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史籍 > 魏書 | 上頁 下頁
文苑傳(2)


  溫子升,字鵬舉,自雲太原人,晉大將軍嶠之後也。世居江左。祖恭之,劉義隆彭城王義康戶曹,避難歸國,家于濟陰冤句,因為其郡縣人焉。家世寒素。父暉,兗州左將軍府長史,行濟陰郡事。

  子升初受學于崔靈恩、劉蘭,精勤,以夜繼晝,晝夜不倦。長乃博覽百家,文章清婉。為廣陽王淵賤客,在馬坊教諸奴子書。作《侯山祠堂碑文》,常景見而善之,故詣淵謝之。景曰:「頃見溫生。」

  淵怪問之,景曰:「溫生是大才士。」

  淵由是稍知之。

  熙平初,中尉、東平王匡博召辭人,以充禦史,同時射策者八百餘人,子升與盧仲宣、孫搴等二十四人為高第。于時預選者爭相引決,匡使子升當之,皆受屈而雲。搴謂人曰:「朝來靡旗亂轍者,皆子升逐北。」

  遂補禦史,時年二十二。台中文筆皆子升為之。以憂去任,服闋,還為朝請。後李神雋行荊州事,引兼錄事參軍。被征赴省,神雋表留不遺。吏部郎中李獎退表不許,曰:「昔伯瑜之不應留,王郎所以發歎,宜速遣赴,無踵彥雲前失。」

  於是還員。

  正光末,廣陽王淵為東北道行台,召為郎中,軍國文翰皆出其手。於是才名轉盛。黃門郎徐紇受四方表啟,答之敏速,於淵獨沉思曰:「彼有溫郎中,才藻可畏。」

  高車破走,珍實盈滿,子升取絹四十匹。及淵為葛榮所害,子升亦見羈執。榮下都督和洛興與子升舊識,以數十騎潛送子升,得達冀州。還京,李楷執其手曰:「卿今得免,足使夷甫慚德。」

  自是無複官情,閉門讀書,厲精不已。

  建義初,為南主客郎中,修起居注。曾一日不直,上党王天穆時錄尚書事,將加捶撻,子升遂逃遁。天穆甚怒,奏人代之。莊帝曰:「當世才子不過數人,豈容為此,便相放黜。」

  乃寢其奏。及天穆將討邢杲,召子升同行,子升未敢應。天穆謂人曰:「吾欲收其才用,豈懷前忿也。今複不來,便須南走越,北走胡耳!」

  子升不得已而見之。加伏波將軍,為行台郎中,天穆深加賞之。元顥入洛,天穆召子升問曰:「即欲向京師,為隨我北渡?」

  對曰:「主上以虎牢失守,致此狼狽。元顥新入,人情未安,今往討之,必有征無戰。王若克復京師,奉迎大駕,桓文之舉也。舍此北渡,竊為大王惜之。」

  天穆善之而不能用。遣子升還洛,顥以為中書舍人。莊帝還宮,為顥任使者多被廢黜,而子升複為舍人。天穆每謂子升曰:「恨不用卿前計。」

  除正員郎,仍舍人。

  及帝殺爾朱榮也,子升預謀,當時赦詔,子升詞也。榮入內,遇子升,把詔書問是何文書,子升顏色不變,曰「敕」。榮不視之。爾朱兆入洛,子升懼禍逃匿。永熙中,為侍讀兼舍人、鎮南將軍、金紫光祿大夫,遷散騎常侍、中軍大將軍,後領本州大中正。

  蕭衍使張皋寫子升文筆,傳于江外。衍稱之曰:「曹植、陸機複生於北土。恨我辭人,數窮百六。」

  陽夏太守傅標使吐谷渾,見其國主床頭有書數卷,乃是子升文也。濟陰王暉業嘗雲:「江左文人,宋有顏延之、謝靈運,梁有沈約、任昉,我子升足以陵顏轢謝,含任吐沈。」

  楊遵彥作《文德論》,以為古今辭人皆負才遺行,澆薄險忌,唯邢子才、王元景、溫子升彬彬有德素。

  齊文襄王引子升為大將軍府諮議參軍。子升前為中書郎,常詣蕭衍客館受國書,自以不修容止。謂人曰:「詩章易作,逋峭難為。」

  文襄館客元僅曰:「諸大當賀。」

  推子升合陳辭。子升久忸怩,乃推陸操焉。及元僅、劉思逸、荀濟等作亂,文襄疑子升知其謀。方使之作獻武王碑文,既成,乃餓諸晉陽獄,食弊襦而死,棄屍路隅,沒其家口。太尉長史宋遊道收葬之,又為集其文筆為三十五卷。子升外恬靜,與物無競,言有准的,不妄毀譽,而內深險。事故之際,好預其間,所以終致禍敗。又撰《永安記》三卷。無子。

  ***

  史臣曰:古之人所貴名不朽者,蓋重言之尚存,又加之以才名,其為貴顯,固其宜也。自餘或位下人微,居堂亦何能自達。及其靈蛇可握,天網俱頓,並編緗素,咸貫儒林,雖其位可下,其身可殺,千載之後,貴賤一焉。非此道也,孰雲能致。凡百士子,可不務乎!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