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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威篡漢(3)


  戊辰,以前複州防禦使王彥超權武甯節度使。漢李太后遷居西宮,己巳,上尊號曰昭聖皇太后。癸酉,加王峻同平章事。以衛尉卿劉皞主漢隱帝之喪。

  初,河東節度使兼中書令劉崇聞隱帝遇害,欲起兵南向,聞迎立湘陰公,乃止,曰:「吾兒為帝,吾又何求。」太原少尹李驤陰說崇曰:「觀郭公之心,終欲自取。公不如疾引兵逾太行,據孟津,俟徐州相公即位,然後還鎮,則郭公不敢動矣。不然,且為所賣。」崇怒曰:「腐儒,欲離間吾父子。」命左右曳出斬之。驤呼曰:「吾負經濟之才,而為愚人謀事,死固甘心。家有老妻,願與之同死。」崇並其妻殺之,且奏於朝廷,示無二心。及贇廢,崇乃遣使請贇歸晉陽。詔報以「湘陰公比在宋州,今方取歸京師,必令得所,公勿為憂。公能同力相輔,當加王爵,永鎮河東」。

  鞏廷美、楊溫聞湘陰公贇失位,奉贇妃董氏據徐州拒守,以俟河東援兵。帝使贇以書諭之,廷美、溫欲降而懼死。帝複遺贇書曰:「爰念斯人盡心於主,足以賞其忠義,何由責以悔尤。俟新節度使入城,當各除刺史,公可更以委曲示之。」

  丙子,帝帥百官詣西宮,為漢隱帝舉哀成服,皆如天子禮。慕容彥超遣使入貢,帝慮其疑懼,賜詔慰安之曰:「令兄事已至此,言不欲繁,望弟扶持,同安億兆。」

  戊寅,殺湘陰公于宋州。是日,劉崇即皇帝位於晉陽,仍用乾祐年號,所有者並、汾、忻、代、嵐、憲、隆、蔚、沁、遼、麟、石十二州之地。以節度判官鄭珙為中書侍郎,觀察判官滎陽趙華為戶部侍郎並同平章事。以次子承鈞為侍衛親軍都指揮使、太原尹,以節度副使李存環為代州防禦使,裨將武安張元徽為馬步軍都指揮使,陳光裕為宣徽使。

  北漢主謂李存環、張元徽曰:「朕以高祖之業一朝墜地,今日位號,不得已而稱之。顧我是何天子,汝曹是何節度使邪。」由是不建宗廟,祭祀如家人,宰相俸錢月止百緡,節度使止三十緡,自餘薄有資給而已,故其國中少廉吏。客省使河南李光美嘗為直省,官頗諳故事,北漢朝廷制度皆出於光美。

  北漢主聞湘陰公死,哭曰:「吾不用忠臣之言,以至於此。」為李驤立祠,歲時祭之。己卯,以太師馮道為中書令,加竇貞固侍中,蘇禹圭司空。

  初,北漢主立,契丹主使聿撚遺劉承鈞書。北漢主使承鈞覆書稱「本朝淪亡,紹襲帝位,欲循晉室故事,求援北朝。」契丹主大喜。北漢主發兵屯陰地、黃澤、團柏。丁亥,以承鈞為招討使,與副招討使白從暉、都監李存環將步騎萬人寇晉州。從暉,吐谷渾人也。

  郭崇威更名崇,曹威更名英。

  二月丁酉,以皇子天雄牙內都指揮使榮為鎮甯節度使,選朝士為之僚佐,以侍御史王敏為節度判官,右補闕崔頌為觀察判官,校書郎王朴為掌書記。頌,協之子。朴,東平人也。

  戊戌,北漢兵五道攻晉州,節度使王晏閉城不出。劉承鈞以為怯,蟻附登城。晏伏兵奮擊,北漢兵死傷者千餘人。承鈞遣副兵馬使安元寶焚晉州西城,元寶來降。承鈞乃移軍攻隰州。癸卯,隰州刺史許遷遣步軍都指揮使孫繼業迎擊北漢兵于長壽村,執其將程筠等,殺之。未幾,北漢兵攻州城,數日不克,死傷甚眾,乃引兵去。遷,鄆州人也。

  丁未,契丹主遣其臣嫋骨支與朱憲偕來,賀即位。丁巳,遣尚書右丞田敏使契丹。北漢主遣通事舍人李䛒使於契丹,乞兵為援。

  詔加泰甯節度使慕容彥超中書令,遣翰林學士魚崇諒詣兗州諭指。崇諒,即崇遠也。彥超上表謝。三月壬戌,詔報之曰:「向以前朝失德,少主用讒,倉猝之間,召卿赴闕。卿即奔馳應命,信宿至京,救國難而不顧身,聞君召而不俟駕。以至天亡漢祚,兵散梁郊,降將敗軍,相繼而至,卿即便回馬首,徑返龜陰,為主為時,有始有終。所謂危亂見忠臣之節,疾風知勁草之心,若使為臣者皆能如茲,則有國者誰不欲用。所言朕潛龍河朔之際,平難浚郊之時,緣不奉示諭之言,亦不得差人至行闕。且事主之道,何必如斯。若或二三于漢朝,又安肯忠信于周室,以此為懼,不亦過乎。卿但悉力推心,安民體國,事朕之節,如事故君,不惟黎庶獲安,抑亦社稷是賴。但堅表率,未議替移。由衷之誠,言盡於此。」

  王彥超奏克徐州殺鞏廷美。

  北漢李䛒至契丹,契丹主使拽剌梅裡報之。夏四月,契丹主遣使如北漢,告以周使田敏來,約歲輸錢十萬緡。北漢主使鄭珙以厚賂謝契丹,自稱「侄皇帝致書于叔天授皇帝」,請行冊禮。五月己巳,遣左金吾將軍姚漢英等使於契丹,契丹留之。辛未,北漢禮部侍郎、同平章事鄭珙卒於契丹。

  六月辛亥,以樞密使、同平章事王峻為左僕射兼門下侍郎,樞密副使、兵部侍郎范質、戶部侍郎判三司李穀為中書侍郎,並同平章事,穀仍判三司。司徒兼侍中竇貞固,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蘇禹圭,並罷守本官。癸醜,範質參知樞密院事。丁巳,以宣徽北院使翟光鄴兼樞密副使。

  初,帝討河中,已為人望所屬。李谷時為轉運使,帝數以微言諷之,穀但以人臣盡節為對,帝以是賢之,即位,首用為相。時國家新造,四方多故,王峻夙夜盡心,知無不為,軍旅之謀,多所裨益。範質明敏強記,謹守法度。李谷沈毅有器略,在帝前議論,辭氣忼慨,善譬諭以開主意。

  契丹遣燕王述軋等冊命北漢主為大漢神武皇帝,妃為皇后。北漢主更名旻。秋七月,北漢主遣翰林學士博興衛融等詣契丹謝冊禮,且請兵。八月壬戌,葬漢隱帝於穎陵。

  九月,北漢主遣招討使李存環將兵自團柏入寇。契丹欲引兵會之,與酋長議于九十九泉。諸部皆不欲南寇,契丹主強之,癸亥,行至新州之西火神澱,燕王述軋及偉王之子太甯王漚僧作亂,弑契丹主而立述軋。契丹主德光之子齊王述律逃入南山,諸部奉述律以攻述律、漚僧殺之,並其族黨。立述律為帝,改元應曆。自火神澱入幽州,遣使告於北漢。北漢主遣樞密直學士上党王得中如契丹,賀即位,複以叔父事之,請兵以擊晉州。契丹主年少,好遊戲,不親國事。每夜酣飲,達旦乃寐,日中方起,國人謂之「睡王「。後更名明。

  冬十月辛卯,潞州巡檢陳思讓敗北漢兵於歋。

  契丹遣彰國節度使蕭伊濟將奚、契丹五萬會北漢兵入寇。北漢主自將兵二萬自陰地關寇晉州,丁未,軍於城北,三面置寨,晝夜攻之,遊兵至絳州。時王晏已離鎮,王彥超未至,巡檢使王萬敢權知晉州,與龍捷都指揮使史彥超、虎捷指揮使何徽共拒之。史彥超,雲州人也。

  十一月,帝以北漢、契丹之兵猶在晉州,甲子,以王峻為行營都部署,將兵救之,詔諸軍皆受峻節度,聽以便宜從事,得自選擇將吏。乙丑,峻行,帝自至城西餞之。

  王峻留陝州旬日,帝以北漢攻晉州急,憂其不守,議自將由澤州路與峻會兵救之,且遣使諭峻。十二月戊子朔,下詔以三日西征。使者至陝,峻因使者言于帝曰:「晉州城堅,未易可拔,劉崇兵鋒方銳,不可力爭。所以駐兵,待其氣衰耳,非臣怯也。陛下新即位,不宜輕動。若車駕出汜水,則慕容彥超引兵入汴,大事去矣。」帝聞之,自以手提耳曰:「幾敗吾事。」庚寅,敕罷親征。

  初,泰甯節度使兼中書令慕容彥超聞徐州平,疑懼愈甚,乃招納亡命,畜聚薪糧,潛以書結北漢,吏獲其書以聞。又遣人詐為商人,求援于唐。帝遣通事舍人鄭好謙就申慰諭,與之為誓。彥超益不自安,屢遣都押牙鄭麟詣闕,偽輸情款,實覘機事。又獻天平節度使高行周書,其言皆謗毀朝廷與彥超相結之意。帝笑曰:「此彥超之詐也。」以書示行周,行周上表謝恩。既而彥超反跡益露,丙申,遣閣門使張凝將兵赴鄆州巡檢以備之。

  庚子,王峻至絳州。乙巳,引兵趣晉州。晉州南有蒙坑,最為險要,峻憂北漢兵據之,是日,聞前鋒已度蒙坑,喜曰:「吾事濟矣。」

  慕容彥超奏請入朝,帝知其詐,即許之。既而複稱境內多盜,未敢離鎮。

  北漢主攻晉州,久不克。會大雪,民相聚保山寨,野無所掠,軍乏食。契丹思歸,聞王峻至蒙坑,燒營夜遁。峻入晉州,諸將請亟追之,峻猶豫未決。明日,乃遣行營馬軍都指揮使仇弘超、都排陳使藥元福、左廂排陳使陳思讓、康延沼將騎兵追之,及于霍邑,縱兵奮擊,北漢兵墜崖谷死者甚眾。霍邑道隘,延沼畏懦不急追,由是北漢兵得度。藥元福曰:「劉崇悉發其眾挾胡騎而來,志吞晉、絳,今氣衰力憊,狼狽而遁,不乘此翦撲,必為後患。」諸將不欲進,王峻複遣使止之,遂還。契丹比至晉陽,士馬什喪三四,蕭禹厥恥無功,釘大酋長一人于市,旬日而斬之。北漢主始息意於進取。北漢土瘠民貧,內供軍國,外奉契丹,賦繁役重,民不聊生,逃入周境者甚眾。

  二年春正月,慕容彥超發鄉兵入城,引泗水注壕中,為戰守之備。又多以旗幟授諸鎮將,令募群盜,剽掠鄰境,所在奏其反狀。甲子,敕沂、密二州不復隸泰寧軍。以侍衛步軍都指揮使、昭武節度使曹英為都部署,討彥超,齊州防禦使史延超為副部署,皇城使河內向訓為都監,陳州防禦使藥元福為行營馬步都虞候。帝以元福宿將,命英、訓無得以軍禮見之,二人皆父事之。

  唐主發兵五千,軍於下邳,以援彥超,聞周兵將至,退屯沭陽。徐州巡檢使張令彬擊之,大破唐兵,殺溺死者千餘人,獲其將燕敬權。

  初,彥超以周室新造,謂其易搖,故北召北漢及契丹,南誘唐人,使侵邊鄙,冀朝廷奔命不暇,然後乘間而動。及北漢、契丹自晉州北走,唐兵敗于沭陽,彥超之勢遂沮。

  壬申,王峻自晉州還,入見。

  曹英等至兗州,設長圍。慕容彥超屢出戰,藥元福皆擊敗之,彥超不敢出。十餘日,長圍合,遂進攻之。

  初,彥超將反,判官崔周度諫曰:「魯,詩書之國,自伯禽以來不能霸諸侯,然以禮義守之,可以長世。公於國家非有私憾,胡為自疑。況主上開諭勤至,苟撤備歸誠,則坐享泰山之安矣。獨不見杜中令、安襄陽、李河中,竟何所成乎。」彥超怒,以周度阿庇司馬閻弘魯等,斬於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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