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廢帝之亂(3)


  丙午,上親總兵出頓中堂。辛亥,以山陽王休祐為豫州刺史,督輔國將軍彭城劉勔、甯朔將軍廣陵呂安國等諸軍西討殷琰。巴陵王休若督建威將軍吳興沈懷明、尚書張永、輔國將軍蕭道成等諸軍東討孔顗。時將士多東方人,父兄子弟皆已附覬。上因送軍,普加宣示曰:「朕方務德簡刑,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,助順同逆者,一以所從為斷。卿等當深達此懷,勿以親戚為慮也。」眾於是大悅。凡叛者親党在建康者,皆使居職如故。

  孔覬遣其將孫曇瓘等軍于晉陵九裡,部陳甚盛。沈懷明至奔牛,所領寡弱,乃築壘自固。張永至曲阿,未知懷明安否,百姓驚擾,永退還延陵,就巴陵王休若。諸將帥鹹勸休若退保破岡。其日大寒,風雪甚猛,塘埭決壞,眾無固心。休若宣令「敢有言退者斬。」眾小定,乃築壘息甲。尋得懷明書,賊定未進,軍主劉亮又至,兵力轉盛,人情乃安。亮,懷慎之從孫也。

  殿中禦史吳喜以主書事世祖,稍遷至河東太守。至是,請得精兵三百,致死於東。上假喜建武將軍,簡羽林勇士配之。議者以喜刀筆主者,未嘗為將,不可遣。中書舍人巢尚之曰:「喜昔隨沈慶之屢經軍旅,性既勇決,又習戰陳,若能任之,必有成績。諸人紛紜,皆是不別才耳。」乃遣之。喜先時數奉使東吳,性寬厚,所至人並懷之。百姓聞吳河東來,皆望風降散,故喜所至克捷。

  永世人徐崇之攻孔景宣,斬之,喜版崇之領縣事。喜至國山,遇東軍,進擊,大破之。自國山進屯吳城,劉延熙遣其將楊玄等拒戰。喜兵力甚弱,玄等眾盛,喜奮擊,斬之。進逼義興,延熙柵斷長橋,保郡自守。喜築壘與之相持。

  庾業於長塘湖口夾岸築城,有眾七千人,與延熙遙相應接。沈懷明、張永與晉陵軍相持,久不決。外監朱幼舉、司徒參軍督護任農夫驍果有膽力,上以四百人配之,使助東討。農夫自延陵出長塘,庾業築城猶未合,農夫驅往攻之,力戰,大破之,庾業棄城走義興。農夫收其船仗,進向義興助吳喜。二月己未朔,喜渡水攻郡城,分兵擊諸壘,登高指麾,若令四面俱進者。義興人大懼,諸壘皆潰,延熙赴水死,遂克義興。

  沈懷明、張永、蕭道成等軍於九裡西,與東軍相持。東軍聞義興敗,皆震恐。上遣積射將軍濟陽江方興、禦史王道隆至晉陵視東軍形勢。孔覬將孫曇瓘、程捍宗等列五城,互相連帶。捍宗城猶未固,王道隆與諸將謀曰:「捍宗城既未立,可以借手,上副聖旨,下成眾氣。」辛酉,道隆帥所領急攻,拔之,斬捍宗首。永等因乘勝進擊曇瓘等,壬戌,曇瓘等兵敗,與袁標俱棄城走,遂克晉陵。

  吳喜軍至義鄉。孔璪屯吳興南亭,太守王曇生詣璪計事。聞台軍已近,璪大懼,墮床,曰:「懸賞所購,唯我而已。今不遽走,將為人擒。」遂與曇生奔錢塘。喜入吳興,任農夫引兵向吳郡,顧琛棄郡奔會稽。上以四郡既平,乃留吳喜使統沈懷明等諸將東擊會稽,召張永等北擊彭城,江方興等南擊尋陽。

  丁卯,吳喜至錢塘,孔璪、王曇生奔浙東。喜遣強弩將軍任農夫等引兵向黃山浦,東軍據岸結寨,農夫等擊破之。喜自柳浦渡,取西陵,擊斬庾業。會稽人大懼,將士多奔亡,孔覬不能制。戊寅,上虞令王宴起兵攻郡,覬逃奔脊山,車騎從事中郎張綏封府庫以待吳喜。己卯,王宴入城,殺綏,執尋陽王子房於別署,縱兵大掠,府庫皆空。獲孔璪,殺之。庚辰,脊山民縛孔覬送宴,宴謂之曰:「此事孔璪所為,無預卿事,可作首辭,當相為申上。」覬曰:「江東處分,莫不由身,委罪求活,便是君輩行意耳。」宴乃斬之。顧琛、王曇生、袁標等詣吳喜歸罪,喜皆宥之。東軍主凡七十六人,于陳斬十七人,其餘皆原宥。

  薛索兒攻申闡,久不下,使申令孫入睢陵說闡。闡出降,索兒並令孫殺之。

  山陽王休祐在曆陽,輔國將軍劉勔進軍小峴。殷琰所署南汝陰太守裴季以合肥來降。

  鄧琬性鄙暗貪吝,既執大權,父子賣官鬻爵,使婢僕出市道販賣。酣歌博奕,日夜不休。大自矜遇,賓客到門,曆旬不得前。內事悉委褚靈嗣等三人,群小橫恣,競為威福。於是士民忿怨,內外離心。

  琬遣孫沖之帥龍驤將軍薛常寶、陳紹宗、焦度等兵一萬為前鋒,據赭圻。沖之于道與晉安王子勳書曰:「舟楫已辦,器械亦整,三軍踴躍,人爭效命,便欲沿流掛帆,直取白下。願速遣陶亮眾軍兼行相接,分據新亭、南州,則一麾定矣。」子勳加沖之左衛將軍,以陶亮為右衛將軍,統郢、荊、梁、湘、雍五州兵合二萬人,一時俱下。陶亮本無干略,聞建安王休仁自上,殷孝祖又至,不敢進,屯軍鵲洲。

  殷孝祖負其誠節,陵轢諸將,台軍有父子兄弟在南者,孝祖悉欲推治。由是人情乖,離莫樂為用。甯朔將軍沈攸之,內撫將士,外諧群帥,眾並賴之。孝祖每戰,常以鼓蓋自隨,軍中人相謂「殷統軍可謂死將矣。今與賊交鋒,而以羽儀自標顯,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,欲不斃,得乎。」三月庚寅,眾軍水陸並進,攻赭圻。陶亮等引兵救之,孝祖于陳為流矢所中,死。軍主范潛帥五百人降於亮。人情震駭,並謂沈攸之宜代孝祖為統。

  時建安王休仁屯虎檻,遣甯朔將軍江方興、龍驤將軍襄陽劉靈遺各將三千人赴赭圻。攸之以為孝祖既死,亮等有乘勝之心,明日若不更攻,則示之以弱。方興名位相亞,必不為已下,軍政不一,致敗之由也。乃帥諸軍主詣方興曰:「今四方並反,國家所保,無複百里之地。唯有殷孝祖為朝廷所委賴,鋒鏑裁交,輿屍而反,文武喪氣,朝野危心。事之濟否,唯在明旦一戰。戰若不捷,則大事去矣。詰朝之事,諸人或謂吾應統之,自卜懦薄,幹略不如卿。今輒相推為統,但當相與戮力耳。」方興甚悅,許諾。攸之既出,諸軍主並尤之。攸之曰:「吾本以濟國活家,豈計此之升降。且我能下彼,彼必不能下我,共濟艱難,豈可自措同異也。」

  孫沖之謂陶亮曰:「孝祖梟將,一戰便死,天下事定矣,不須複戰,便當直取京都。」亮不從。

  辛卯,方興帥諸軍進戰,建安王休仁又遣軍主郭季之、步兵校尉杜幼文、屯騎校尉垣恭祖、龍驤將軍濟地頓生京兆段佛榮等三萬人往會戰,自寅及午,大破之,追奔至姥山而還。幼文,驥之子也。

  孫沖之于湖、白口築二城,軍主竟陵張興仁攻抜之。壬辰,詔以沈攸之為輔國將軍、假節,代殷孝祖督前鋒諸軍事。

  陶亮聞湖、白二城不守,大懼,急召孫沖之還鵲尾,留薛常寶等守赭圻。先于姥山及諸岡分立營寨亦悉散還,共保濃湖。

  時軍旅大起,國用不足,募民上錢谷者,賜荒縣、荒郡或五品至三品散官有差。軍中食少,建安王休仁撫循軍士,均其豐儉,吊死問傷,身親隱恤,故十萬之眾,莫有離心。

  鄧琬遣其豫州刺史劉胡帥眾三萬、鐵騎二千東屯鵲尾,並舊兵凡十餘萬。胡,宿將,勇健多權略,屢有戰功,將士畏之。司徒中兵參軍冠軍蔡那,子弟在襄陽,胡每戰懸之外城,那進戰不顧。吳喜既定三吳,帥所領五千人並運資實,至於赭圻。

  薛索兒將馬步萬餘人自睢陵渡淮,進逼青冀二州刺張永營。丙申,詔南徐州刺史桂陽王休範統北討諸軍事進據廣陵,又詔蕭道成將兵救永。戊戌,尋陽王子房至建康,上宥之,貶爵為松滋侯。

  上遣甯朔將軍劉懷珍帥龍驤將軍王敬則等步騎五千助劉勔討壽陽,斬廬江太守劉道蔚。懷珍,善明之從子也。

  中書舍人戴明實啟上,遣軍主竟陵黃回募兵擊斬尋陽所署馬頭太守王廣元。

  前奉朝請壽陽鄭黑起兵於淮上以應建康,東捍殷琰,西拒常珍奇。乙巳,以黑為司州刺史。

  殷琰將劉順、柳倫、皇甫道烈、龐天生等馬步八千人,東據宛唐。劉勔帥眾軍並進,去順數裡立營。時琰所遣諸軍並受順節度,而以皇甫道烈土豪,柳倫台之所遣,順本卑微,唯不使統督二軍。勔始至,塹壘未立,順欲擊之,道烈、倫不同,順不能獨進,乃止。勔營既立,不可複攻,因相持守。

  沈攸之帥諸軍圍赭圻。薛常寶等糧盡,告劉胡求救。胡以囊盛米,系流查及船腹,陽覆船,順風流下,以餉之。沈攸之疑其有異,遣人取船及流查,大得囊米。丙辰,劉胡帥步卒一萬,夜斫山開道,以布囊運米餉赭圻。平旦,至城下,猶隔小塹未能入。沈攸之帥諸軍邀之,殊死戰,胡眾大敗,舍糧、棄甲,緣山走,斬獲甚眾。胡被瘡,僅得還營。常寶等惶懼,夏四月辛酉,開城突圍,走還胡軍。攸之拔赭圻城,斬其甯朔將軍沈懷寶等,納降數千人。陳紹宗單舸奔鵲尾。建安王休仁自虎檻進屯赭圻。

  劉胡等兵猶盛。上欲綏慰人情,遣吏部尚書褚淵至虎檻,選用將士。時以軍功除官者眾,版不能供,始用黃紙。

  鄧琬以晉安王子勳之命,征袁顗下尋陽。顗悉雍州之眾馳下。琬以黃門侍郎劉道憲行荊州事,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。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虛襲襄陽,不克。世隆,元景之弟子也。

  散騎侍郎明僧皓起兵,攻沈文秀以應建康。壬午,以僧皓為青州刺史。平原、樂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據琅邪,清河、廣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據盤陽城,高陽、渤海二郡太守劉乘民據臨濟城,並起兵以應建康。玄邈,玄謨之從弟。乘民,彌之之從子也。沈文秀遣軍主解彥士攻北海,拔之,殺劉彌之。乘民從弟伯宗合帥鄉黨,複取北海,因引兵向青州所治東陽城。文秀拒之,伯宗戰死。僧皓、玄默、玄邈、乘民合兵攻東陽城,每戰輒為文秀所破,離而複合,如此者十餘,卒不能克。

  杜叔寶謂台軍住曆陽,不能遽進,及劉勔等至,上下震恐。劉順等始行,唯齎一月糧,既與勔久相持,糧盡。叔寶發車千五百乘,載米餉順,自將五千精兵送之。呂安國聞之,言于劉勔曰:「劉順精甲八千,而我眾不能居半。相持既久,強弱勢殊,更複推遷,則無以自立。所賴者,彼糧行竭,我食有餘耳。若使叔寶未至,非唯難可複圖,我亦不能持久。今唯有間道襲其米車,出其不意,若能制之,將不戰走矣。」勔以為然。以疲弱守營,簡精兵千人,配安國及龍驤將軍黃回,使從間道出順後,於橫塘抄之。

  安國始行,齎二日熟食,食盡,叔寶不至。將士欲還,安國曰:「卿等旦已一食。今晚米車不容不至,若其不至,夜去不晚。」叔寶果至,以米車為函箱陳,叔寶于外為遊軍。幢主楊仲懷將五百人居前,安國、回等擊斬之,及其士卒皆盡。叔寶至,回欲乘勝擊之,安國曰:「彼將自走,不假複擊。」退三十裡止宿,夜遣騎參候 ,叔寶果棄米車走。安國複夜往,燒米車,驅牛二千餘頭而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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