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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勒寇河朔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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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惠帝太安二年。安北將軍、都督幽州諸軍事王浚,以天下方亂,欲結援夷狄,乃以一女妻鮮卑段務勿塵,又表以遼西郡封務勿塵為遼西公。 懷帝永嘉四年冬十月壬子,以劉琨為平北大將軍,王浚為司空,進鮮卑段務勿塵為大單于。 五年秋七月,王浚設壇告類,立皇太子,佈告天下,稱受中詔承制封拜,備置百官,列署征、鎮,以荀藩為太尉,琅邪王睿為大將軍。浚自領尚書令,以裴憲及其婿棗嵩為尚書,以田徽為兗州刺史,李惲為青州刺史。 劉琨長於招懷,而短於撫禦,一日之中,雖歸者數千,而去者亦相繼。冬十二月,琨遣子遵請兵於代公猗盧,又遣族人高陽內史希合眾於中山,幽州所統代郡、上谷、廣寧之民多歸之,眾至三萬。王浚怒,遣燕相胡矩督諸軍,與遼西公段疾陸眷共攻希,殺之,驅略三郡士女而去。疾陸眷,務勿塵之子也。 六年冬十二月,廣平游綸、張豺擁眾數萬據苑鄉,受王浚假署。石勒遣夔安、支雄等七將攻之,破其外壘。浚遣督護王昌帥諸軍及遼西公段疾陸眷、疾陸眷弟匹磾、文鴦、從弟末柸部眾五萬攻勒于襄國。 疾陸眷屯于渚陽,勒遣諸將出戰,皆為疾陸眷所敗。疾陸眷大造攻具,將攻城。勒眾甚懼。勒召將佐謀之曰:「今城塹未固,糧儲不多,彼眾我寡,外無救援。吾欲悉眾與之決戰,何如?」諸將皆曰:「不如堅守以疲敵,待其退而擊之。」張賓、孔萇曰:「鮮卑之種,段氏最為勇悍,而末柸尢甚,其銳卒皆在末柸所。今聞疾陸眷刻日攻北城,其大眾遠來,戰鬥連日,謂我孤弱不敢出戰,意必懈惰。宜且勿出,示之以怯,鑿北城為突門二十餘道,俟其來至,列守未定,出其不意,直沖末柸帳,彼必驚駭,不暇為計,破之必矣。末柸敗,則其餘不攻而潰矣。」勒從之,密為突門。既而疾陸眷攻北城,勒登城望之,見其將士或釋仗而寢,乃命孔萇督銳卒自突門出擊之,城上鼓噪以助其勢。萇攻末柸帳,不能克而退。末柸逐之,入其壘門,為勒眾所獲。疾陸眷等軍皆退走。萇乘勝追擊,枕屍三十餘裡,獲鎧馬五千匹。疾陸眷收其餘眾,還屯渚陽。 勒質末柸,遣使求和于疾陸眷,疾陸眷許之。文鴦諫曰:「今以末柸一人之故而縱垂亡之虜,得無為王彭祖所怨,招後患乎?」疾陸眷不從,複以鎧馬金銀賂勒,且以末柸三弟為質而請末柸。諸將皆勸勒殺末柸,勒曰:「遼西鮮卑健國也,與我素無仇讎,為王浚所使耳。今殺一人而結一國之怨,非計也。歸之必深德我,不復為浚用矣。」乃厚以金帛報之,遣石虎與疾陸眷盟于渚陽,結為兄弟。疾陸眷引歸,王昌等不能獨留,亦引兵還薊。勒召末柸,與之燕飲,誓為父子,遣還遼西。末柸在塗,日南向而拜者三,由是段氏專心附勒,王浚之勢遂衰。 游綸、張豺請降於勒。勒攻信都,殺冀州刺史王象。浚複以邵舉行冀州刺史,保信都。 湣帝建興元年夏四月,石勒使石虎攻鄴,鄴潰,劉演奔廩丘。劉琨複以劉演為兗州刺史,鎮廩丘。石勒攻李惲于上白,斬之。王浚複以薄盛為青州刺史。 王浚使棗嵩督諸軍屯易水,召段疾陸眷,欲與之共擊石勒。疾陸眷不至。浚怒,以重幣賂拓跋猗盧,並檄慕容廆等共討疾陸眷。猗盧遣右賢王六修將兵會之,為疾陸眷所敗。 五月,石勒使孔萇擊定陵,殺田徽。薄盛帥所部降勒。山東郡縣,相繼為勒所取。漢主聰以勒為侍中、征東大將軍。烏桓亦叛王浚,潛附於勒。 冬十一月,王浚以其父字處道,自謂應「當塗高。」之識,謀稱尊號。前渤海太守劉亮、北海太守王搏、司空椽高柔切諫,浚皆殺之。燕國霍原,志節清高,屢辭征辟。浚以尊號事問之,原不答。浚誣原與群盜通,殺而梟其首。於是士民駭怨,而浚矜豪日甚,不親政事,所任皆苛刻小人,棗嵩、朱碩貪橫尢甚。北州謠曰:「府中赫赫朱丘伯,十囊五囊入棗郎。」調發殷煩,下不堪命,多叛入鮮卑。從事韓咸監護柳城,盛稱慕容廆能接納士民,欲以諷浚。浚怒,殺之。 浚始者唯恃鮮卑、烏桓以為強,既而皆叛之。加以蝗旱連年,兵勢益弱。石勒欲襲之,未知虛實,將遣使覘之。參佐請用羊祜、陸抗故事,致書於浚。勒以問張賓,賓曰:「浚名為晉臣,實欲廢晉自立,但患四海英雄莫之從耳。其欲得將軍,猶項羽之欲得韓信也。將軍威振天下,今卑辭厚禮折節事之,猶懼不信,況為羊、陸之亢敵乎。夫謀人而使人覺其情,難以得志矣。」勒曰:「善」十二月,勒遣舍人王子春、董肇多齎珍寶,奉表於浚曰:「勒本小胡,遭世饑亂,流離屯厄,竄命冀州,竊相保聚以救性命。今晉祚淪夷,中原無主。殿下州鄉貴望,四海所宗,為帝王者,非公複誰。勒所以捐軀起兵,誅討暴亂者,正為殿下驅除爾。伏願殿下應天順人,早登皇祚。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,殿下察勒微心,亦當視之如子也。」又遺棗嵩書,厚賂之。 浚以段疾陸眷新叛,士民多棄已去,聞勒欲附之,甚喜。謂子春曰:「石公一時英傑,據有趙、魏,乃欲稱藩於孤,其可信乎?」子春曰:「石將軍才力強盛,誠如聖旨。但以殿下中州貴望,威行夷夏,自古胡人為輔佐名臣則有矣,未有為帝王者也。石將軍非惡帝王不為而讓于殿下,顧以帝王自有歷數,非智力之所取,雖強取之,必不為天人之所與故也。項羽雖強,終為漢有。石將軍之比殿下,猶陰精之與太陽,是以遠鑒前事,歸身殿下,此乃石將軍之明識,所以遠過於人也,殿下又何怪乎?」浚大悅,封子春、肇皆為列侯,遣使報聘,以厚幣酬之。 游綸兄統為浚司馬,鎮范陽,遣使私附於勒。勒斬其使以送浚。浚雖不罪統,益信勒為忠誠,無複疑矣。 二年春正月壬辰,王子春等及王浚使者至襄國,石勒匿其勁卒精甲,羸師虛府以示之,北面拜使者而受書。浚遺勒麈尾,勒陽不敢執,懸之於壁,朝夕拜之,曰:「我不得見王公,見其所賜,如見公也。」複遣董肇奉表於浚,期以三月中旬親詣幽州奉上尊號,亦修箋於棗嵩,求並州牧、廣平公。 勒問浚之政事于王子春,子春曰:「幽州去歲大水,人不粒食,浚積粟百萬,不能賑贍。刑政苛酷,賦役殷煩,忠賢內離,夷狄外叛。人皆知其將亡,而浚意氣自若,曾無懼心。方更置立台閣,布列百官,自謂漢高、魏武不足比也。」勒撫幾笑曰:「王彭祖真可擒也。」浚使者還薊,具言石勒形勢寡弱,款誠無二。浚大悅,益驕怠,不復設備。 二月,石勒纂岩,將襲王浚,而猶豫未發。張賓曰:「夫襲人者,當出其不意。今軍嚴經日而不行,豈非畏劉琨及鮮卑、烏桓為吾後患乎?」勒曰:「然。為之奈何?」賓曰:「彼三方智勇無及將軍者,將軍雖遠出,彼必不敢動,且彼未謂將軍便能懸軍千里取幽州也。輕軍往返,不出二旬,藉使彼雖有心,比其謀議出師,吾已還矣。且劉琨、王浚雖同名晉臣,實為仇敵。若修箋於琨,送質請和,琨必喜我之服,而快浚之亡,終不救浚而襲我也。用兵貴神速,勿後時也。」勒曰:「吾所未了,右侯已了之,吾複何疑。」遂以火宵行,至柏人,殺主簿遊綸,以其兄統在范陽,恐泄軍謀故也。遣使奉箋送質于劉琨,自陳罪惡,請討浚以自效。琨大喜,移檄州郡,稱「已與猗盧方議討勒,勒走伏無地,求拔幽都以贖罪。今便當遣六修南襲平陽,除僭偽之逆類,降知死之逋羯,順天副民,翼奉皇家,斯乃曩年積誠靈佑之所致也。」 三月,勒軍達易水,王浚督護孫緯馳還白浚,將勒兵拒之,遊統禁之。浚將佐皆曰:「胡貪而無信,必有詭計。請擊之。」浚怒曰:「石公來,正欲奉戴我耳。敢言擊者斬。」眾不敢複言。浚設饗以待之。壬申,勒晨至薊,叱門者開門。猶疑有伏兵,先驅牛羊數千頭,聲言上禮,實欲塞諸街巷。浚始懼,或坐或起。勒既入城,縱兵大掠,浚左右請禦之,浚猶不許。勒升其聽事,浚乃走出堂皇,勒眾執之。勒召浚妻,與之並坐,執浚立於前。浚罵曰:「胡奴調乃公,何凶逆如此。」勒曰:「公位冠元台,手握強兵,坐觀本朝傾覆,曾不救援,乃欲自尊為天子,非凶逆乎。又委任奸貪,殘虐百姓,賊害忠良,毒遍燕土,此誰之罪也。」使其將王洛生以五百騎先送浚于襄國。浚自投于水,束而出之,斬于襄國市。 勒殺浚麾下精兵萬人。浚將佐等爭詣軍門謝罪,饋賂交錯。前尚書裴憲、從事中郎荀綽獨不至,勒召而讓之曰:「王浚暴虐,孤討而誅之,諸人皆來慶謝,二君獨與之同惡,將何以逃其戮乎?」對曰:「憲等世仕晉朝,荷其榮祿,浚雖凶粗,猶是晉之藩臣,故憲等從之,不敢有貳。明公苟不修德義,專事威刑,則憲等死自其分,又何逃乎。請就死。」不拜而出。勒召而謝之,待以客禮。綽,勖之孫也。勒數朱碩、棗嵩等以納賄亂政,為幽州患,責遊統以不忠所事,皆斬之。籍浚將佐親戚家貲,皆至巨萬,惟裴憲、荀綽止有書百餘帙,鹽米各十餘斛而已。勒曰:「吾不喜得幽州,喜得二子。」以憲為從事中郎,綽為參軍。分遣流民各還鄉里。勒停薊二日,焚浚宮殿,以故尚書燕國劉翰行幽州刺史,戍薊,置守宰而還。孫緯遮擊之,勒僅而得免。 勒至襄國,遣使奉王浚首獻捷於漢,漢以勒為大都督、督陝東諸軍事、驃騎大將軍、東單于,增封十二郡。勒固辭,受二郡而已。 初,王浚以邵續為樂陵太守,屯厭次。浚敗,續附于石勒,勒以續子乂為督護。浚所署勃海太守東萊劉胤棄郡依續,謂續曰:「凡立大功,必仗大義。君晉之忠臣,奈何從賊以自汙乎?」會段匹磾以書邀續同歸左丞相睿,續從之。其人皆曰:「今棄勒歸匹磾,其如乂何。」續泣曰:「我豈得顧子而為叛臣哉。」殺異議者數人。勒聞之,殺乂。續遣劉胤使江東,睿以胤為參軍,以續為平原太守。石勒遣兵圍續,匹磾使其弟文鴦救之,勒引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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