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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后列傳(3)


  孝文昭皇后高氏,司徒公肇之妹也。父揚,母蓋氏,凡四男三女,皆生於東裔。高祖初,乃舉室西歸,達龍城鎮,鎮表後德色婉豔,任充宮掖。及至,文明太后親幸北部曹,見後姿貌,奇之,遂入掖庭,時年十三。

  初,後幼曾夢在堂內立,而日光自窗中照之,灼灼而熱,後東西避之,光猶斜照不已。如是數夕,後自怪之,以白其父揚,揚以問遼東人閔宗。宗曰:「此奇徵也,貴不可言。」

  揚曰:「何以知之?」

  宗曰:「夫日者,君人之德,帝王之象也。光照女身,必有恩命及之。女避猶照者,主上來求,女不獲已也。昔有夢月入懷,猶生天子,況日照之徵。此女必將被帝命,誕育人君之象也。」

  遂生世宗。後生廣平王懷,次長樂公主。及馮昭儀寵盛,密有母養世宗之意。後自代如洛陽,暴薨於汲郡之共縣,或雲昭儀遣人賊後也。世宗之為皇太子,三日一朝幽後,後拊念慈愛有加。高祖出征,世宗入朝,必久留後宮,親視櫛沐,母導隆備。

  其後有司奏請加昭儀號,諡曰文昭貴人,高祖從之。世宗踐阼,追尊配饗。後先葬城西長陵東南,陵制卑局。因就起山陵,號終寧陵,置邑戶五百家。肅宗詔曰:「文昭皇太后,德協坤儀,美符文姒,作合高祖,實誕英聖,而夙世淪暉,孤塋弗祔。先帝孝感自衷,遷奉未遂,永言哀恨,義結幽明。廢呂尊薄,禮伸漢代。」

  又詔曰:「文昭皇太后尊配高祖,祔廟定號,促令遷奉,自終及始,太后當主,可更上尊號稱太皇太后,以同漢晉之典,正姑婦之禮。廟號如舊。」

  文昭遷靈櫬於長陵兆西北六十步。初開終寧陵數丈,于梓宮上獲大蛇長丈餘,黑色,頭有「王」字,蟄而不動。靈櫬既遷,置蛇舊處。

  宣武順皇后于氏,太尉烈弟勁之女也。世宗始親政事,烈時為領軍,總心膂之任,以嬪禦未備,因左右諷諭,稱後有容德,世宗乃迎入為貴人。時年十四,甚見寵愛,立為皇后,謁于太廟。後靜默寬容,性不妒忌,生皇子昌,三歲夭歿。其後暴崩,宮禁事秘,莫能知悉,而世議歸咎于高夫人。葬永泰陵,諡曰順皇后。

  宣武皇后高氏,文昭皇后弟偃之女也。世宗納為貴人,生皇子,早夭,又生建德公主。後拜為皇后,甚見禮重。性妒忌,宮人希得進禦。及肅宗即位,上尊號曰皇太后。尋為尼,居瑤光寺,非大節慶,不入宮中。建德公主始五六歲,靈太后恒置左右,撫愛之。神龜元年,太后出覲母武邑君。時天文有變,靈太后欲以後當禍,是夜暴崩,天下冤之。喪還瑤光佛寺,嬪葬皆以尼禮。初,高祖幽後之寵也,欲專其愛,後宮接禦,多見阻遏。高祖時言于近臣,稱婦人妒防,雖王者亦不能免,況士庶乎?世宗暮年,高後悍忌,夫人嬪禦有至帝崩不蒙侍接者。由是在洛二世,二十餘年,皇子全育者,惟肅宗而已。

  宣武靈皇后胡氏,安定臨涇人,司徒國珍女也。母皇甫氏,產後之日,赤光四照。京兆山北縣有趙胡者,善於卜相,國珍問之。胡雲:「賢女有大貴之表,方為天地母,生天地主。勿過三人知也。」

  後姑為尼,頗能講道,世宗初,入講禁中。積數歲,諷左右稱後姿行,世宗聞之,乃召入掖庭為承華世婦。而椒掖之中,以國舊制,相與祈祝,皆願生諸王、公主,不願生太子。唯後每謂夫人等言:「天子豈可獨無兒子,何緣畏一身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塚嫡乎?」

  及肅宗在孕,同列猶以故事相恐,勸為諸計。後固意確然,幽夜獨誓雲:「但使所懷是男,次第當長子,子生身死,所不辭也。」

  既誕肅宗,進為充華嬪。先是,世宗頻喪皇子,自以春秋長矣,深加慎護。為擇乳保,皆取良家宜子者,養于別宮,皇后及充華嬪皆莫得而撫視焉。及肅宗踐阼,尊後為皇太妃,後尊為皇太后。臨朝聽政,猶稱殿下,下令行事。後改令稱詔,群臣上書曰陛下,自稱曰朕。太后以肅宗沖幼,未堪親祭,欲傍《周禮》夫人與君交獻之義,代行祭禮,訪尋故式。門下召禮官、博士議,以為不可。而太后欲以幃幔自鄣,觀三公行事,重問侍中崔光。光便據漢和熹鄧後薦祭故事,太后大悅,遂攝行初祀。

  太后性聰悟,多才藝,姑既為尼,幼相依託,略得佛經大義。親覽萬機,手筆斷決。幸西林園法流堂,命侍臣射,不能者罰之。又自射針孔,中之。大悅,賜左右布帛有差。先是,太后敕造申訟車,時禦焉,出自雲龍大司馬門,從宮西北,入自千秋門,以納冤訟。又親策孝秀、州郡計吏於朝堂。太后與肅宗幸華林園,宴群臣於都亭曲水,令王公已下各賦七言詩。太后詩曰:「化光造物含氣貞。」

  帝詩曰:「恭己無為賴慈英。」

  王公已下賜帛有差。

  太后父薨,百僚表請公除,太后不許。尋幸永寧寺,親建刹於九級之基,僧尼士女赴者數萬人。及改葬文昭高後,太后不欲令肅宗主事,乃自為喪主,出至終寧陵,親奠遣事,還哭於太極殿。至於訖事,皆自主焉。後幸嵩高山,夫人、九嬪、公主已下從者數百人,升於頂中。廢諸淫祀,而胡天神不在其列。後幸左藏,王公、嬪、主已下從者百餘人,皆令任力負布絹,即以賜之,多者過二百匹,少者百餘匹。唯長樂公主手持絹二十匹而出,示不異眾而無勞也。世稱共廉。儀同、陳留公李崇,章武王融並以所負過多,顛僕於地,崇乃傷腰,融至損腳。時人為之語曰:「陳留、章武,傷腰折股。貪人敗類,穢我明主。」

  尋幸闕口溫水,登雞頭山,自射象牙簪,一發中之,敕示文武。

  時太后得志,逼幸清河王懌,淫亂肆情,為天下所惡。領軍元叉、長秋卿劉騰等奉肅宗于顯陽殿,幽太后于北宮,於禁中殺懌。其後太后從子都統僧敬與備身左右張車渠等數十人,謀殺叉,複奉太后臨朝。事不克,僧敬坐徙邊,車渠等死,胡氏多免黜。後肅宗朝太后于西林園,宴文武侍臣,飲至日夕。叉乃起至太后前,自陳外雲太后欲害己及騰。太后答雲「無此語」。遂至於極昏。太后乃起執肅宗手下堂,言:「母子不聚久,今暮共一宿,諸大臣送我入。」

  太后與肅宗向東北小閣,左衛將軍奚康生謀欲殺叉,不果。

  自劉騰死,叉又寬怠。太后與肅宗及高陽王雍為計,解叉領軍。太后複臨朝,大赦改元。自是朝政疏緩,威恩不立,在下牧守,所在貪惏。鄭儼汙亂宮掖,勢傾海內;李神軌、徐紇並見親侍,一二年中,位總禁要,手握王爵,輕重在心,宣淫於朝,為四方之所厭穢。文武解體,所在亂逆,土崩魚爛,由於此矣。僧敬又因聚集親族,遂涕泣諫曰:「陛下母儀海內,豈宜輕脫如此!」

  後大怒,自是不召僧敬。

  太后自以行不修,懼宗室所嫌,於是內為朋黨,防蔽耳目。肅宗所親幸者,太后多以事害焉。有蜜多道人,能胡語,肅宗置於左右。太后慮其傳致消息,三月三日于城南大巷中殺之。方懸賞募賊,又於禁中殺領左右、鴻臚少卿穀會、紹達,並帝所親也。母子之間,嫌隙屢起。鄭儼慮禍,乃與太后計,因潘充華生女,太后詐以為男,便大赦改年。肅宗之崩,事出倉卒,時論咸言鄭儼、徐紇之計。於是朝野憤歎。太后乃奉潘嬪女言太子即位。經數日,見人心已安,始言潘嬪本實生女,今宜更擇嗣君。遂立臨洮王子釗為主,年始三歲,天下愕然。

  及武泰元年,爾朱榮稱兵渡河,太后盡召肅宗六宮皆令入道,太后亦自落髮。榮遣騎拘送太后及幼主于河陰。太后對榮多所陳說,榮拂衣而起。太后及幼主並沉於河。太后妹馮翊君收瘞於雙靈佛寺。出帝時,始葬以後禮而追加諡。

  孝明皇后胡氏,靈太后從兄冀州刺史盛之女。靈太后欲榮重門族,故立為皇后。肅宗頗有酒德,專嬖充華潘氏,後及嬪禦並無過寵。太后為肅宗選納,抑屈人流。時博陵崔孝芬、范陽盧道約、隴西李瓚等女,但為世婦。諸人訴訟,鹹見忿責。武泰初,後既入道遂居於瑤光寺。

  孝靜皇后高氏,齊獻武王之第二女也。天平四年,娉以為皇后。王前後固辭,帝不許。興和初,詔侍中、司徒公孫騰,司空公、襄城王旭,兼尚書令、司州牧、西河王忭,兼太常卿及宗正卿元孝友等奉詔致禮,並備宮官侍衛,以後駕迎于晉陽之丞相第。五月,立為皇后,大赦天下。齊受禪,降為中山王妃。後降于尚書左僕射楊遵彥。

  ***

  史臣曰:始祖生自天女,克昌後葉。靈後淫恣,卒亡天下。傾城之戒,其在茲乎?鉤弋年稚子幼,漢武所以行權,魏世遂為常制。子貴母死,矯枉之義不亦過哉!高祖終革其失,良有以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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