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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平東都(5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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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十月,李密將至,上遣使迎勞,相望於道。密大喜,謂其徒曰:「我擁眾百萬,一朝解甲歸唐,山東連城數百,知我在北,遣使招之,亦當盡至。比于竇融,功亦不細,豈不以一台司見處乎。」己卯,至長安,有司供待稍薄,所部兵累日不得食,眾心頗怨。既而以密為光祿卿、上柱國,賜爵邢國公。密既不滿望,朝臣又多輕之,執政者或來求賄,意甚不平。獨上親禮之,常呼為弟,以舅子獨孤氏妻之。 癸未,王世充收李密美人、珍寶及將卒十餘萬人還東都,陳于闕下。乙酉,皇泰主大赦。丙戌,以世充為太尉、尚書令、總督內外諸軍事,仍使之開太尉府,備置官屬,妙選人物。 李密總管李育德以武陟來降,拜陟州刺史。其餘將佐劉德威、賈閏甫、高季輔等相繼來降。 上使李密迎秦王世民於豳州。密自恃智略功名,見上猶有傲色,及見世民,不覺驚服。私謂殷開山曰:「真英主也,不如是,何以定禍亂乎。」 徐世績據李密舊境,未有所屬。魏徵隨密至長安,久不為朝廷所知,乃自請安集山東,上以為秘書丞,乘傳至黎陽,遺徐世績書,勸之早降。世績遂決計西向,謂長史陽翟郭孝恪曰:「此民眾土地皆魏公有也,吾若上表獻之,是利主之敗,自為功以邀富貴也,吾實恥之。今宜籍郡縣戶口、士馬之數以啟魏公,使自獻之。」乃遣孝恪詣長安,又運糧以餉淮安王神通。上聞世績使者至,無表,止有啟與密,甚怪之。孝恪具言世績意,上乃歎曰:「徐世績不背德,不邀功,真純臣也。」賜姓李氏。以孝恪為宋州刺史,使與世績經營虎牢以東,所得州郡,委之選補。 李密驕貴日久,又自負歸國之功,朝廷待之不副本望,鬱鬱不樂。嘗遇大朝會,密為光祿卿,當進食,深以為恥,退以告左武衛大將軍王伯當。伯當心亦怏怏,因謂密曰:「天下事在公度內耳。今東海公在黎陽,襄陽公在羅口,河南兵馬,屈指可計,豈得久如此也。」密大喜,乃獻策於上曰:「臣虛蒙榮寵,安坐京師,曾無報效。山東之眾,皆臣故時麾下,請往收而撫之,憑藉國威,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。」上聞密故將士多不附世充,亦欲遣密往收之。群臣多諫曰:「李密狡猾好反,今遣之,如投魚於泉,放虎於山,必不反矣。」上曰:「帝王自有天命,非小子所能取。借使叛去,如以蒿箭射蒿中耳。今使二賊交鬥,吾可以坐收其弊。」十一月辛未,遣密詣山東,收其餘眾之未下者。密請與賈閏甫偕行,上許之,命密及閏甫同升禦榻,賜食,傳飲卮酒,曰:「吾三人同飲是酒,以明同心,善建功名,以副朕意。丈夫一言許人,千金不易。有人確執不欲弟行,朕推赤心于弟,非他人所能間也。」密、閏甫再拜受命。上又以王伯當為密副而遣之。 十二月,上遣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華州,將其半出關。長史張寶德預在行中,恐密亡去,罪相及,上封事,言其必叛。上意乃中變,又恐密驚駭,乃降敕書勞來,令密留所部徐行,單騎入朝,更受節度。 密至稠桑,得敕,謂賈閏甫曰:「敕遣我去,無故複召我還,天子向雲有人確執不許,此譖行矣。吾今若還,無複生理,不若破桃林縣,收其兵糧,北走渡河。比信達熊州,吾已遠矣。苟得至黎陽,大事必成。公意如何。」閏甫曰:「主上待明公甚厚,況國家姓名,著在圖讖,天下終當一統。明公既已委質,複生異圖。任環、史萬寶據熊、穀二州,此事朝舉,彼兵夕至,雖克桃林,兵豈暇集,一稱叛逆,誰複容人。為明公計,不若且應朝命,以明元無異心,自然浸潤不行。更欲出就山東,徐思其便可也。」密怒曰:「唐使吾與絳、灌同列,何以堪之。且讖文之應,彼我所共。今不殺我,聽使東行,足明王者不死。縱使唐遂定關中山東終為我有。天與不取,乃欲束手投人。公,吾之心腹,何意如是。若不同心,當斬而後行。」閏甫泣曰:「明公雖雲應讖,近察天人,稍已相違。今海內分崩,人思自擅,強者為雄。明公奔亡甫爾,誰相聽受。且自翟讓受戮之後,人皆謂明公棄恩忘本,今日誰肯複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。彼必慮公見奪,逆相拒抗,一朝失勢,豈有容足之地哉。自非荷恩殊厚者,詎能深言不諱乎。願明公熟思之,但恐大福不再。苟明公有所措身,閏甫亦何辭就戮。」密大怒,揮刃欲擊之,王伯當等固請,乃釋之。閏甫奔熊州,伯當亦止密,以為未可,密不從。伯當乃曰:「義士之志,不以存亡易心。公必不聽,伯當與公同死耳,然終恐無益也。」 密因執使者,斬之。庚子旦,密紿桃林縣官曰:「奉詔暫還京師,家人請寄縣舍。」乃簡驍勇數十人,著婦人衣,戴冪䍦藏刀裙下,詐為妻妾,自帥之入縣舍,須臾,變服突出,因據縣城。驅掠徒眾,直趣南山,乘險而東,遣人馳告故將伊州刺史襄城張善相,令以兵應接。 右翊衛將軍史萬寶鎮熊州,謂行軍總管盛彥師曰:「李密驍賊也,又輔以王伯當,今決策而叛,殆不可當也。」彥師笑曰:「請以數千之眾邀之,必梟其首。」萬寶曰:「公以何策能爾。」彥師曰:「兵法尚詐,不可為公言之。」即帥眾逾熊耳山南,據要道,令弓弩夾路乘高,刀楯伏于溪穀,令之曰:「俟賊半渡,一時俱發。」或問曰:「聞李密欲向洛州,而公入山,何也。」彥師曰:「密聲言向洛,實欲出人不意,走襄城就張善相耳。若賊入穀口,我自後追之,山路險隘,無所施力,一夫殿后,必不能制。今吾先得入穀,擒之必矣。」 李密既渡陝,以為餘不足慮,遂擁眾徐行,果逾山南出。彥師擊之,密眾首尾斷絕,不得相救,遂斬密及伯當,俱傳首長安。盛彥師以功賜爵葛國公,拜武衛將軍,仍領熊州。李世績在黎陽,上遣使以密首示之,告以反狀。世績北面拜伏號慟,表請收葬,詔歸其屍。世績為之行服,備君臣之禮,大具儀衛,舉軍縞素,葬密于黎陽山。 二年春正月壬寅,王世充悉取隋朝顯官名士為太尉府官屬,杜淹,戴胄皆預焉。 王世充專總朝政,事無大小,悉關太尉府,台省監署,莫不閴然。世充立三牌於府門外,一求文學才識堪濟時務者,一求武勇智略能推鋒陷敵者,一求能理冤滯擁抑不申者。於是上書陳事者日有數百,世充悉引見,躬自省覽,殷勤慰諭,人人自喜,以為言聽計從,然終無所施行。下至士卒廝養,世充皆以甘言悅之,而實無恩施。隋馬軍總管獨孤武都為世充所親任。其從弟司隸大夫機與虞部郎楊恭慎、前勃海郡主簿孫師孝、步軍總管劉孝元、李儉、崔孝仁謀召唐兵。使孝仁說武都曰:「王公徒為兒女之態以悅下愚,而鄙隘貪忍,不顧親舊,豈能成大業哉。圖讖之文,應歸李氏,人皆知之。唐起晉陽,奄有關內,兵不留行,英雄景附。且坦懷待物,舉善貴功,不念舊惡,據勝勢以爭天下,誰能敵之。吾屬托身非所,坐待夷滅。今任管公兵近在新安,又吾之故人也,若遣閑使召之,使夜造城下,吾曹共為內應,開門納之,事無不集矣。」武都從之。事泄,世充皆殺之。恭慎,達之子也。 初,王世充既殺元、盧,慮人情未服,猶媚事皇泰主,禮甚謙敬。又請為劉太后假子,尊號曰聖感皇太后。既而漸驕橫,嘗賜食于宮中,還家大吐,疑遇毒,自是不復朝謁。皇泰主知其終不為臣,而力不能制,唯取內庫彩物大造幡花。又出諸服玩,令僧散施貧乏以求福。世充使其党張績、董浚守章善、顯福二門,宮內雜物,毫釐不得出。是月,世充使人獻印及劍。又言河水清,欲以耀眾,為己符瑞雲。 閏二月丁巳,驃騎將軍張孝瑉以勁卒百人襲王世充汜水城,入其郛,沉米船百五十艘。 己未,世充寇穀州。世充以秦叔寶為龍驤大將軍,程知節為將軍,待之皆厚。然二人疾世充多詐,知節謂叔寶曰:「王公器度淺狹而多妄語,好為咒誓,此乃老巫嫗耳,豈撥亂之主乎。」世充與唐兵戰于九曲,叔寶、知節皆將兵在陳,與其徒數十騎西馳百許步,下馬拜世充曰:「僕荷公殊禮,深思報效。公性猜忌,喜信讒言,非僕托身之所,今不能仰事,請從此辭。」遂躍馬來降,世充不敢逼。上使事秦王世民,世民素聞其名,厚禮之,以叔寶為馬軍總管,知節為左三統軍。時世充驍將又有驃騎武安李君羨、征南將軍臨邑田留安,亦惡世充之為人,帥眾來降。世民引君羨置左右,以留安為右四統軍。 王世充囚李育德之兄厚德于獲嘉,厚德與其守將趙君穎逐殷州刺史段大師以城來降。以厚德為殷州刺史。 癸亥,陟州刺史李育德攻下王世充河內堡聚三十一所。乙丑,世充遣其兄子君廓侵陟州,李育德擊走之,斬首千餘級。李厚德歸省親疾,使李育德守獲嘉,世充並兵攻之,丁卯,城陷,育德及弟三人皆戰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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