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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分東西(1)


  梁武帝中大通四年。魏高歡之討爾朱氏也,爾朱仲遠來奔。仲遠帳下都督喬甯、張子期自滑台詣歡降。歡責之曰:「汝事仲遠,擅其榮利,盟契百重,許同生死。前仲遠自徐州為逆,汝為戎首,今仲遠南走,汝複叛之。事天子則不忠,事仲遠則無信。犬馬尚識飼之者,汝曾犬馬之不如。」遂斬之。

  五年春正月,魏侍中斛斯椿聞喬甯、張子期之死,內不自安,與南陽王寶炬、武衛將軍元毗、王思政密勸魏主圖丞相歡。毗,遵之玄孫也。舍人元士弼又言歡受詔不敬,帝由是不悅。椿勸帝置閣內都督部曲,又增武直人數,自直閣已下,員別數百,皆選四方驍勇者充之。帝數出遊幸,椿自部勒,別為行陳,由是朝政、軍謀,帝專與椿決之。帝以關中大行台賀拔嶽擁重兵,密與相結,又出侍中賀拔勝為都督三荊等七州諸軍事、荊州刺史,欲倚勝兄弟以敵歡,歡益不悅。

  侍中、司空高幹之在信都也,遭父喪,不暇終服。及孝武帝即位,表請解職行喪,詔聽解侍中,司空如故。幹雖求退,不謂遽見許,既去內侍,朝政多不關預,居常怏怏。帝既貳于歡,冀幹為己用,嘗于華林園宴罷,獨留幹謂之曰:「司空奕世忠良,今日複建殊效,相與雖則君臣,義同兄弟,宜共立盟約,以敦情契。」殷勤逼之。幹對曰:「臣以身許國,何敢有貳。」時事出倉猝,且不謂帝有異圖,遂不固辭,亦不以啟歡。及帝置部曲,幹乃私謂所親曰:「主上不親勳賢,而招集群小。數遣元士弼、王思政往來關西,與賀拔嶽計議,又出賀拔勝為荊州,外示疏忌,實欲樹黨,令其兄弟相近,冀據有西方。禍難將作,必及於我。」乃密啟歡。歡召幹詣並州面論時事,幹因勸歡受魏禪。歡以袖掩其口曰:「勿妄言。今令司空複為侍中,門下之事一以相委。」歡屢啟請,帝不許。幹知變難將起,密啟歡求為徐州。二月辛酉,以幹為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徐州刺史。

  三月,高幹將之徐州,魏主聞其漏泄機事,乃詔丞相歡曰:「幹邕與朕私有盟約,今乃反復兩端。」歡聞其與帝盟,亦惡之,即取幹前後數啟論時事者遣使封上,帝召幹,對歡使責之。幹曰:「陛下自立異圖,乃謂臣為反復。人主加罪,其可辭乎。」遂賜死。帝又密敕東徐州刺史潘紹業殺其弟敖曹。敖曹先聞幹死,伏壯士于路,執紹業,得敕書於袍領,遂將十餘騎奔晉陽。歡抱其首哭曰:「天子枉害司空。」敖曹兄仲密為光州刺史,帝敕青州斷其歸路,仲密亦間行奔晉陽。仲密名慎,以字行。

  秋七月壬辰,魏以廣陵王欣為大司馬,趙郡王諶為太師。庚戌,以前司徒賀拔允為太尉。

  初,賀拔嶽遣行台郎馮景詣晉陽,丞相歡聞岳使至,甚喜,曰:「賀拔公詎憶吾邪。」與景歃血,約與岳為兄弟。景還言于嶽曰:「歡奸詐有餘,不可信也。」府司馬宇文泰自請使晉陽以觀歡之為人,歡奇其狀貌曰:「此兒視瞻非常。」將留之,泰固求覆命,歡既遣而悔之,發驛急追,至關不及而返。

  泰至長安,謂嶽曰:「高歡所以未篡者,正憚公兄弟耳,侯莫陳悅之徒,非所忌也。公但潛為之備,圖歡不難。今費也頭控弦之騎不下一萬,夏州刺史斛拔彌俄突勝兵三千餘人,靈州刺史曹泥、河西流民紇豆陵伊利等各擁部眾,未有所屬。公若移軍近隴,扼其要害,震之以威,懷之以惠,可收其士馬,以資吾軍。西輯氐、羌,北撫沙塞,還軍長安,匡輔魏室,此桓、文之功也。」嶽大悅,複遣泰詣洛陽請事,密陳其狀。魏主喜,加泰武衛將軍,使還報。八月,帝以岳為都督雍華等二十州諸軍事、雍州刺史,又割心前血,遣使者齎以賜之。嶽遂引兵西屯平涼,以牧馬為名。斛拔彌俄突、紇豆陵伊利及費也頭萬俟受洛幹、鐵勒斛律沙門等皆附于岳,唯曹泥附於歡。秦、南秦、河、渭四州刺史同會平涼,受嶽節度。岳以夏州被邊要重,欲求良刺史以鎮之,眾舉宇文泰,嶽曰:「宇文左丞,吾左右手,何可廢也。」沈吟累日,卒表用之。

  冬十二月,魏丞相歡患賀拔岳、侯莫陳悅之強,右丞翟嵩曰:「嵩能間之,使其自相屠滅。」歡遣之。歡又使長史侯景招撫紇豆陵伊利,伊利不從。

  六年春正月壬辰,魏丞相歡擊伊利於河西,擒之,遷其部落於河東。魏主讓之曰:「伊利不侵不叛,為國純臣,王忽伐之,詎有一介行人先請之乎。」

  魏賀拔岳將討曹泥,使都督武川趙貴至夏州與宇文泰謀之。泰曰:「曹泥孤城阻遠,未足為憂。侯莫陳悅貪而無信,宜先圖之。」嶽不聽,召悅會于高平,與共討泥。悅既得翟嵩之言,乃謀取嶽。嶽數與悅宴語,長史武川雷紹諫,不聽。嶽使悅前行,至河曲,悅誘岳入營,坐論軍事,悅陽稱腹痛而起,其婿元洪景拔刀斬嶽。嶽左右皆散走,悅遣人諭之,雲:「我別受旨,止取一人,諸君勿怖」。眾以為然,皆不敢動。而悅心猶豫,不即撫納,乃還入隴,屯水洛城。岳眾散還平涼,趙貴詣悅請嶽屍葬之,悅許之。嶽既死,悅軍中皆相賀,行台郎中薛憕私謂所親曰:「悅才略素寡,輒害良將,吾屬今為人虜矣,何賀之有。」憕,真度之從孫也。

  嶽眾未有所屬,諸將以都督武川寇洛年最長,推使總諸軍。洛素無威略,不能齊眾,乃自請避位。趙貴曰:「宇文夏州英略冠世,遠近歸心,賞罰嚴明,士卒用命,若迎而奉之,大事濟矣。」諸將或欲南召賀拔勝,或欲東告魏朝,猶豫未決。都督盛樂杜朔周曰:「遠水不救近火,今日之事,非宇文夏州無能濟者,趙將軍議是也。朔周請輕騎告哀,且迎之。」眾乃使朔周馳至夏州召泰。

  泰與將佐賓客共議去留,前太中大夫潁川韓褒曰:「此天授也,又何疑乎。侯莫陳悅井中蛙耳,使君往,必擒之。」眾以為「悅在水洛,去平涼不遠,若已有賀拔公之眾,則圖之實難,願且留以觀變。」泰曰:「悅既害元帥,自應乘勢直據平涼,而退屯水洛,吾知其無能為也。夫難得易失者,時也,若不早赴,眾心將離。」

  夏州首望都督彌姐元進陰謀應悅,泰知之,與帳下都督高平蔡祐謀執之。祐曰:「元進會當反噬,不如殺之。」泰曰:「汝有大決。」乃召元進等入計事,泰曰:「隴賊逆亂,當與諸人戮力討之。諸人似有不同者,何也。」祐即被甲持刀直入,瞋目諸將曰:「朝謀夕異,何以為人。今日必斷奸人首。」舉坐皆叩頭曰:「願有所擇。」祐乃叱元進,斬之,並誅其黨,因與諸將同盟討悅。泰謂祐曰:「吾今以爾為子,爾其以我為父乎。」

  泰與帳下輕騎馳赴平涼,令杜朔周帥眾先據彈箏峽。時民間惶懼,逃散者多,軍士爭欲掠之,朔周曰:「宇文公方伐罪吊民,奈何助賊為虐乎。」撫而遣之,遠近悅附。泰聞而嘉之。朔周本姓赫連,曾祖庫多汗避難改焉,泰命複其舊姓,名之曰達。

  丞相歡使侯景招撫嶽眾,泰至安定遇之,謂曰:「賀拔公雖死,宇文泰尚存,卿何為者。」景失色,曰:「我猶箭耳,唯人所射。」遂還。泰至平涼,哭嶽甚慟,將士皆悲喜。

  歡複使侯景與散騎常侍代郡張華原、義甯太守太安王基勞泰。泰不受,欲劫留之,曰:「留則共享富貴,不然,命在今日。」華原曰:「明公欲脅使者以死亡,此非華原所懼也。」泰乃遣之。基還,言:「泰雄傑,請及其未定擊滅之。」歡曰:「卿不見賀拔、侯莫陳乎。吾當以計拱手取之。」

  魏主聞嶽死,遣武衛將軍元毗慰勞嶽軍,召還洛陽,並召侯莫陳悅。毗至平涼,軍中已奉宇文泰為主。悅既附丞相歡,不肯應召。泰因元毗上表稱「臣嶽忽罹非命,都督寇洛等令臣權掌軍事。奉詔召嶽軍入京,今高歡之眾已至河東,侯莫陳悅猶在水洛,士卒多是西人,顧戀鄉邑,若逼令赴闕,悅躡其後,歡邀其前,恐敗國殄民,所損更甚。乞少賜停緩,徐事誘導,漸就東引。」魏主乃以泰為大都督,即統嶽兵。

  初,嶽以東雍州刺史李虎為左廂大都督,岳死,虎奔荊州,說賀拔勝使收嶽眾,勝不從。虎聞宇文泰代嶽統眾,乃自荊州還赴之,至閿鄉,為丞相歡別將所獲,送洛陽。魏主方謀取關中,得虎甚喜,拜衛將軍,厚賜之,使就泰。虎,歆之玄孫也。

  泰與悅書,責以「賀拔公有大功於朝廷。君名微行薄,賀拔公薦君為隴右行台。又高氏專權,君與賀拔公同受密旨,屢結盟約,而君党附國賊,共危宗廟,口血未乾,匕首已發。今吾與君皆受詔還闕,今日進退,唯君是視。君若下隴東邁,吾亦自北道同歸。若首鼠兩端,吾則指日相見」。

  魏主問泰以安秦、隴之策,泰表言:「宜召悅授以內官,或處以瓜、涼一藩,不然,終為後患。」

  原州刺史史歸素為賀拔岳所親任,河曲之變,反為悅守。悅遣其党王伯和、成次安將兵二千助歸鎮原州,泰遣都督侯莫陳崇帥輕騎一千襲之。崇乘夜將十騎直抵城下,餘眾皆伏於近路。歸見騎少,不設備。崇即入,據城門,高平令隴西李賢及弟遠穆在城中,為崇內應。於是中外鼓噪,伏兵悉起,遂擒歸及次安、伯和等歸於平涼。泰表崇行原州事。三月,泰引兵擊悅,至原州,眾軍畢集。

  夏四月,魏南秦州刺史隴西李弼說侯莫陳悅曰:「賀拔公無罪而公害之,又不撫納其眾,今奉宇文夏州以來,聲言為主報仇,此其勢不可敵也。宜解兵謝之,不然,必及禍。」悅不從。

  宇文泰引兵上隴,留兄子導為都督,鎮原州。泰軍令嚴肅,秋毫無犯,百姓大悅。軍出木狹關,雪深二尺,泰倍道兼行,出其不意。悅聞之,退保略陽,留萬人守水洛。泰至,水洛即降。泰遣輕騎數百趣略陽,悅退保上邽,召李弼與之拒泰。弼知悅必敗,陰遣使詣泰,請為內應。悅棄州城,南保山險。弼謂所部曰:「侯莫陳公欲還秦州,汝輩何不裝束。」弼妻,悅之姨也,眾鹹信之,爭趣上邽。弼先據城門以安集之,遂舉城降泰,泰即以弼為秦州刺史。其夜,悅出軍將戰,軍自驚潰。悅性猜忌,既敗,不聽左右近已,與其二弟並子及謀殺嶽者七八人棄軍迸走,數日之中,盤桓往來,不知所趣。左右勸向靈州依曹泥,悅從之,自乘驢,令左右皆步從,欲自山中趣靈州。宇文泰使原州都督賀拔穎追之,悅望見追騎,縊死於野。

  泰入上邽,引薛憕為記室參軍。收悅府庫,財物山積,泰秋毫不取,皆以賞士卒。左右竊一銀甕以歸,泰知而罪之,即剖賜將士。

  悅党豳州刺史孫定兒據州不下,有眾數萬,泰遣都督中山劉亮襲之。定兒以大軍遠,不為備。亮先豎一纛于近城高嶺,自將二千騎馳入城。定兒方置酒,眾猝見亮至,駭愕不知所為,亮麾兵斬定兒,遙指城外纛,命二騎曰:「出召大軍。」城中皆懾服,莫敢動。

  先是,故氐王楊紹先乘魏亂逃歸武興,複稱王。涼州刺史李叔仁為其民所執,氐、羌、吐谷渾所在蜂起,自南岐至瓜、鄯,跨州據郡者不可勝數。宇文泰令李弼鎮原州,夏州刺史拔也惡蠔鎮南秦州,渭州刺史可朱渾道元鎮渭州,衛將軍趙貴行秦州事,征豳、涇、東秦、岐四州之粟以給軍。楊紹先懼,稱藩,送妻子為質。

  夏州長史于謹言於泰曰:「明公據關中險固之地,將士驍勇,土地膏腴。今天子在洛,迫於群凶。若陳明公之懇誠,算時事之利害,請都關右,挾天子以令諸侯,奉王命以討暴亂,此桓、文之業,千載一時也。」泰善之。

  丞相歡聞泰定秦、隴,遣使甘言厚禮以結之。泰不受,封其書,使都督濟北張軌獻于魏主。斛斯椿問軌曰:「高歡逆謀,行路皆知之。人情所恃,唯在西方,未知宇文何如賀拔。」軌曰:「宇文公文足經國,武能定亂。」椿曰:「誠如君言,真可恃也。」

  魏主命泰發二千騎鎮東雍州,助為勢援,仍命泰稍引軍而東。泰以大都督武川梁禦為雍州刺史,使將步騎五千前行。先是,丞相歡遣其都督太安韓軌將兵一萬據蒲阪以救侯莫陳悅,雍州刺史賈顯度以舟迎之。梁禦見顯度,說使從泰,顯度即出迎禦,禦入據長安。

  魏主以泰為侍中、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關西大都督、略陽縣公,承制封拜。泰乃以寇洛為涇州刺史,李弼為秦州刺史,前略陽太守張獻為南岐州刺史。南岐州刺史盧待伯不受代,泰遣輕騎襲而擒之。

  侍中封隆之言于丞相歡曰:「斛斯椿等今在京師,必構禍亂。」隆之與僕射孫騰爭尚魏主妹平原公主,公主歸隆之,騰泄其言於椿,椿以白帝。隆之懼,逃還鄉里,歡召隆之詣晉陽。會騰帶仗入省,擅殺禦史,懼罪,亦逃就歡。領軍婁昭辭疾歸晉陽。帝以斛斯椿兼領軍,改置都督及河南、關西諸刺史。華山王鷙在徐州,歡使大都督邸珍奪其管鑰。建州刺史韓賢、濟州刺史蔡俊,皆歡黨也,帝省建州以去賢,使禦史舉俊罪,以汝陽王叔昭代之。歡上言:「俊勳重,不可解奪。汝陽懿德,當受大藩。臣弟永寶猥任定州,宜避賢路。」帝不聽。五月丙子,魏主增置勳府庶子,廂別六百人,又增騎官,廂別二百人。

  魏主欲伐晉陽,辛卯,下詔戒嚴,雲欲自將伐梁。發河南諸州兵大閱于洛陽,南臨洛水,北際邙山,帝戎服,與斛斯椿臨觀之。六月丁巳,魏主密詔丞相歡,稱「宇文黑獺、賀拔勝頗有異志,故假稱南伐,潛為之備,王亦宜共為形援。讀訖燔之。」歡表以為「荊、雍將有逆謀,臣今潛勒兵馬三萬自河東渡,又遣恒州刺史庫狄乾等將兵四萬自來違津渡,領軍將軍婁昭等將兵五萬以討荊州,冀州刺史尉景等將山東兵七萬、突騎五萬以討江左,皆勒所部,伏聽處分。」帝知歡覺其變,乃出歡表,命群臣議之,欲止歡軍。歡亦集並州僚佐共議,還以表聞,仍雲:「臣為嬖佞所間,陛下一旦賜疑,臣若敢負陛下,使身受天殃,子孫殄絕。陛下若垂信赤心,使干戈不動,佞臣一二人願斟量廢出。」

  丁卯,帝使大都督源子恭守陽胡,汝陽王暹守石濟,又以儀同三司賈顯智為濟州刺史,帥豫州刺史斛斯元壽東趣濟州。元壽,椿之弟也。蔡俊不受代,帝愈怒。辛未,帝複錄洛中文武議意以答歡,且使舍人溫子升為敕賜歡曰:「朕不勞尺刃,坐為天子,所謂生我者父母,貴我者高王。今若無事背王,規相攻討,則使身及子孫,還如王誓。近慮宇文為亂,賀拔應之,故戒嚴,欲與王俱為聲援。今觀其所為,更無異跡。東南不賓,為日已久,今天下戶口減半,未宜窮兵極武。朕既暗昧,不知佞人為誰。頃高幹之死,豈獨朕意。王忽對昂言兄枉死,人之耳目何易可輕。如聞庫狄幹語王雲:本欲取懦弱者為主,無事立此長君,使其不可駕禦。今但作十五日行,自可廢之,更立餘者。如此議論,自是王間勳人,豈出佞人之口。去歲封隆之叛,今者孫騰逃去,不罪不送,誰不怪王。王若事君盡誠,何不斬送二首。王雖啟雲西去,而四道俱進,或欲南度洛陽,或欲東臨江左,言之者猶應自怪,聞之者寧能不疑。王若晏然居北,在此雖有百萬之眾,終無圖彼之心。王若舉旗南指,縱無匹馬只輪,猶欲奮空拳而爭死。朕本寡德,王已立之,百姓無知,或謂實可。若為他人所圖,則彰朕之惡。假令還為王殺,幽辱齏粉,了無遺恨。本望君臣一體,若合符契,不圖今日分疏至此。」

  中軍將軍王思政言于魏主曰:「高歡之心,昭然可知。洛陽非用武之地,宇文泰乃心王室,今往就之,還復舊京,何慮不克。」帝深然之,遣散騎侍郎河東柳慶見泰于高平,共論時事。泰請奉迎輿駕,慶覆命,帝複私謂慶曰:「朕欲向荊州何如?」慶曰:「關中形勝,宇文泰才略可依。荊州地非要害,南迫梁寇,臣愚未見其可。」帝又問閣內都督宇文顯和,顯和亦勸帝西幸。時帝廣征州郡兵,東郡太守河東裴俠帥所部詣洛陽,王思政問曰:「今權臣擅命,王室日卑,奈何。」俠曰:「宇文泰為三軍所推,居百二之地,所謂已操戈矛,寧肯授人以柄。雖欲投之,恐無異避湯入火也。」思政曰:「然則如何而可。」俠曰:「圖歡有立至之憂,西巡有將來之慮,且至關右徐思其宜耳。」思政然之,乃進俠于帝,授左中郎將。

  初,丞相歡以為洛陽久經喪亂,欲遷都於鄴。帝曰:「高祖定鼎河、洛,為萬世之基。王既功存社稷,宜遵太和舊事。」歡乃止。至是複謀遷都,遣三千騎鎮建興,益河東及濟州兵,擁諸州和糴粟,悉運入鄴城。帝又敕歡曰:「王若厭伏人情,杜絕物議,唯有歸河東之兵,罷建興之戍,送相州之粟,追濟州之軍,使蔡俊受代,邸珍出徐,止戈散馬,各事家業,脫須糧廩,別遣轉輸,則讒人結舌,疑悔不生,王高枕太原,朕垂拱京洛矣。王若馬首南向,問鼎輕重,朕雖不武,為社稷宗廟之計,欲止不能。決在於王,非朕能定,為山止簣,相為惜之。」歡上表極言宇文泰、斛斯椿罪惡。

  帝以廣甯太守廣甯任祥兼尚書左僕射,加開府儀同三司。祥棄官走,渡河,據郡待歡。帝乃敕文武官北來者任其去留,遂下制書數歡咎惡,召賀拔勝赴行在所。勝以問太保掾范陽盧柔,柔曰:「高歡悖逆,公席捲赴都,與決勝負,死生以之,上策也。北阻魯陽,南並舊楚,東連兗、豫,西引關中,帶甲百萬,觀釁而動,中策也。舉三荊之地,庇身于梁,功名皆去,下策也。」勝笑而不應。

  帝以宇文泰兼尚書僕射,為關西大行台,許妻以馮翊長公主。謂泰帳內都督秦郡楊薦曰:「卿歸語行台,遣騎迎我。」以薦為直合將軍。泰以前秦州刺史駱超為大都督,將輕騎一千赴洛,又遣薦與長史宇文側出關候接。

  丞相歡召其弟定州刺史琛使守晉陽,命長史崔暹佐之。暹,挺之族孫也。歡勒兵南出,告其眾曰:「孤以爾朱擅命,建大義於海內,奉戴主上,誠貫幽明。橫為斛斯椿讒構,以忠為逆。今者南邁,誅椿而已。」以高敖曹為前鋒,宇文泰亦移檄州郡,數歡罪惡,自將大軍發高平,前軍屯弘農。賀拔勝軍于汝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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