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諸鎮相攻(7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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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覆元年春正月,朱全忠既服河北,欲先取河中以制河東,己亥,召諸將謂曰:「王珂駑材,恃太原自驕汰。吾今斷長蛇之腰,諸君為我以一繩縛之。」庚子,遣張存敬將兵三萬自汜水渡河出含山路以襲之,全忠以中軍繼其後。戊申,存敬至綘州。晉、綘不意其至,皆無守備,庚戌,綘州刺史陶建釗降之。壬子,晉州刺史張漢瑜降之。全忠遣其將侯言守晉州,何絪守絳州,屯兵二萬,以扼河東援兵之路。朝廷恐全忠西入關,急賜詔和解之,全忠不從。 珂遣間使告急于李克用,道路相繼。克用以汴人先據晉、綘,兵不得進。珂妻遺克用書曰:「兒旦暮為俘虜,大人何忍不救。」克用報曰:「今賊兵塞晉、綘,眾寡不敵,進則與汝兩亡,不若與王郎舉族歸朝。」珂又遺李茂貞書,言:「天子新返正,詔藩鎮無得相攻,同獎王室。今朱公不顧詔命,首興兵相加,其心可見。河中若亡,則同華、邠、岐俱不自保。天子神器拱手授人,其勢必然矣。公宜亟帥關中諸鎮兵,固守潼關,赴救河中。僕自知不武,願於公西偏授一小鎮,此地請公有之。關中安危,國祚修短,系公此舉,願審思之。」茂貞素無遠圖,不報。 二月甲寅朔,河東將李嗣昭攻澤州,拔之。 乙卯,張存敬引兵發晉州,己未,至河中,遂圍之。王珂勢窮,將奔京師,而人心離貳,會浮梁壞,流澌塞河,舟行甚難,珂挈其族數百人欲夜登舟,親諭守城者,皆不應。牙將劉訓曰:「今人情擾擾,若夜出涉河,必爭舟紛亂,一夫作難,事不可知。不若且送款存敬,徐圖向背。」珂從之。壬戌,珂植白幡於城隅,遣使以牌印請降於存敬。存敬請開城,珂曰:「吾于朱公有家世事分,請公退舍,俟朱公至,吾自以城授之。」存敬從之,且使走白全忠。 乙丑,全忠至洛陽,聞之喜,馳往赴之。戊辰,至虞鄉,先哭于重榮之墓,盡哀,河中人皆悅。珂欲面縛牽羊出迎,全忠遽使止之曰:「太師舅之恩何可忘,若郎君如此,使僕異日何以見舅于九泉。」乃以常禮出迎,握手歔欷,聯轡入城。全忠表張存敬為護國軍留後。王珂舉族遷于大樑,其後全忠遣珂入朝,遣人殺之于華州。全忠聞張夫人疾亟,遽自河中東歸。李克用遣使以重幣請修好于全忠,全忠雖遣使報之,而忿其書辭蹇傲,決欲攻之。 加幽州節度使劉仁恭、魏博節度使羅紹威並兼侍中。 三月癸未朔,朱全忠至大樑。癸卯,遣宿州刺史氏叔琮等將兵五萬攻李克用,入自太行,魏博都將張文恭入自磁州新口,葛從周以兗、鄆兵會成德兵入自土門,洺州刺史張歸厚入自馬嶺,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入自飛狐,權知晉州侯言以慈、隰、晉、綘兵入自陰地。叔琮入天井關,進軍昂車。辛亥,沁州刺史蔡訓以城降,河東都將蓋璋詣侯言降,即令權知沁州。壬子,叔琮拔澤州,刺史李存璋棄城走。叔琮進攻潞州,昭義節度使孟遷降之。河東屯將李審建、王周將步軍一萬、騎二千詣叔琮降,叔琮進趣晉陽。夏四月乙卯,叔琮出石會關,營於洞渦驛。張歸厚引兵至遼州,丁巳,遼州刺史張鄂降。別將白奉國會成德兵自井陘入,己未,拔承天軍,與叔琮烽火相應。 氏叔琮等引兵抵晉陽城下,數挑戰,城中大恐。李克用登城備禦,不遑飲食。時大雨積旬,城多頹壞,隨加完補。河東將李嗣昭、李嗣源鑿暗門,夜出攻汴壘,屢有殺獲。李存進敗汴軍於洞渦。時汴軍既眾,芻糧不給,久雨,士卒瘧利,全忠乃召兵還。五月,叔琮等自石會關歸,諸道軍亦退。河東將周德威、李嗣昭以精騎五千躡之,殺獲甚眾。先是,汾州刺史李瑭舉州附於汴軍,克用遣其將李存審攻之,三日而拔,執瑭斬之。氏叔琮過上党,孟遷挈族隨之南徙。朱全忠遣丁會代守潞州。 六月,李克用遣其將李嗣昭、周德威將兵出陰地關攻隰州,刺史唐禮降之。進攻慈州,刺史張環降之。 二年春正月,河東將李嗣昭、周德威攻慈、隰。朱全忠聞有河東兵,二月戊寅朔,旋軍河中。李嗣昭等攻慈、隰,下之,進逼晉、綘。己醜,全忠遣兄子友甯將兵會晉州刺史氏叔琮擊之。李嗣昭等襲取綘州,汴將康懷英複取之。嗣昭等屯蒲縣,乙未,汴軍十萬營于蒲南,叔琮夜帥眾斷其歸路而攻其壘,破之,殺獲萬餘人。己亥,全忠自河中赴之,乙巳,至晉州。 三月戊午,氏叔琮、朱友甯進攻李嗣昭、周德威營。時汴軍橫陳十裡,而河東軍不過數萬,深入敵境,眾心忷懼。德威出戰而敗,密令嗣昭以後軍先去,德威尋引騎兵亦退。叔琮、友甯長驅乘之,河東軍驚潰,擒克用子廷鸞,兵仗輜重委棄殆盡。朱全忠令叔琮、友甯乘勝遂攻河東。 李克用聞嗣昭等敗,遣李存信以親兵逆之,至清源,遇汴軍,存信走還晉陽。汴軍取慈、隰、汾三州。辛酉,汴軍圍晉陽,營于晉祠,攻其西門。周德威、李嗣昭收餘眾依西山得還。城中兵未集,叔琮攻城甚急,每行圍,褒衣博帶,以示閒暇。 克用晝夜乘城,不得寢食。召諸將議走保雲州,李嗣昭、李嗣源、周德威曰:「兒輩在此,必能固守。王勿為此謀搖人心。」李存信曰:「關東、河北皆受制于朱溫,我兵寡地蹙,守此孤城,彼築壘穿塹環之,以積久制我,我飛走無路,坐待困斃耳。今事勢已急,不若且入北虜,徐圖進取。」嗣昭力爭之,克用不能決。劉夫人言于克用曰:「存信北川牧羊兒耳,安知遠慮。王常笑王行瑜輕去其城,死於人手,今日反效之耶。且王昔居達靼,幾不自免,賴朝廷多事,乃得複歸。今一足出城,則禍變不測,塞外可得至耶。」克用乃止。居數日,潰兵複集,軍府浸安。克用弟克甯為忻州刺史,聞汴寇至,中塗複還晉陽,曰:「此城吾死所也,去將何之。」眾心乃定。 壬戌,朱全忠還河中,遣朱友甯將兵西擊李茂貞軍于興平、武功之間。李嗣昭、李嗣源數將敢死士夜入氏叔琮營,斬首捕虜,汴軍驚擾,備禦不暇。會大疫,丁卯,叔琮引兵還。嗣昭與周德威將兵追之,及石會關,叔琮留數馬及旌旗于高崗之顛。嗣昭等以為有伏兵,乃引去,複取慈、隰、汾三州。自是,克用不敢與全忠爭者累年。 克用以使引諮幕府曰:「不貯軍食,何以聚眾。不置兵甲,何以克敵。不修城池,何以捍禦。利害之間,請垂議度。」掌書記李襲吉獻議,略曰:「國富不在倉儲,兵強不由眾寡,人歸有德,神固害盈。聚斂寧有盜臣,苛政如有猛虎,所以鹿台將散,周武以興。齊庫既焚,晏嬰入賀。」又曰:「伏以變法不若養人,改作寧如舊貫。韓建蓄財無數,首事朱溫。王珂變法如麻,一朝降賊。中山城非不峻,蔡上兵非不多,前事甚明,可以為戒。且霸國無貧主,強將無弱兵。伏願大王崇德愛人,去奢省役,設險固境,訓兵務農。定亂者選武臣,制理者選文吏,錢谷有司,刑法有律。誅賞由我,則下無威福之弊。迎密多正,則人無譖謗之憂。順天時而絕欺誣,敬鬼神而禁淫祀,則不求富而國富,不求安而自安。外破元兇,內康疲俗,名高五霸,道冠八元。至於率閭閻,定間架,增麹蘖,檢田疇,開國建邦,恐未為切。」 克用親軍皆沙陀雜虜,喜侵暴良民,河東甚苦之。其子存勖以為言,克用曰:「此輩從吾攻戰數十年,比者帑藏空虛,諸軍賣馬以自給。今四方諸侯皆重賞以募士,我若急之,則彼皆散去矣,吾安與同保此乎。俟天下稍平,當更清治之耳。」存勖幼警敏,有勇略。克用為朱全忠所困,封疆日蹙,憂形於色。存勖進言曰:「物不極則不返,惡不極則不亡。朱氏恃其詐力,窮凶極暴,吞滅四鄰,人怨神怒。今又攻逼乘輿,窺覦神器,此其極也,殆將斃矣。吾家代襲忠貞,勢窮力屈,無所愧心。大人當遵養時晦,以待其衰,奈何輕為沮喪,使群下失望乎。」克用悅,即命酒奏樂而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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