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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文圖恢復(4)


  閏月,龐法起等諸軍入盧氏,斬縣令李封,以趙難為盧氏令,使帥其眾為鄉導。柳元景自百丈崖從諸軍于盧氏。法起等進攻弘農,辛未,拔之,擒魏弘農太守李初古拔。薛安都留屯弘農。丙戌,龐法起進向潼關。

  魏主命諸將分道並進,永昌王仁自洛陽趣壽陽,尚書長孫真趣馬頭,楚王建趣鐘離,高涼王那自青州趣下邳,魏主自東平趣鄒山。十一月辛卯,魏主至鄒山,魯郡太守崔邪利為魏所擒。魏主見秦始皇石刻,使人排而僕之,以太牢祠孔子。

  楚王建自清西進屯蕭城,步尼公自清東進屯留城。武陵王駿遣參軍馮文恭將兵向蕭城,江夏王義恭遣軍主嵇玄敬將兵向留城。文恭為魏所敗。步尼公遇玄敬,引兵趣苞橋,欲渡清西,沛縣民燒苞橋,夜于林中擊鼓,魏以為宋兵大至,爭渡苞水,溺死者殆半。

  詔以柳元景為弘農太守。元景使薛安都、尹顯祖先引兵就龐法起等於陝,元景於後督租。陝城險固,諸軍攻之不拔。魏洛州刺史張是連提帥眾二萬度崤救陝,安都等與戰于城南,魏人縱突騎,諸軍不能敵。安都怒,脫兜鍪,解鎧,唯著絳納兩當衫,馬亦去具裝,瞋目橫矛,單騎突陳,所向無前,魏人夾射不能中。如是數四,殺傷不可勝數。會日暮,別將魯元保引兵自函谷關至,魏兵乃退。元景遣軍副柳元怙將步騎二千救安都等,夜至,魏人不之知。明日,安都等陳於城西南。曾方平謂安都曰:「今勍敵在前,堅城在後,是吾取死之日。卿若不進,吾當斬卿,我若不進,卿當斬我也。」安都曰:「善,卿言是也。」遂合戰。元怙引兵自南門鼓噪直出,旌旗甚盛,魏眾驚駭。安都挺身奮擊,流血凝肘,矛折,易之更入,諸軍齊奮。自旦至日昃,魏眾大潰,斬張是連提及將卒三千餘級,其餘赴河塹死者甚眾,生降二十餘人。明日,元景至,讓降者曰:「汝輩本中國民,今為魏盡力,力屈乃降,何也。」皆曰:「魏驅民使戰,後出者滅族,以騎蹙步,未戰先死,此將軍所親見也。」諸將欲盡殺之,元景曰:「今王旗北指,當令仁聲先路。」盡釋而遣之,皆稱萬歲而去。甲午,克陝城。

  龐法起等進攻潼關,魏戍主婁須棄城走,法起等據之。關中豪傑所在蜂起,及四山羌胡皆來送款。上以王玄謨敗退,魏兵深入,柳元景等不宜獨進,皆召還。元景使薛安都斷後,引兵歸襄陽。詔以元景為襄陽太守。

  魏永昌王仁攻懸瓠、項城,拔之。帝恐魏兵至壽陽,召劉康祖使還。癸卯,仁將八萬騎追及康祖于尉武。康祖有眾八千人,軍副胡盛之欲依山險間行取至,康祖怒曰:「臨河求敵,遂無所見,幸其自送,奈何避之。」乃結車營而進,下令軍中曰:「顧望者斬首,轉步者斬足。」魏人四面攻之,將士皆殊死戰,自旦至晡,殺魏兵萬餘人,流血滿踝。康祖身被十創,意氣彌厲。魏分其眾為三,且休且戰,會日暮風急,魏以騎負草燒車營,康祖隨補其闕。有流矢貫康祖頸,墜馬死,餘眾不能戰,遂潰,魏人掩殺殆盡。

  南平王鑠使左軍行參軍王羅漢以三百人戍尉武。魏兵至,眾欲南依卑林以自固,羅漢以受命居此,不去。魏人攻而擒之,鎖其頸,使三郎將掌之。羅漢夜斷三郎將首,抱鎖亡奔盱眙。

  魏永昌王仁進逼壽陽,焚掠馬頭、鐘離,南平王鑠嬰城固守。

  魏軍在蕭城,去彭城十餘裡。彭城兵雖多而食少,太尉江夏王義恭欲棄彭城南歸。安北中兵參軍沈慶之以為曆城兵少食多,欲為函箱車陳,以精兵為外翼,奉二王及妃女直趨曆城,分兵配護軍蕭思話,使留守彭城。太尉長史何勖欲席捲奔鬱洲,自海道還京師。義恭去意已判,唯二議彌日未決。安北長史沛郡太守張暢曰:「若曆城、鬱洲有可至之理,下官敢不高贊。今城中乏食,百姓咸有走志,但以關扃嚴固,欲去莫從耳。一旦動足,則各自逃散,欲至所在,何由可得。今軍食雖寡,朝夕猶未窘罄,豈有舍萬安之術,而就危亡之道。若此計必行,下官請以頸血污公馬蹄。」武陵王駿謂義恭曰:「阿父既為總統,去留非所敢幹。道民忝為城主,而委鎮奔逃,實無顏複奉朝廷,必與此城共其存沒,張長史言不可異也。」義恭乃止。

  壬子,魏主至彭城,立氈屋於戲馬台以望城中。馬文恭之敗也,隊主蒯應沒于魏。魏主遣應至小市門求酒及甘蔗,武陵王駿與之,仍就求橐駝。明日,魏主使尚書李孝伯至南門餉義恭貂裘,餉駿橐駝及騾,且曰:「魏主致意安北,可暫出見我,我亦不攻此城,何為勞苦將士,備守如此。」駿使張暢開門出見之,曰:「安北致意魏主,常遲面寫,但以人臣無境外之交,恨不暫悉。備守乃邊鎮之常,悅以使之,則勞而無怨耳。」魏主求甘橘及借博具,皆與之。複餉氈及九種鹽胡豉。又借樂器,義恭應之曰:「受任戎行,不齎樂具。」孝伯問暢「何為忽忽閉門絕橋。」暢曰:「二王以魏主營壘未立,將士疲勞,此精甲十萬,恐輕相陵踐,故閉城耳。待休息士馬,然後共治戰場,刻日交戲。」孝伯曰:「賓有禮,主則擇之。」暢曰:「昨見眾賓至門,未為有禮。」魏主使人來言曰:「致意太尉、安北,何不遣人來至我所。彼此之情,雖不可盡,要須見我小大,知我老少,觀我為人。若諸佐不可遣,亦可使僮幹來。」暢以二王命對曰:「魏主形狀才力,久為來往所具。李尚書親自銜命,不患彼此不盡,故不復遣使。」孝伯又曰:「王玄謨亦常才耳,南國何意作如此任使,以致奔敗。自入此境七百餘裡,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。鄒山之險,君家所憑,前鋒所接,崔邪利遽藏入穴,諸將倒曵出之。魏主賜其餘生,今從在此。」暢曰:「王玄謨南土偏將,不謂為才,但以之為前驅。大軍未至,河冰向合,玄謨因夜還軍,致戎馬小亂耳。崔邪利陷沒,何損于國。魏主自以數十萬眾制一崔邪利,乃足言邪。知入境七百里無相拒者,此自太尉神算,鎮軍聖略,用兵有機,不用相語。」孝伯曰:「魏主當不圍此城,自帥眾軍直造瓜步。南事若辦,彭城不待圍。若其不捷,彭城亦非所須也。我今當南飲江、湖以療渴耳。」暢曰:「去留之事,自適彼懷。若虜馬遂得飲江,便為無複天道。」先是童謠雲:「虜馬飲江水,佛狸死卯年」,故暢雲然。暢音容雅麗,孝伯與左右皆歎息。孝伯亦辯,且去,謂暢曰:「長史深自愛,相去步武,恨不執手。」暢曰:「君善自愛,冀蕩定有期,相見無遠,君若得還宋朝,今為相識之始。」

  上起楊文德為輔國將軍,引兵自漢中西入,搖動汧、隴。

  魏主攻彭城,不克。十二月丙辰朔,引兵南下,使中書郎魯秀出廣陵,高涼王那出山陽,永昌王仁出橫江,所過無不殘滅,城邑皆望風奔潰。戊午,建康纂嚴。己未,魏兵至淮上。上使輔國將軍臧質將萬人救彭城,至盱眙,魏主已過淮。質使冗從僕射胡崇之、積弩將軍臧澄之營東山,建威將軍毛熙祚據前浦,質營于城南。乙丑,魏燕王譚攻崇之等,三營皆敗沒,質案兵不敢救。是夕,質軍亦潰,質棄輜重、器械,單將七百人赴城。

  初,盱眙太守沈璞到官,王玄謨猶在滑台,江、淮無警。璞以郡當衝要,乃繕城浚隍,積財谷,儲矢石,為城守之備。僚屬皆非之,朝廷亦以為過。及魏兵南向,守宰多棄城走。或勸璞宜還建康,璞曰:「虜若以城小不顧,夫複何懼。若肉薄來攻,此乃吾報國之秋,諸君封侯之日也,奈何去之。諸君嘗見數十萬人聚於小城之下而不敗者乎。昆陽、合肥,前事之明驗也。」眾心稍定。璞收集得二千精兵,曰:「足矣。」及臧質向城,眾謂璞曰:「虜若不攻城,則無所事眾。若其攻城,則城中止可容見力耳,地狹人多,鮮不為患。且敵眾我寡,人所共知。若以質眾能退敵完城者,則全功不在我。若避罪歸都,會資舟楫,必更相蹂踐,正足為患,不若閉門勿受。」璞歎曰:「敵必不能登城,敢為諸君保之。舟楫之計,固已久息。虜之殘害,古今未有,屠剝之苦,眾所共見,其中幸者,不過得驅還北國作奴婢耳。彼雖烏合,寧不憚此邪。所謂同舟而濟,胡、越一心者也。今兵多則虜退速,少則退緩,吾寧可欲專功而留虜乎。」乃開門納質。質見城中豐實,大喜,眾皆稱萬歲,因與璞共守。

  魏人之南寇也,不齎糧用,唯以抄掠為資。及過淮,民多竄匿,抄掠無所得,人馬饑乏。聞盱眙有積粟,欲以為北歸之資。既破崇之等,一攻城不拔,即留其將韓元興以數千人守盱眙,自帥大眾南向。由是盱眙得益完守備。

  庚午,魏主至瓜步,壞民廬舍及伐葦為筏,聲言欲渡江。建康震懼,民皆荷擔而立。壬午,內外戒嚴,丹楊統內盡戶發丁,王公以下子弟皆從役。命領軍將軍劉遵考等將兵分守津要,遊邏上接於湖,下至蔡洲,陳艦列營,周亙江濱,自採石至於暨陽,六七百里。太子劭出鎮石頭,總統水軍,丹楊尹徐湛之守石頭倉城。吏部尚書江湛兼領軍軍事,處置悉以委焉。

  上登石頭城,有憂色,謂江湛曰:「北伐之計,同議者少。今日士民勞怨,不得無慚,貽大夫之憂,予之過也。」又曰:「檀道濟若在,豈使胡馬至此。」上又登莫府山,觀望形勢。購魏主及王公首,許以封爵、金帛。又募人齎野葛酒置空村中,欲以毒魏人,竟不能傷。

  魏主鑿瓜步山為蟠道,於其上設氈屋。魏主不飲河南水,以橐駝負河北水自隨。餉上橐駝、名馬,以求和,請婚。上遣奉朝請田奇餉以珍羞、異味。魏主得黃甘即啖之,並大進酃酒。左右有附耳語者,疑食中有毒。魏主不應,舉手指天,以其孫示奇曰:「吾遠來至此,非欲為功名,實欲繼好息民,永結姻援。宋若能以女妻此孫,我以女妻武陵王,自今匹馬不復南顧。」奇還,上召太子劭及群臣議之。眾並謂宜許,江湛曰:「戎狄無親,許之無益。」劭怒,謂湛曰:「今三王在厄,詎宜苟執異議。」聲色甚厲。坐散俱出,劭使班劍及左右排湛,湛幾至僵僕。

  劭又言於上曰:「北伐敗辱,數州淪破,獨有斬江湛、徐湛之可以謝天下。」上曰:「北伐自是我意,江、徐但不異耳。」由是太子與江、徐不平,魏亦竟不成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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