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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鎮之叛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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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武帝普通四年夏四月甲申,魏遣尚書令李崇擊柔然阿那壞,崇長史巨鹿魏蘭根說崇曰:「昔緣邊初置諸鎮,地廣人稀,或徵發中原強宗子弟,或國之肺腑,寄以爪牙。中年以來,有司號為府戶,役同廝養,官婚班齒,致失清流。而本來族類,各居榮顯,顧瞻彼此,理當憤怨。宜改鎮立州,分置郡縣,凡是府戶,悉免為民,入仕次敘,一準其舊,文武兼用,維恩並施。此計若行,國家庶無北顧之慮矣。」崇為之奏聞,事寢,不報。 初,元乂既幽胡太后,常入直于魏主所居殿側,曲盡佞媚,由是寵信之。乂出入禁中,恒令勇士持兵以自先後。時出休於千秋門外,施木欄楯,使腹心防守以備竊發,士民求見者,遙對之而已。其始執政之時,矯情自飾,以謙勤接物,時事得失,頗以關懷。既得志,遂自驕愎,嗜酒好色,貪吝寶賄,與奪任情,紀綱壞亂。父京兆王繼尤貪縱,與其妻子各受賂遺,請屬有司,莫敢違者。乃至郡縣小吏亦不得公選,牧守、令長率皆貪污之人。由是百姓困窮,人人思亂。 武衛將軍于景,忠之弟也,謀廢乂,乂黜為懷荒鎮將。及柔然入寇,鎮民請糧,景不肯給,鎮民不勝忿,遂反,執景殺之。未幾沃野鎮民破六韓拔陵聚眾反,殺鎮將,改元真王,諸鎮華夷之民往往響應。拔陵引兵南侵,遣別帥衛可孤圍武川鎮,又攻懷朔鎮。尖山賀拔度拔及其三子允、勝、嶽皆有材勇,懷朔鎮將楊鈞擢度拔為統軍,三子為軍主,以拒之。 五年春三月,魏以臨淮王彧都督北討諸軍事,討破六韓拔陵。夏四月,高平鎮民赫連恩等反,推敕勒酋長胡琛為高平王,攻高平鎮以應拔陵。魏將盧祖遷擊破之,琛北走。 衛可孤攻懷朔鎮經年,外援不至,楊鈞使賀拔勝詣臨淮王彧告急。勝募敢死少年十餘騎,夜伺隙潰圍出,賊騎追及之,勝曰:「我賀拔破胡也。」賊不敢逼。勝見彧於雲中,說之曰:「懷朔被圍,旦夕淪陷。大王今頓兵不進,懷朔若陷,則武川亦危,賊之銳氣百倍,雖有良、平,不能為大王計矣。」彧許為出師。勝還,複突圍而入。鈞覆遣勝出覘武川,武川已陷。勝馳還,懷朔亦潰,勝父子俱為可孤所虜。 五月,臨淮王彧與破六韓拔陵戰于五原,兵敗,彧坐削除官爵。安北將軍隴西李叔仁又敗于白道,賊勢日盛。 魏主引丞相、令、僕、尚書、侍中、黃門于顯陽殿,問之曰:「今寇連恒、朔,逼近金陵,計將安出。」吏部尚書元修義請遣重臣督軍鎮恒、朔以捍寇,帝曰:「去歲阿那環叛亂,遣李崇北征,崇上表求改鎮為州,朕以舊章難革,不從其請。尋崇此表,開鎮戶非冀之心,致有今日之患。但既往難追,聊複略論耳。然崇貴戚重望,器識英敏,意欲還遣崇行,何如?」僕射蕭寶寅等皆曰:「如此,實合群望。」崇曰:「臣以六鎮遐僻,密邇寇戎,欲以慰悅彼心,豈敢導之為亂。臣罪當就死,陛下赦之。今更遣臣北行,正是報恩改過之秋。但臣年七十,加之疲病,不堪軍旅,願更擇賢材。」帝不許。修義,天賜之子也。 臣光曰:李崇之表,乃所以銷禍於未萌,制勝於無形。魏肅宗既不能用,及亂生之日,曾無愧謝之言,乃更以為崇罪。彼不明之君,烏可與謀哉。《詩》雲:「聽言則對,誦言如醉,匪用其良,覆俾我悖,。」其是之謂矣。 壬申,加崇使持節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北討大都督,命撫軍將軍崔暹、鎮軍將軍廣安王深皆受崇節度。深,嘉之子也。 六月,魏自破六韓拔陵之反,二夏、豳、涼寇盜蜂起。秦州刺史李彥,政刑殘虐,在下皆怨。是月,城內薛珍等聚黨突入州門,擒彥殺之,推其党莫折大提為帥,大提自稱秦王。魏遣雍州刺史元志討之。 初,南奉州豪右楊松柏兄弟數為寇盜,刺史博陵崔遊誘之使降,引為主簿,接以辭色,使說下群氐,既而因宴會盡收斬之,由是所部莫不猜懼。游聞李彥死,自知不安,欲逃去,未果。城民張長命、韓祖香、孫掩等攻遊,殺之,以城應大提。大提遣其党卜胡襲高平,克之,殺鎮將赫連略,行台高元榮。大提尋卒,子念生自稱天子,置百官,改元天建。 秋七月甲寅,魏遣吏部尚書元修義兼尚書僕射,為西道行台,帥諸將討莫折念生。 崔暹違李崇節度,與破六韓拔陵戰于白道,大敗,單騎走還。拔陵並力攻崇,崇力戰不能禦,引還雲中,與之相持。廣陽王深上言:「先朝都平城,以北邊為重,盛簡親賢,擁麾作鎮,配以高門子弟,以死防遏,非唯不廢仕宦,乃更獨得複除,當時人物,忻慕為之。太和中,僕射李沖用事,涼州士人悉免廝役。帝鄉舊門,仍防邊戍,自非得罪當世,莫肯與之為伍。本鎮驅使,但為虞候、白直,一生推遷,不過軍主。然其同族留京師者,得上品通官,在鎮者即為清途所隔,或多逃逸。乃峻邊兵之格,鎮人不聽,浮游在外,於是少年不得從師,長者不得游宦,獨為匪人,言之流涕。自定鼎伊、洛,邊任益輕,唯底滯凡才,乃出為鎮將,轉相模習,專事聚斂。或諸方奸吏,犯罪配邊,為之指蹤,政以賄立,邊人無不切齒。及阿那環背恩縱掠,發奔命追之,十五萬眾度沙漠,不日而還。邊人見此援師,遂自意輕中國。尚書令臣崇求改鎮為州,抑亦先覺,朝廷未許。而高關戍主禦下失和,拔陵殺之,遂相帥為亂,攻城略地,所過夷滅,王師屢北,賊党日盛。此段之舉,指望銷平,而崔暹只輪不返,臣崇與臣逡巡複路,相與還次雲中,將士之情,莫不解體。今日所慮,非止西北,將恐諸鎮尋亦如此,天下之事,何易可量。」書奏,不省。詔征崔暹系廷尉,暹以女妓、田園賂元乂,卒得不坐。 丁醜,莫折念生遣其都督楊伯年等攻仇鳩、河沌二戍,東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將軍伊祥尋擊破之,斬首千餘級。東益州本氐王楊紹先之國,將佐皆以城民勁勇,二秦反者皆其族類,請先收其器械。子建曰:「城民數經行陳,撫之足以為用,急之則腹背為患。」乃悉召城民慰諭之,既而漸分其父兄子弟外戍諸郡,內外相顧,卒無叛者。子建,蘭根之族兄也。 八月,魏員外散騎侍郎李苗上書曰:「凡食少兵精利於速戰,糧多卒眾事宜持久。今隴賊猖狂,非有素蓄,雖據兩城,本無德義。其勢在於疾攻,日有降納,遲則人情離沮,坐待崩潰。夫飆至風舉,逆者求萬一之功。高壁深壘,王師有全制之策。但天下久泰,人不曉兵,奔利不相待,逃難不相顧,將無法令,士非教習,不思長久之計,各有輕敵之心。如今隴東不守,汧軍敗散,則兩秦遂強,三輔危弱,國之右臂,於斯廢矣。宜勒大將堅壁勿戰,別命偏裨帥精兵數千出麥積崖,以襲其後,則汧岐之下,群妖自散。」魏以苗為統軍,與別將淳於誕俱出梁、益,隸魏子建。未至,莫折念生遣其弟高陽王天生將兵下隴。甲午,都督元志與戰於隴口,志兵敗,棄眾東保岐州。 東西部敕勒皆叛魏,附于破六韓拔陵。魏主始思李崇及廣陽王深之言。丙申,下詔「諸州鎮軍實非有罪配隸者,皆免為民。」改鎮為州,以懷朔鎮為朔州,更命朔州曰雲州。遣兼黃門侍郎酈道元為大使,撫慰六鎮。時六鎮已盡叛,道元不果行。先是,代人遷洛者多為選部所抑,不得仕進。及六鎮叛,元乂乃用代來寒人為傳詔以慰悅之。 戊戌,莫折念生遣都督竇雙攻魏盤頭郡,東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將軍竇念祖擊破之。 九月,魏西道行台元修義得風疾,不能治軍。壬申,魏以尚書左僕射齊王蕭寶寅為西道行台大都督,帥諸將討莫折念生。 冬十月,胡琛遣其將宿勤明達寇豳、夏、北華三州。壬午,魏遣都督北海王顥帥諸將討之。顥,詳之子也。 魏廣陽王深上言:「今六鎮盡叛,高車二部亦與之同,以此疲兵擊之,必無勝理。不若選練精兵守恆州諸要,更為後圖。」遂與李崇引兵還平城。崇謂諸將曰:「雲中者,白道之沖,賊之咽喉,若此地不全,則並、肆危矣。當留一人鎮之,誰可者。眾舉費穆,崇乃請穆為朔州刺史。 賀拔度拔父子及武川宇文肱糾合鄉里豪傑,共襲衛可孤,殺之。度拔尋與鐵勒戰,死。 莫折天生進攻魏岐州,十一月戊申,陷之,執都督元志及刺史裴芬之,送莫折念生,殺之。念生又使卜胡等寇涇州,敗光祿大夫薛巒于平涼東。巒,安都之孫也。 高平人攻殺卜胡,共迎胡琛。 十二月壬辰,魏以京兆王繼為太師、大將軍、都督西道諸軍,以討莫折念生。 魏魏子建招諭南秦諸氐,稍稍降附,遂複六郡十二戍,斬賊帥韓祖香。魏以子建兼尚書、為行台,刺史如故,梁、巴、二益、二秦諸州皆受節度。莫折念生遣兵攻涼州,城民趙天安複執刺史以應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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