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藩鎮之亂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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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春正月,以邠州都將王行瑜為靜難軍節度使,扈蹕都頭李茂貞領武定節度使,扈蹕都頭楊守宗為金商節度使,右衛大將軍顧彥朗為東川節度使,金商節度使楊守亮為山南西道節度使。二月戊辰,削奪三川都監田令孜官爵,長流端州。然令孜依陳敬瑄,竟不行。 三月癸未,詔偽宰相蕭遘、鄭昌圖、裴澈,於所在集眾斬之,皆死於岐山。時朝士受煴官甚眾,法司皆處以極法。杜讓能力爭之,免者什七八。 壬辰,車駕至鳳翔,節度使李昌符恐車駕還京,雖不治前過,恩賞必疏,乃以宮室未完,固請駐蹕府舍,從之。 夏六月戊申,天威都頭楊守立與鳳翔節度使李昌符爭道,麾下相驅,帝命中使諭之,不止。是夕,宿衛皆嚴兵為備。己酉,昌符擁兵燒行宮,庚戌,複攻大安門。守立與昌符戰於通衢,昌符兵敗,帥麾下走保隴州。杜讓能聞難,挺身步入侍上。韋昭度質其家於軍中,誓誅反賊,故軍士力戰而勝之。守立,複恭之假子也。壬子,以扈駕都將武定節度使李茂貞為隴州招討使,以討昌符。 秋八月壬寅朔,李茂貞奏隴州刺史薛知籌以城降,斬李昌符,滅其族。丙子,以李茂貞同平章事,充鳳翔節度使。以韋昭度守太保兼侍中。 文德元年春二月乙亥,上不豫,壬午,發鳳翔,己醜,至長安。庚寅,赦天下,改元。以韋昭度為中書令。三月己亥,上疾複作,壬寅,大漸。皇弟吉王保長而賢,群臣屬望。十五軍觀軍容使楊複恭請立其弟壽王傑。是日下詔,立傑為皇太弟,監軍國事。右軍中尉劉季述遣兵迎傑于六王宅,入居少陽院,宰相以下就見之。癸卯,上崩于靈符殿。遺制,太弟傑更名敏,以韋昭度攝塚宰。昭宗即位,體貌明粹,有英氣,喜文學,以僖宗威令不振,朝廷日卑,有恢復前烈之志,尊禮大臣,夢想賢豪,踐阼之始,中外忻忻焉。冬十月辛卯,葬惠聖恭定孝皇帝于靖陵,廟號僖宗。 昭宗龍紀元年。上將祀圓丘。故事,中尉、樞密皆衤癸衫侍從。禧宗之世已具襴笏,至是,又令有司制法服。孔緯及諫官、禮官皆以為不可,上出手劄諭之曰:「卿等所論至當。事有從權,勿以小瑕遂妨大禮。」於是宦官始服劍佩侍祠。冬十一月己酉,祀圓丘,赦天下。 上在藩邸,素疾宦官。及即位,楊複恭恃援立功,所為多不法,上意不平,政事多謀于宰相,孔緯、張浚勸上舉大中故事抑宦者權。複恭常乘肩輿至太極殿。他日,上與宰相言及四方反者,孔緯曰:「陛下左右有將反者,況四方乎。」上矍然問之,緯指複恭曰:「複恭陛下家奴,乃肩輿造前殿,多養壯士為假子,使典禁兵,或為方鎮,非反而何。」複恭曰:「子壯士欲以收士心,衛國家,豈反耶。」上曰:「卿欲衛國家,何不使姓李而姓楊乎。」複恭無以對。 複恭假子天威軍使楊守立本姓胡,名弘立,勇冠六軍,人皆畏之。上欲討複恭,恐守立作亂,謂複恭曰:「朕欲得卿鬍子在左右。」複恭見守立於上,上賜姓名李順節,使掌六軍管鑰,不期年,擢至天武都頭,領鎮海節度使,俄加同平章事。及謝日,台吏申請班見百僚,孔緯判不集。順節至中書,色不悅。他日,語微及之,緯曰:「宰相師長百僚,故有班見。相公職為都頭,而于政事堂班見百僚,于意安乎。」順節不敢複言。朱全忠求領鹽鐵,孔緯獨執以為不可,謂進奏吏曰:「朱公須此職,非興兵不可。」全忠乃止。 大順二年秋八月,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、左軍中尉楊複恭總宿衛兵,專制朝政,諸假子皆為節度使、刺史,又養宦官子六百人,皆為監軍。假子龍劍節度使守貞、武定節度使守忠不輸貢賦,上表訕薄朝廷。上舅王環求節度使,上訪于複恭,複恭以為不可。環怒,詬之。環出入禁中,頗用事,複恭惡之,奏以為黔南節度使。至吉柏津,令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覆諸江中,宗族、賓客皆死,以舟敗聞。上知複恭所為,深恨之。 李順節既寵貴,與複恭爭權,盡以複恭陰事告上,上乃出複恭為鳳翔監軍。複恭慍懟,不肯行,稱疾,求致仕。九月乙卯,以複恭為上將軍,致仕,賜以幾杖。使者致詔命還,複恭潛遣心腹張綰刺殺之。 冬十月,楊複恭居第近玉山營,假子守信為玉山軍使,數往省之。或告複恭與守信謀反,乙酉,上禦安喜門,陳兵自衛,命天威都將李順節、神策軍使李守節將兵攻其第。張綰帥家眾拒戰,守信引兵助之,順節等不能克。丙戌,禁軍守含光門,俟其開,欲出掠兩市,遇劉崇望,立馬諭之曰:「天子親在街東督戰,汝曹皆宿衛之士,當于樓前殺賊立功,勿貪小利,自取惡名。」眾皆曰:「諾。」遂從崇望而東。守信之眾望見兵來,遂潰走。守信與複恭挈其族自通化門出,趣興元,永安都頭權安追之,擒張綰,斬之。複恭至興元,楊守亮、楊守忠、楊守貞及綿州刺史楊守厚同舉兵拒朝廷,以討李順節為名。守厚,亦複恭假子也。 十二月,天威都將李順節恃恩驕橫,出入常以兵自隨。兩軍中尉劉景宣、西門君遂惡之,白上,恐其作亂。戊子,二人以詔召順節,順節入至銀台門,二人邀順節於仗舍坐語,供奉官似先知自後斬其首,從者大噪而出。於是天威、捧日、登封三都大掠永寧坊,至暮乃定。百官表賀。 楊守亮欲自金商襲京師,昭信防禦使馮行襲逆擊,大破之。 景福元年春正月,鳳翔李茂貞、靜難王行瑜、鎮國韓建、同州王行約、秦州李茂莊五節度使上言:「楊守亮容匿叛臣楊複恭,請出軍討之,乞加茂貞山南西道招討使。」朝議以茂貞得山南不可複製,下詔和解之,皆不聽。 二月,李茂貞、王行瑜擅舉兵擊興元。茂貞表求招討使不已,遺杜讓能、西門君遂書,陵蔑朝廷。上意不能容,禦延英,召宰相、諫官議之。時宦者有陰與二鎮相表裡者,宰相相顧不敢言,上不悅。給事中牛徽曰:「先朝多難,茂貞誠有翊衛之功。諸楊阻兵,亟出攻討,其志亦在疾惡,但不當不俟詔命耳。比聞兵過山南,殺傷至多。陛下儻不以招討使授之,使用國法約束,則山南之民盡矣。」上曰:「此言是也。」乃以茂貞為山南西道招討使。 夏四月,天威軍使賈德晟以李順節之死,頗怨憤,西門君遂惡之,奏而殺之。德晟麾下千餘騎奔鳳翔,李茂貞由是益強。五月,加邠甯節度使王行瑜兼中書令。 秋七月己巳,李茂貞克鳳州,感義節度使滿存奔興元。茂貞又取興、洋二州,皆表其子弟鎮之。 八月辛醜,李茂貞攻拔興元,楊複恭、楊守亮、楊守信、楊守貞、楊守忠、滿存奔閬州。茂貞表其子繼密權知興元府事。 二年春正月,鳳翔節度使李茂貞自請鎮興元。詔以茂貞為山南西道兼武定節度使,以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徐彥若同平章事,充鳳翔節度使,又割果、閬二州隸武定軍。茂貞欲兼得鳳翔,不奉詔。 秋七月,李茂貞恃功驕橫,上表及遺杜讓能書,辭語不遜。上怒,欲討之。茂貞又上表,略曰:「陛下貴為萬乘,不能庇元舅之一身,尊極九州,不能戮複恭之一豎。」又曰:「今朝廷但觀強弱,不計是非。」又曰:「約衰殘而行法,隨盛壯以加恩,體物錙銖,看人衡纊。」又曰:「軍情易變,戎馬難羈,唯慮甸服生靈,因茲受禍,未審乘輿播越,自此何之。」上益怒,決討茂貞,命杜讓能專掌其事。讓能諫曰:「陛下初臨大寶,國步未夷,茂貞近在國門,臣愚以為未宜與之構怨,萬一不克,悔之無及。」上曰:「王室日卑,號令不出國門,此乃志士憤恨之秋。藥弗瞑眩,厥疾弗瘳。朕不能甘心為孱懦之主,愔愔度日,坐視陵夷。卿但為朕調兵食,朕自委諸王用兵,成敗不以責卿。」讓能曰:「陛下必欲行之,則中外大臣共宜協力以成聖志,不當獨以任臣。」上曰:「卿位居元輔,與朕同休戚,無宜避事。」讓能泣曰:「臣豈敢避事。況陛下所欲行者,憲宗之志也,顧時有所未可,勢有所不能耳。但恐他日臣徒受晁錯之誅,不能弭七國之禍也。敢不奉詔,以死繼之。」上乃命讓能留中書,計劃調度,月餘不歸。崔昭緯陰結邠、岐,為之耳目,讓能朝發一言,二鎮夕必知之。李茂貞使其黨糾合市人數百千人,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馬訴曰:「岐帥無罪,不宜致討,使百姓塗炭。」君遂曰:「此宰相事,非吾所及。」市人又邀崔昭緯、鄭延昌肩輿訴之,二相曰:「茲事主上專委杜太尉,吾曹不預知。」市人因亂投瓦石,二相下車走匿民家,僅自免,喪堂印及朝服。上命捕其唱帥者誅之,用兵之意益堅。京師民或亡匿山谷,嚴刑所不能禁。八月,以嗣覃王嗣周為京西招討使,神策大將軍李鐬副之。 九月乙亥,覃王嗣周帥禁軍三萬送鳳翔節度使徐彥若赴鎮,軍于興平。李茂貞、王行瑜合兵近六萬,軍於盩厔以拒之。禁軍皆新募市井少年,茂貞、行瑜所將皆邊兵百戰之餘,壬午,茂貞等進逼興平,禁軍皆望風逃潰。茂貞等乘勝進攻三橋,京師大震,士民奔散,市人複守闕請誅首議用兵者。崔昭緯心害太尉、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杜讓能,密遺茂貞書曰:「用兵非主上意,皆出於杜太尉耳。」甲申,茂貞陳於臨皋驛,表讓能罪,請誅之。讓能言於上曰:「臣固先言之矣,請以臣為解。」上涕下不自禁,曰:「與卿訣矣。」是日,貶讓能梧州刺史,制辭略曰:「棄卿士之臧謀,構藩垣之深釁,諮詢之際,證執彌堅。」又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於儋州,內樞密使李周潼於崖州,段詡於驩州。乙酉,上禦安福門斬君遂、周潼、詡,再貶讓能雷州司戶。遣使謂茂貞曰:「惑朕舉兵者三人也,非讓能之罪。」以內侍駱全瓘、劉景宣為左右軍中尉。 壬辰,以東都留守韋昭度為司徒、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,禦史中丞崔胤為戶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胤,慎由之子也,外寬弘而內巧險,與崔昭緯深相結,故得為相。季父安潛謂所親曰:「吾父兄刻苦以立門戶,終為緇郎所壞。」緇郎,胤小字也。 李茂貞勒兵不解,請誅杜讓能然後還鎮,崔昭緯複從而擠之。冬十月,賜讓能及其弟戶部侍郎弘徽自盡。複下詔佈告中外,稱「讓能舉枉錯直,愛憎系于一時。鬻獄賣官,聚斂逾於巨萬。」自是朝廷動息皆稟於邠、岐,南北司往往依附二鎮,以邀恩澤。有崔鋋、王超者,為二鎮判官,凡天子有所可否,其不逞者,輒訴於鋋、超,二人則教茂貞、行瑜上章論之,朝廷小有依違,其辭語已不遜。 制複以茂貞為鳳翔節度使兼山南西道節度使、守中書令,於是茂貞盡有鳳翔、興元、洋、隴、秦等十五州之地。以徐彥若為御史大夫。 邠甯節度使、守侍中兼中書令王行瑜求為尚書令。韋昭度密奏稱「太宗以尚書令執政,遂登大位,自是不以授人臣。惟郭子儀以大功拜尚書令,終身避讓。行瑜安可輕議。」十一月,以行瑜為太師,賜號尚父,仍賜鐵券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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