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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滅蜀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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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秋八月,大將軍姜維將出軍,右車騎將軍廖化曰:「兵不戢,必自焚,伯約之謂也。智不出敵而力少於寇,用之無厭,將何以存?」 冬十月,維入寇洮陽,鄧艾與戰于侯和,破之,維退住遝中。初,維以羈旅依漢,身受重任,興兵累年,功績不立。黃皓用事於中,與右大將軍閻宇親善,陰欲廢維樹宇。維知之,言於漢主曰:「皓奸巧專恣,將敗國家,請殺之。」漢主曰:「皓趨走小臣耳,往董允每切齒,吾常恨之,君何足介意。」維見皓枝附葉連,懼於失言,遜辭而出。漢主敕皓詣維陳謝,維由是自疑懼。返自洮陽,因求種麥遝中,不敢歸成都。 司馬昭患薑維數為寇,官騎路遺求為刺客入蜀。從事中郎荀勖曰:「明公為天下宰,宜仗正義以伐違貳,而以刺客除賊,非所以刑于四海也。」昭善之。勖,爽之曾孫也。 昭欲大舉伐漢,朝臣多以為不可,獨司隸校尉鐘會勸之。昭諭眾曰:「自定壽春以來,息役六年,治兵繕甲,以擬二虜。今吳地廣大而下濕,攻之用功差難,不如先定巴、蜀,三年之後,因順流之勢,水陸並進,此滅虢取虞之勢也。計蜀戰士九萬,居守成都及備他境不下四萬,然則餘眾不過五萬。今絆姜維於遝中,使不得東顧,直指駱穀,出其空虛之地以襲漢中,以劉禪之暗,而邊城外破,士女內震,其亡可知也。」乃以鐘會為鎮西將軍,都督關中。征西將軍鄧艾以為蜀未有釁,屢陳異議。昭使主簿師纂為艾司馬以諭之,艾乃奉命。 薑維表漢主「聞鐘會治兵關中,欲規進取,宜並遣左、右車騎張翼、廖化督諸軍,分護陽安關口及陰平之橋頭,以防未然。」黃皓信巫鬼,謂敵終不自致,啟漢主寢其事,群臣莫知。 四年夏五月,詔諸軍大舉伐漢,遣征西將軍鄧艾督三萬餘人自狄道趣甘松、遝中,以連綴薑維,雍州刺史諸葛緒督三萬餘人自祁山趣武街、橋頭,絕維歸路。鐘會統十餘萬眾分從斜谷、駱穀、子午穀趣漢中。以廷尉衛瓘持節監艾、會軍事,行鎮西軍司。瓘,覬之子也。 會過幽州刺史王雄之孫戎,問:「計將安出」。戎曰:「道家有言:為而不恃。非成功難,保之難也。」或以問參相國軍事平原劉寔曰:「鐘、鄧其平蜀乎?」寔曰:「破蜀必矣,而皆不還。」客問其故,寔笑而不答。 秋八月,軍發洛陽,大賚將士,陳師誓眾。將軍鄧敦謂蜀未可討,司馬昭斬以徇。 漢人聞魏兵且至,乃遣廖化將兵詣遝中為薑維繼援,張翼、董厥等詣陽安關口為諸圍外助。大赦,改元炎興。敕諸圍皆不得戰,退保漢、樂二城,城中各有兵五千人。翼、厥比至陰平,聞諸葛緒將向建威,留住月餘待之。鐘會率諸軍平行至漢中。九月,鐘會使前將軍李輔統萬人圍王含于樂城,護軍荀愷圍蔣斌于漢城,會徑過西趣陽安口,遣人祭諸葛亮墓。 初,漢武興督蔣舒在事無稱,漢朝令人代之,使助將軍傅僉守關口,舒由是恨。鐘會使護軍胡烈為前鋒攻關口。舒詭謂僉曰:「今賊至不擊,而閉城自守,非良圖也。」僉曰:「受命保城,惟全為功。今違命出戰,若喪師負國,死無益矣。」舒曰:「子以保城獲全為功,我以出戰克敵為功,請各行其志。」遂率其眾出。僉謂其戰也,不設備。舒率其眾迎降胡烈,烈乘虛襲城,僉格鬥而死。僉,彤之子也。鐘會聞關口已下,長驅而前,大得庫藏、積穀。 鄧艾遣天水太守王頎直攻姜維營,隴西太守牽弘邀其前,金城太守楊欣趣甘松。維聞鐘會諸軍已入漢中,引兵還。欣等追躡于強川口,大戰,維敗走。聞諸葛緒已塞道屯橋頭,乃從孔函穀入北道,欲出緒後。緒聞之,卻還三十裡。維入北道三十餘裡,聞緒軍卻,尋還,從橋頭過,緒趣截維,較一日不及。維遂還至陰平,合集士眾,欲赴關城。未到,聞其已破,退趣白水,遇廖化、張翼、董厥等,合兵守劍閣以拒會。 冬十月,鄧艾進至陰平,簡選精銳,欲與諸葛緒自江油趣成都。緒以本受節度邀薑維,西行非本詔,遂引軍向白水,與鐘會合。會欲專軍勢,密白緒畏懦不進,檻車征還。軍悉屬會。 姜維列營守險,會攻之不能克,糧道險遠,軍食乏,欲引還。鄧艾上言:「賊已摧折,宜遂乘之。若從陰平由邪徑經漢德陽亭趣涪,出劍閣西百里,去成都三百餘裡,奇兵沖其腹心。出其不意,劍閣之守必還赴涪,則會方軌而進。劍閣之軍不還,則應涪之兵寡矣。」遂自陰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餘裡,鑿山通道,造作橋閣。山高穀深,至為艱險,又糧運將匱,瀕於危殆。艾以氈自裹,推轉而下。將士皆攀木緣崖,魚貫而進。先登至江油,蜀守將馬邈降。諸葛瞻督諸軍知艾,至涪,停住不進。尚書郎黃崇,權之子也,屢勸瞻宜速行據險,無令敵得入平地。瞻猶豫未納,崇再三言之,至於流涕,瞻不能從。艾遂長驅而前,擊破瞻前鋒,瞻退住綿竹。艾以書誘瞻曰:「若降者,必表為琅邪王。」瞻怒,斬艾使,列陳以待艾。艾遣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,司馬師纂等出其左。忠、纂戰不利,並引還,曰:「賊未可擊。」艾怒曰:「存亡之分,在此一舉,何不可之有。」叱忠、纂等,將斬之。忠、纂馳還更戰,大破,斬瞻及黃崇。瞻子尚歎曰:「父子荷國重恩,不早斬黃皓,使敗國殄民,用生何為。」策馬冒陳而死。 漢人不意魏兵卒至,不為城守調度。聞艾已入平土,百姓擾擾,皆迸山野,不可禁制。漢主使群臣會議,或以為「蜀之與吳,本為與國,宜可奔吳」。或以為「南中七郡,阻險鬥絕,易以自守,宜可奔南」。光祿大夫譙周以為「自古以來,無寄他國為天子者。今若入吳國,亦當臣服。且治政不殊,則大能吞小,此數之自然也。由此言之,則魏能並吳,吳不能並魏明矣。等為稱臣,為小孰與為大,再辱之恥,何與一辱。且若欲奔南,則當早為之計,然後可往。今大敵已近,禍敗將及,群小之心,無一可保,恐發足之日,其變不測,何至南之有乎?」或曰:「今艾已不遠,恐不受降,如之何。」周曰:「方今東吳未賓,事勢不得不受,受之不得不禮。若陛下降魏,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,周請身詣京都,以大義爭之。」眾人皆從周議。漢主猶欲入南,狐疑未決。周上疏曰:「南方遠夷之地,平常無所供為,猶數反叛,自丞相亮以兵威逼之,窮乃率從。今若至南,外當拒敵,內供服禦,費用張廣,他無所取,耗損諸夷,其叛必矣。」漢主乃遣侍中張紹等奉璽綬以降于艾。北地王諶怒曰:「若理窮力屈,禍敗將及,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,同死社稷,以見先帝可也,奈何降乎?」漢主不聽。是日,諶哭於昭烈之廟,先殺妻、子,而後自殺。 張紹等見鄧艾于雒,艾大喜,報書褒納。漢主遣太僕蔣顯別敕薑維,使降鐘會。又遣尚書郎李虎送士民簿于艾,戶二十八萬,口九十四萬,甲士十萬二千,吏四萬人。艾至成都城北,漢主率太子、諸王及群臣六十餘人,面縛輿櫬詣軍門。艾持節解縛、焚櫬,延請相見。檢禦將士,無得虜略,綏納降附,使復舊業。輒依鄧禹故事,承制拜漢主禪行驃騎將軍,太子奉車、諸王駙馬都尉。漢群司各隨高下拜為王官,或領艾官屬。以師纂領益州刺史,隴西太守牽弘等領蜀中諸郡。艾聞黃皓奸險,收閉,將殺之,皓賂艾左右,卒以得免。 姜維等聞諸葛瞻敗,未知漢主所向,乃引軍東入于巴。鐘會進軍至涪,遣胡烈等追維。維至郪,得漢主敕命,乃令兵悉放仗,送節傳于胡烈,自從東道與廖化、張翼、董厥等同詣會降。將士鹹怒,拔刀斫石。於是諸郡縣圍守皆被漢主敕罷兵降。鐘會厚待薑維等,皆權還其印綬節蓋。 魏之伐蜀也,吳人或謂襄陽張悌曰:「司馬氏得政以來,大難屢作,百姓未服,今又勞力遠征,敗於不暇,何以能克?」悌曰:「不然。曹操雖功蓋中夏,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也。丕、睿承之,刑繁役重,東西驅馳,無有寧歲。司馬懿父子累有大功,除其煩苛而布其平惠,為之謀主而救其疾苦,民心歸之亦已久矣,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擾,曹髦之死四方不動,任賢使能,各盡其心,其本根固矣,奸計立矣。今蜀閹宦專朝,國無政令,而玩戎黷武,民勞卒敝,競於外利,不修守備。彼強弱不同,智算亦勝,因危而伐,殆無不克。噫。彼之得志,我之憂也。」吳人笑其言,至是乃服。 十二月乙卯,以鄧艾為太尉,鐘會為司徒。 鄧艾在成都頗自矜伐,謂蜀士大夫曰:「諸君賴遭艾,故得有今日耳。如遇吳漢之徒,已殄滅矣。」艾以書言于晉公昭曰:「兵有先聲而後實者,今因平蜀之勢以乘吳,吳人震恐,席捲之時也。然大舉之後,將士疲勞,不可便用,且徐緩之。留隴右兵二萬人,蜀兵二萬人,煮鹽興冶,為軍農要用,並作舟船,豫為順流之事,然後發使告以利害,吳必歸化,可不征而定也。今宜厚劉禪以致孫休,封禪為扶風王,錫其資財,供其左右。郡有董卓塢,為之宮舍。爵其子為公侯,食郡內縣,以顯歸命之寵。開廣陵、城陽以待吳人,則畏威懷德,望風而從矣。」昭使監軍衛瓘喻艾「事當須報,不宜輒行。」艾重言曰:「銜命征行,奉指授之策,元惡既服。至於承制拜假,以安初附,謂合權宜。今蜀舉眾歸命,地盡南海,東接吳會,宜早鎮定。若待國命,往復道途,延引日月。《春秋》之義大夫出疆,有可以安社稷,利國家,專之可也。今吳未賓,勢與蜀連,不可拘常,以失事機。兵法進不求名,退不避罪,艾雖無古人之節,終不自嫌以損國家計也。」 鐘會內有異志,薑維知之,欲構成擾亂,乃說會曰:「聞君自淮南已來,算無遺策,晉道克昌,皆君之力。今複定蜀,威德振世,民高其功,主畏其謀,欲以此安歸乎。何不法陶朱公泛舟絕跡,全功保身邪?」會曰:「君言遠矣,我不能行。且為今之道,或未盡於此也。」維曰:「其他則君智力之所能,無煩於老夫矣。」由是情好歡甚,出則同輿,坐則同席。會因鄧艾承制專事,乃與衛瓘密白艾有反狀。會善效人書,於劍閣要艾章表、白事,皆易其言,令辭指悖傲,多自矜伐。又毀晉公昭報書,手作以疑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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