建業,屯於石頭。使其党張瑾、管商率眾拒諸軍,逼遷衍於石頭。衍哀泣升車,宮人盡哭,隨從衍者,莫不流涕。峻以倉屋為宮,使鄉人許方為司馬,督將兵守衛。陶侃、庚亮、溫嶠率舟軍二萬至於石頭,俄引還,次於蔡洲沙門浦。庾亮守白石壘,詰朝,峻將萬餘人攻之。亮等逆擊,峻退。吳國內史庾冰率三吳之眾驟戰,不勝。瑾、商等破庾冰前軍於無錫,焚掠肆意。韓光攻宣城內史桓彝,彝率吏民力戰不勝,為光所殺。祖約為潁川人陳光率其屬攻之,約乃奔于曆陽。長樂人賈寧勸峻殺王導,盡誅諸大臣,峻不從,乃改計叛峻。王導使袁耽潛誘納之,謀奉衍出奔溫嶠。

  嶠食盡,貸于陶侃。侃怒曰:「使君前雲不憂無士眾及糧食也,唯欲得老民為主耳。今比戰皆北,良將安在?今若無食,民便欲西歸。」

  先是嶠慮侃不赴,故以甘言招侃。嶠乃卑辭謝之,且曰:「今者,騎虎之勢可得下乎?賊垂滅,願公留思。」

  侃怒少止。其將李陽說曰:「今事若不捷,雖有粟,焉得而食之。公宜割見儲,以卒大事。」

  乃以米五萬石供軍。

  祖渙襲湓口,欲以沮溫嶠之兵。渙過皖,攻譙國內史桓雲,不克,乃還。蘇峻並兵攻大業,大業水竭,皆飲糞汁。諸將謀救之,慮不能當,且欲水陸攻峻。陶侃以舟師攻石頭,溫嶠、庾亮陳于白石。峻子碩以數十騎出戰,峻見碩騎,乃舍其眾,自以四馬北下突陳,陳堅乃還。軍士彭世、李千投之以矛,峻墜馬,遂梟首,臠割之,焚其骸骨。任讓及諸賊帥複立峻弟逸,救峻屍弗獲,乃發衍父母塚,剖棺焚屍。匡術率其徒據苑城以降,韓光、蘇碩等率眾攻苑,苑中饑,谷石四萬。諸將攻石頭。蘇碩及章武王世子休率勁賊孔盧、張偏等數十人擊李陽於柤浦,退走,碩等追之,庾冰司馬滕含以銳卒自後擊之,碩、逸等震潰,奔于曲阿。含入抱衍,始得出奔溫嶠之舟。

  是時,兵破之後,宮室灰燼,議欲遷移,王導不從乃止。衍改年咸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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